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夜
夜幕沉沉,雷雨交加。
在团部机关宿舍后窗对面的树丛里,小梁目不转睛地盯着二楼的一扇窗户。直到窗内的灯光熄灭,他才离去。
这是团宣传部郑大姐家,小梁的女朋友珍珍每次从连队到团部看他都住在这里。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让小梁和珍珍的初恋挫折陷入了意想不到的危机。
在众人眼里,小梁和珍珍是青梅竹马。两人都是北京知青,父母都在一个机关工作,两家都住在机关大院,就连上学也都在育英中学。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钢三团,他俩一起分到七营二连,离团部40多里。这两个看上去的“一般人儿”,表现却很不一般:先是珍珍很快经培训当上了连队卫生员,后是小梁从连队通讯员到七营报道员到团宣传部新闻干事“连升三级”。借工作之便,小梁下连采访常顺路或绕道去看珍珍,珍珍到团部医院办事也一定找小梁。两人见面,无拘无束,别人都以为是在谈恋爱,其实也就是工作、生活,生活、工作,从未涉及到谈婚论嫁。
珍珍祖籍江苏,透着江南女子的娇媚。她当面不说,可背地里却心有所属。前不久回京探亲,还特意给小梁父母买了北大荒特产。两位老人一眼看穿珍珍的心计,喜欢得不得了。
小梁祖籍山西,素有中原汉子的持重。他面对舆论,不能不确切了解对方的真实态度。于是,趁珍珍探亲返回途经团部,他要把问题挑明。
“别人都说咱俩是对象。”小梁语出严肃。
“谁是你的对象?”珍珍故意顽皮。
“不是对象是什么?”小梁更加认真。
“什么都不是!”珍珍越发娇横。
“不是就黃。”小梁郑重警告。
“黃就黃!”珍珍岂肯示弱。
就这样,珍珍走了,小梁没送。
珍珍表面生气,心里却很得意。她看出小梁在意自己,要在不久的将来给他一个惊喜……
小梁表面平静,心里却很焦虑。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初恋,只觉得自己若有所失孤独寂寞……
小梁的情绪变化引起郑大姐的注意。作为过来人,她劝小梁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下班回家,她又和丈夫谈起小梁失恋的苦闷。郑大姐的丈夫是团委书记,正办着青年干事培训班。于是两口子枕边商定,有合适的女青年干事赶快给小梁介绍一个。
这回,郑大姐格外上心,权衡双方条件,确认品貌相当。她特意叮嘱小梁:“给你介绍的素洁是个孤儿,命苦人好,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两人见面,素洁果然朴实文静,小梁更是倍显真诚。谁也没有非分之想,都抱定顺势随缘,共同负起责任携手前行就是了。
就在一切趋于平静、各自重新始的时候,珍珍来了。
在单身宿舍,小梁坐在床头,珍珍坐在床尾,半晌谁也没说一句话。小梁手里拿着一穗熟苞米,一粒儿一粒儿地抠着吃。珍珍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那熟悉的树影像是波涛翻涌。突然,她站起来坚定地低声说:“咱们到外边谈!”
“上哪儿?”
“大坝!”
小梁一惊,尽管他俩曾多次在团部东边的水库大坝上散步谈心,可此时此刻却凶多吉少。他越想越怕,绝不能让意外发生,于是急中生智,推说部里有急事须先交待一下,却请来了“救苦救难”的郑大姐。在多次关照过自己的热心人面前,珍珍不好发作,虽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大姐的安排:小梁先忙工作,珍珍到家等候。
随着一声闷雷,瓢泼大雨由天而降。“人不留人天留人!”大姐说着把珍珍领回家,一起吃了晚饭,并和往常一样让珍珍和自己在一张床上睡觉。为了防止意外,珍珍睡下后,大姐把她的衣服悄悄藏起。半夜,珍珍几次起身想溜,都因摸不着自己的衣服未能得逞。可她一夜没睡,反复想着大姐所说的“缘分”。
天晴了。郑大姐把珍珍送上返回七营的客车,小梁远远望着,没有上前。
不知谁把这事捅到了团宣传部的赵部长那儿,这位老铁兵一听“差点儿出人命”,顿时火冒三丈,怒斥小梁“你干得这是什么事?!”
小梁一时不知如何答对,竟说:“这就像是打扑克,有人先甩了红桃,黑桃、草花、方块就都不是主了。”
“你混蛋!”赵部长的吼声震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