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里的故事——5
夜“审”的经历
在“牛棚”里的“老黑”们都知道,不论是去那里进行“劳动改造”,还是在“牛棚”里被组织起来学习。每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哪个组织提押去进行批判,或是审查的。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夜间被提审过。因为那些革命者,晚上也是要休息的。因此,天一黑,我们这些“老黑”就可以舒心地躺下休息了。
没想到这天都夜深了,突然有人把我叫起来了。我还在昏沉中,就被两个人把我给带到了“群众专政指挥部”的值班室。
屋里还有三个人,一个人坐在了一张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另两个人,手里都拿着折叠成一半那么长的皮带,并且气势汹汹地站在办公桌两旁。这架势,真如同是阎罗殿一般……
我已经清醒了。但是,为了应付这样的场面,我依然半迷糊着双眼,好似没有睡醒的样子……
不出所料,又拍桌子,又大声吼的喊道:“冷雪峰!”
“到!”我也大声地答道。与此同时,我也睁开了双眼。只见,这冷不防的大声地回答,却把屋里的那些人都吓得一得瑟了。
这可气坏了那两个“哼、哈二将”(那两个经常拿皮带打人的人,一个叫刘江,一个叫杨德才。不但被我们这些“老黑”称呼为“哼、哈二将”,很多群众也这样称呼他们呢),只见他们刚要举起皮带向我抽来时,还是被坐在办公桌后面椅子上的那个人给制止了……
“冷雪峰,你知道吗?很多人都揭发你,说你有严重的男女关系问题呢。今天把你找来,希望你能自己交代。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不想把这样的事情宣扬出去。只要你自己交代,我们可以为你保密。你好好想一想,是写下来,还是说出来都行。”坐在办公桌后面椅子上的那个人叫孟宪福,他原来是分场汽车排的一名司机,他非常和蔼地说。
哎,真是太可笑了。这时,我才更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黔驴技穷”的含义了。
农场在运动中,其实最最可恨的人,并不是什么“走资派”、“牛、鬼、蛇、神”。尤其是“派性”斗争,更没有什么好批判的。要想整垮一个人,还是从“品德”上下手……农场的人,最忌讳的,也是最喜欢流传的是“桃色新闻”。
经过数十次的批判大会,他们都认识到,对我,这个坏头头,不但没有什么被征服的地方,反而还更扩大了在全分场的“知名度”……于是,他们想用所谓的“桃色新闻”,男女关系问题,来打垮我了。
这种手段也太卑劣了。殊不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的典故是多么精妙了!
我没有做过“那样”亏心事,当然是不怕他们瞎诈唬了。
我又低下了头(这是他们定的规矩,只要是被审讯或是被批斗时,“老黑”们必须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说:“什么男女关系问题,我没有。”
“你还想隐瞒吗?!给你机会你不要,你好好看一看,这可都是揭发你的材料!别自己觉得很清高呢,不过就是男盗女猖而已。”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椅子上的那个人,一边拍着他前面那些厚厚的纸片,一边振振有词地说。
我自己心知肚明。可是在他们这些以己度人的人,总是会觉得,都二十五、六岁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呢?哪有不想女人的呢?
……
“既然有人揭发,那肯定是有凭有证了。就拿到批判大会上去批斗好了。”我知道那肯定是一些废纸,就低声地“叫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