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富农"大叔陈国苓(二)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富农"大叔陈国苓(二)

自从知青们认可富农陈国苓后,他在村里的社会地位也有所提高,部分村民开始与他家往来,知青们更是三三二二到陈家串门聊天.一天,知青点带队干部叫住了我”哎,小王,听说你和4队的陈国苓关系不错,他家可是富农,你是共青团员,要站稳阶级立场”.见我瞪眼,他便打住话头怏怏地走了.
没想到几天后,陈国苓却对我瞪起了眼.
那天,知青点杀猪,这是知青们的节日.清汤寡水的日子,能吃上一顿肉,能不叫人高兴吗.知青们每人分了一碗肉和几个馒头,我到村里的小卖部买了几斤地瓜酒,大家一起喝了起来.一会儿,女知青窦大姐匆匆进来了,她小声对我说"你们4队的队长来了,你别理他,每次杀猪,他都来’蹭’肉吃,真不要脸!”
果真,门外队长在喊我.大家把我藏到被垛后面,窦大姐走出门问他:”叫保国干什么?你们队的粪不是全起完了吗,怎么,想把全村的粪都起了?”
“不,不,我是过来看看他”;队长尴尬的有些结巴”他……他在吗?”
“没在,上他老姑家了”.
“哪……哪我走了”.
看着队长讪讪离去的背影,大家一起大笑起来.
我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悲伤,使我笑不起来.队长平日的威严,在这一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现在回想起来,队长无非是想借找我之机,吃上几口肉,最后不但没吃到,反被数落一番,当时他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所以直到今天,我仍在为这件事内疚.
白天,知青们吃完肉,把骨头扔满了院子;晚上,这些骨头便成为狗们的在大餐.
我睡意正浓,被小樊拉了起来,”走,打狗去”.我糊里糊涂地跟他走出门.这时,知青们都起来了,有的在关大门,有的拿着棍子赶狗,几条狗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小樊低声对大家说:”打那条黄狗!’,我们马上集中力量围攻黄狗,最后终于把黄狗轰进了仓库,一阵乱棍把狗打死了.小靳是知青点维修电机的电工,他把电炉子插上了电,开始沌狗肉.哈,狗肉真比猪肉香!大家围着一盆狗肉大快朵颐,一会儿,一条狗就成为了我们的腹中之物.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队长的老婆便在院门外大骂,引来许多村民围观.我把小樊拉一到旁问:”昨天那狗是我们队长家的?””对呀,吃的就是他家的狗,不是他家还不吃呐”.
咳,这位嫉恶如仇的大哥呀.
睡眼惺松的带队干部马上召集我们开会,问是谁杀了狗?大家一口同声不知道.窦大姐反问他:”您昨晚不也在院里吗?您看见谁杀狗了?””那到是没看见,我昨天陪书记多喝了几杯,有点多了”.”多了?您身为脱产的带队干部,没有完成党交给您管理我们的任务,您是不是失职?”小樊在一旁打趣的说;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批判带队干部.见大家把茅头对准了自己,带队干部马上说:”既然不是我们干的,大家就不要出去了,我找支书解释解释,不就是一条狗吗”.
后来,听说带队干部和村支书多次找我们队长做工作,陈国苓还把自家的一条狗送给了队长家,否则,队长准备告到公社武装部(当时没有公安派出所,武装部负责治安),因为队长老婆在知青点院外找到了重要证据_她家的黄狗皮.她老婆还准备带民兵到知青点捆人.
此事发生后,我一连几天没出工.我能想象到,队长正瞪着他那双小眼,像猎手一样守候着,等待着我的出现,再把绞尽脑汁想出的”损活”派给我,然后,远远地看着我冷笑.啐,老子绝不上他的当,就是不出工!
一天,我和几名知青正在院里吹口琴,陈国苓找来了,拉上我走到了大门外.他问我:”你杀狗了没有?”
“我………”我不想欺骗这位善良的大叔.
“嘿,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们,太能闹了,那条狗是队长家的命根子,地震时救过他全家的命.”.
“啊?.........”我呆了.
…………
一会儿,陈国苓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我:”听说你老家是金院村的?”
“是啊”.
“你爸叫什么名子?”我说出了名子,陈国苓一怔,直直地望着我”他是不是在村里当过民兵队长?”是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像,像,”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大叔,你认识我爸?”
“认识,离三里地,哪能不认识,你爸在咱村搞过土改”.
“土改?”陈国苓家被划成富农成分,是不是与我爸有关?
此后,陈国苓大叔渐渐疏远了我,我知道一定是父亲的原因,我心里在暗暗的怨恨着父亲.
一次回家探亲,我与父亲谈起了土改,谈起了村里的光棍们,谈起了陈国苓的一家…..常向我灌输革命传统的父亲,第一次沉默不语,低下了头.妈妈把我拉出来,小声说:”别捅你爸的心窝子了;解放前,那个村的人脑子活,做买卖的人多,日子过得好,周围几个村眼气;土改时,区长是个南方人,不了解情况,队员都是本地人,当时成分确实划的偏高,你爸当时就有意见,与区长吵了架;当时东北组建空军需要人,你爸一气之下就去了东北”,妈妈叹了一口气”这事不怨你爸”.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村,再也没有回去过.听老姑说,改革开放后,陈国苓是当地第一个开起了饭馆的农民,也是第一个万元户.现在那个村子是远近闻名的防盗门制造专业村,许多村民走上了致富路.
三十年了,我时常在梦中踏上村边的小路,走进那飘着袅袅炊烟的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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