内蒙兵团到我们学校接兵时,曾明确讲过:兵团实行军事化管理,参照部队的规定,兵团战士三年内不准探家。既然是部队的规定,作为解放军序列的兵团战士,我做好了三年内不探家的思想准备,决心在内蒙苦熬三年。
1970年8月下旬,我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二连新点大食堂。这天,副连长找到我,听说我父亲是从事供销工作的,让我问问我父亲能不能给连里搞点钢板来。要能搞到的话,就派我回一趟北京。我当时一点回家的意识也没有,听副连长这麽一说,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立马给家里写了一封信,问父亲能否搞点钢板。信发出后,我就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盼着父亲赶快回信。
不经意间到兵团已经一年了。一年来,耕耩锄割,挖渠脱坯盖房,打场送粪拉粮,苦活累活几乎全干过了;白薯面、窝窝头,粘手的馒头糜子米粥,大锅熬黄瓜不搁油,也都吃过了;蚊子叮、跳骚咬,半年洗不上热水澡,也都受过了。一年中酸甜苦辣尝了一个遍。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生活,使人更加怀恋家庭的温暖、大城市的繁华与舒适的生活。夜深人静时,对北京、对家人的思念会突然涌上心头,搅得你久久不能入睡。没想到天上掉馅饼,刚刚来兵团一年就能有机会回京探家,这种机会不能轻易放过。
八、九天后,父亲的回信来了,说可以设法搞点次品钢板。我拿着父亲的信找到副连长。副连长说再和指导员、连长商量一下,让我等回音。
没两天指导员找到我,让我立刻准备回京弄钢板。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我背上十来个华莱士回京了。
到家后还没缓过气来,左邻右舍就纷纷来看望。让我莫名其妙的是,不知道是通过什麽渠道传播的,我回京的消息在我们那一块兵团战士的家里传开了,一些认识不认识的兵团战士家长互相打听着找到我家,问我认识不认识他们的儿女,向我了解兵团的工作、生活情况,更多的是问我什麽时候回内蒙,能不能帮着给他们的孩子捎点东西。一时间我家快成了内蒙兵团驻京办了。
钢板是国控物资,没有指标根本无法拿到。父亲托人踉跄,最后在特钢的热轧板车间搞到了一吨多次品板。我记得花了不到600元,办的托收承付。就这点东西运回到团里也扎了眼,团后勤处生生地卡走了半吨多。
临回京前,指导员嘱咐我快去快回。我在火车站办完托运后已经临近十一了。我咬咬牙,左呗就是这回事了,过完十一再回去。
十一过后,兵团战士的家长们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我家,炕上地上都摆满了。我是来者不拒。有什麽办法哪?哪个做爹妈的不惦记自己的儿女。其实这些东西无非是些糖果、鱼松肉松麦乳精之类的。可就这在当时的内蒙也是买不到的。
我把这些东西装了满满五大旅行包。父母看着这些东西直犯愁。一个人怎麽往回背哪。上火车时亲友来了一大堆,连抗带抬把这些行李送到火车上。刚找到座位,我就发现对面坐的两个女同志也是一身兵团绿,每人也带了一大堆行李。一聊起来,原来是十二团的。这下倒好,路上有伴了。
当天的后半夜火车到了前旗,我们几个互相帮衬着下了火车。
把行李挪到站前广场后,我叫她俩看着行李,自己跑到前旗汽车站,向看夜的老头借了一辆排子车,把大大小小的行李装到排子车上,拉到前旗汽车站。
回到连队后,指导员虽然对我未能及时归队略有不满,但毕竟给连里搞到了一吨多钢板,也就没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