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53位同学到了孟定,便被分别分到一连和二连,整个五营,只有这两个连队是水稻连队,分配到水稻连队,粉碎了我们去边疆种橡胶的梦想。二连在南定河边,我和其他三十多名同学分在一连,而一连的三排,均是清一色的我们这些来自成都的知青——我和我的同学。
连队是面向公路、用红砖、红瓦盖起来的四合院,这是原来边防部队留下来的,兵团可没有这个能力为知青的我们修建这样好的房子。院子很大,正面的房子正对公路,左右各两栋房子,形成一个典型的四合院,下了公路,穿过一条几百米的土路,便是到了连队了,院子的一角,是一口井,井边有旗杆,一面国旗高高地飘扬。
不过刚到兵团的时候,连队的这个四合院住着先我们到的昆明知青和上海知青,而我们居住的地方是在连队右侧的另一个小四合院,那是竹子蔑芭的墙壁、茅草的屋顶,是当时兵团最“流行”的住房。 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旱季还好说,到了雨季就惨了,整天不断地大雨小雨,使院子一片泥泞,每每走过,都是一脚烂泥,而居住的屋子里,整个雨季都是潮湿不堪,那是真正的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外面不下,屋里还在滴答,每到下雨的时候,我们的脸盆、口杯全部派上用场。
刚到连队,我们就赶上到兵团的第一个雨季。某一天,大雨下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哗哗下个不停,第二天二天清晨,“妈呀!屋里怎么这么多的水啊?”一声惊叫,叫醒了整个屋子里的人,眼前的屋子里,水漫金山,几十公分的水位几乎淹到我们的床,水面上漂浮着的是我们的脸盆、鞋子等,翻身起坐,却听见哗的一声!我们的床全部垮了!对!是所有的床都垮了!因为所谓的床,是用竹子按照单人床大小的面积栽在屋内靠墙的两边地面上,中间留有一条通道,床与床之间,也仅够两个人活动,而靠墙的那一面,是一条长长的竹子将所有的床连在一起,这样一来,当然是一张床垮了便带动所有的床全部垮掉。一时间,床上的衣物、被子全部泡在水里!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还是孩子的我们,只有哭的份了。
这样的房子当然无法再居住,闻讯赶来的指导员立即指挥,一边腾出连队队部的会议室,(当然也是当年部队留下来的),一边让我们全部搬家到连部会议室居住,没有床,只好打地铺。雨季过后,我从家里带去的一床绿色的军用毛毯,因为当做褥子铺在地上,被沤烂的粉碎,那是因为雨季连绵不断的阴雨天造成。
边疆虽然落后,但是革命的潮流却一点不比内地差,隔三差五的连队便让我们来一次忆苦思甜,吃一顿忆苦饭。那是什么样的忆苦饭哦!将芭蕉树的嫩尖切细,和上玉米渣煮上一大锅,没有油,没有其他任何作料,除了一点点盐巴。要知道,芭蕉树的嫩尖可是连队用来喂猪的啊!煮好之后,每人一大碗,不准端着离开食堂,怕有人悄悄地倒掉,就这样,在领导的眼皮下,我们艰难地一口口咽下那猪食般的忆苦饭!
其实,在当时的兵团,我们的生活本身就似乎是在忆苦,那不重茬的清水煮卷心白菜顿顿、天天,那不重茬的清水煮南瓜,也是顿顿、天天,那不重茬的九菜一汤(韭菜汤),还有比这个更为艰苦的生活了么?
到孟定快要一周年了,同学中有人建议,搞一个庆祝活动,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于是,就在72年的6月17日,离开成都一周年的时候,我们在连部的大会议室里,搞了一次会餐,没有肉,没有鸡、也没有一个鸡蛋,没有一条鱼,但是,我们却做了一二十个菜,摆满了连部那长长的大会议桌!大家为这次活动纷纷展示自己的厨艺,红烧满山坡(这是唯一带荤的菜,是从营部小卖部买回来的红烧肉罐头烧成),凉拌满山坡,凉拌竹笋、红烧竹笋、鱼香茄子、凉拌茄子,等等,均是就地取材。
忙碌了一天,当天晚上,我们请来了连长和指导员,围坐在长长的会议桌四周,端起了装满玉米酒的口杯,我们开始了支边一周年庆祝活动。 指导员的讲话热情洋溢,肯定了我们到兵团一年来所取得的成绩、进步,并提出殷切希望,希望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取得更大的成绩云云。酒到酣处,有人提议,每一个人出一个节目,这让我慌了神,在那个年代,本身可以唱的歌曲就不多,再加上那个时候我属于那种羞涩之人,在人多面前说话都会脸红,更别说出什么节目了,可是,在这种场合,我又多么想在支边一周年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有所表达,前面的同学出节目的时候,我就开始在心酝酿着自己的节目,直到该我出节目了,我才惶惶张张地站起来,来了一段样板戏《红灯记》李铁梅的唱段《都有一颗洪亮的心》匆匆了事。
在连队的那段日子,共同的命运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因此,三十几位同学之间非常团结,男同学帮忙女同学完成劳动定额,女同学帮忙男同学洗被褥、缝被子是常事,彼此之间的关系融洽而友好。而支边一周年纪念活动更增进了彼此之间的友情。我们就是靠着这种纯洁的友情,相互帮忙,相互鼓励,相互关心,走过艰难日月,直到有一天,连队宣布将我们这三十几位同学打散,安插到其他几个排……
人的记忆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弹指一挥间,四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四十年来,我们的人生中又有了许许多多的经历,但是,在离开兵团之后的几十年里,无论又有了多少的经历,唯独在兵团,在连队,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在心里扎下了根,永远难以忘怀;四十年来,参加过各种聚餐、品尝到过各种美味,但是,支边一周年那次聚餐却怎么也难以忘怀。时隔多年,每每想起,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们好伟大,好能干!年近十七八岁的我们,竟然在那种条件下,能搞出一桌子可口的菜肴!真是奇迹!
这就是当年我们居住的房子
每天,我们伴日而出,带月荷锄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