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好想吃肉——我的知青生活回忆（五）

题记，《我的知青生活回忆》写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在四十年前的今天，我和我的53位同学，在成都火车站告别了家人，踏上人生的漫长旅程中的第一步，昔日的知青生活已成为历史，可那段抹不去的历史却在心里扎下了根。

 

     你知道什么叫九菜一汤么？千万别以为这是一顿大餐！那不过是连队食堂的大锅里烧开一大锅开水，然后放上一勺橡胶籽油，再撒上一把切碎的韭菜叶，这就是我们的下饭菜了，我们戏称之为九菜一汤（韭菜汤），也叫玻璃汤。 你体会过接连几个月每天每顿都吃这样的韭菜汤，而吃不到肉的滋味么？ 你体会过接连几个月每天每顿都吃老南瓜而吃不到一点肉的滋味么？ 你体会过接连几个月每天每顿都是清水煮茄子，而见不到一点肉的滋味么？ 你体会过接连几个月每天每顿都是清水煮卷心菜，而见不到一点肉的影子的滋味么？ 你体会过接连几个月每天每顿都是清水煮腌菜（晒干了的卷心白菜），而见不到一点肉的滋味么？ 没有，肯定没有，然而，这就是我们知青伙食的全部！

 

    一年到头，我们的伙食就是这几样换来换去，没有猪油、没有菜籽油，唯一能代替的就是橡胶籽油；连队的食堂，找不到一个鸡蛋，找不到一小片猪肉，更谈不上鸡鸭鱼等。由于边疆落后、土质不好，能种出来的也只有这几样东西，而这几样东东，在没有油水的情况下，是什么样的味道可想而知了。严重的营养缺乏，强大的劳动量，使我们脸带菜色、身体虚弱，男生瘦骨嶙嶙，女生经事不调，我们在艰苦的日子里挣扎着。

 

     艰苦的岁月最能锻炼人的生存能力，我们学会了泡菜。所有的女生宿舍，几乎都有几个泡菜的瓶子，然而里面泡的不过是生木瓜、野生山椒之类，因为落后的边疆能装入泡菜瓶子离得也只有这些了。 我们学会了开小锅，几乎每一个宿舍门前都有一个用三块石头支起来的小锅灶。 我们学会了就地取材，连队附近有的是竹林，有竹林就有竹笋，28元的工资我们精打细算，用节省下来的钱偶尔到营部的小卖部花上八毛钱，买回一瓶红烧肉罐头，然后烧上新鲜的竹笋，就算是给自己改善伙食了。

 

     工资不高，能买到的东西不多，我们仍然在艰难的生活中挣扎着。 有一天，劳动的时候，有一位同学突然大声说“昨晚我做梦回家了，我妈给我烧了一大锅红烧肉！我一下子吃了好多！”这句话，让本来就十分劳累又饥肠辘辘的同伴们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纷纷席地而坐，随即有人大声叫道“妈呀！我好想吃你做的饺子！”接着，担担面、钟水饺、赖汤圆、麻婆豆腐……凡是成都的名小吃被数了个遍。其实，如今好吃的东西如雨后春笋，多了去了，这些担担面之类的名小吃早就不算什么了，可是，在那个年代，每当我们数落这些名小吃的名字的时候，几乎是个个垂涎欲滴，无比向往，挨个数落成都的各种名小吃成了我们茶余饭后一大乐趣，这，被我们称之为精神会餐。那个年代，全国各地，样样凭票限量供应，即便这样，为了远在边疆的我们，家里的亲人总是从嘴边节省下肉票、青油票，等待我们探亲会兵团的时候装进我们的旅行包，我们的旅行包是装满了，可家里的肉票、青油票也就所剩无几了。 我好想吃肉！这种想法时常在我的脑海里转悠。

 

    有一次病假没出工，谭谭在食堂做饭，我去帮忙。到了食堂，看着那些锅碗瓢盆，“我好想吃肉”的想法油然而生，然后脱口而出。 谭谭说“这样嘛，仓库还有一点点猪油，是过年杀猪的时候留下来的，我一直没舍得用，我给你一点拌饭吃嘛，不过，要悄悄地，让人知道就麻烦大了。” 我一听，欣喜若狂！跑回宿舍拿来自己的碗，谭谭用勺挖起一大块猪油放在我的碗底，然后装上刚出锅的热饭，那个香啊！正在狼吞虎咽，泡病假的同学小崽儿也来到食堂，久没闻到肉味的小崽儿对喷香的猪油自然很敏感，伸出鼻子连嗅几下，又看看我手中的碗，大声叫道“好啊！GR的谭谭，你滥用职权，偷猪油给她拌饭吃！我要告你们！” 小崽儿当然不会告我们，但他的用意我们很明白，可谭谭还是吓得不轻，马上说“拿你的碗去嘛。” 最后，当然是小崽儿与我共同分享一次猪油拌饭的滋味。

 

     那个时候，能吃上一碗面条，就算是打牙祭了，要是能吃上一个馒头那更是万分的满足。 一个星期天，借上一辆自行车，带着同学的嘱咐，我去了孟定街，买回满满一书包的馒头。归途中，正值中午，边疆火辣辣的太阳晒的人难以忍受，我推车离开大路，转身进入橡胶林间的林荫道。谁知，橡胶林间的林荫虽然挡住了火辣辣的日头，可那路却高凹不平，长长的坡一个接一个，心惊胆战的我驾驭着自行车上，任凭其下坡又上坡，刚刚过了一个陡坡，面前出现一个更长的坡，自行车随着越来越长破速度也越来越快，完全没办法控制自行车速的我，只好双手紧握车把，两眼一闭，心想“完了！今天这一百多斤算是交代了”！此时，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自行车像脱了缰的野马向前方疾驶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听见一声巨响，睁开眼睛一看，我连人带车已经倒在橡胶林间一个巨大的泥坑里，翻身起坐，发现身上竟没什么疼痛，那是松软的泥土救了我；然后爬起来，见书包里的馒头早已撒落在坑里，连忙拾起一个个馒头，吹打干净上面的泥土，装进书包，再扶起自行车，一看，还好，自行车除了龙头歪了，其他也无损，于是背起书包，扛起自行车，爬出两米多高的大坑，继续前行。我自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回橡胶林历险记。（此段在其他的博文中已有记载）。

 

     从兵团出来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去买菜，我坚决不买茄子、老南瓜、卷心白菜等，因为，只要见到它们，我就会反胃！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四十多过去了，如今的我们，早已不吃猪油，连猪肉也很少吃了，而取代面条、馒头的主食更是举不胜举，但是在兵团的那一次的猪油拌饭，那一次卖馒头橡胶林历险记，却深深留在记忆深处，至今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