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阿克苏时候,经常在阿克苏大街上经常看见一个高个子中年汉子背着手溜达,不时停下来和行人交谈,人们和他谈话的表情表现得是毕恭毕敬,而他却是一副随和的神气,不时呵呵大笑,还经常伸手拍拍那人的肩膀。我问:那人是谁,怎么阿克苏的人都认识他?人们说:那是阿克苏的地委书记,全阿克苏就他官大,叫王振文。他给我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共产党的大官挺平易近人的。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是和王恩茂还是铁木尔。达瓦买提等“封疆大吏”我和他们在一起时,我从未感觉到过畏惧和拘束,反而感到亲切和随意。我参加工作后在阿克苏地区,和王振文书记第一次正式见面。王书记一见面就说:你才多大就出来参加革命啦,不想爸爸妈妈吗?我说:想。那哭不哭鼻子?哭,晚上躲在被窝里哭。没关系,我刚参军时和你差不多年纪,我也哭过,时间长了就好啦。,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找我啊。我记得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王书记被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揪出来批斗,所谓的造反派要他跪下,平时和蔼可亲的他却大发雷霆:我王振文从小跟毛主席出生入死干革命,凭什么说我是走资派?要我给你们下跪,休想。打死我也不会给你们下跪。造反派们的拳打脚踢没使他屈服,这硬汉挺着身子硬是捱着。我看得义愤填膺,热泪盈眶。于是我加入了“保皇派”。后来我又成了“逍遥派”,为此我也没少吃亏,因为两派都不待见我。
上世纪80年代以后,颉富平任地委书记,孙敬元是副书记,因为工作关系和他们有过交往,很少的几次。以后我走在阿克苏的大街上,时不时会有小轿车停下:小丁上那去?我送你去。我一看,不是颉书记就是孙副书记。我也就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就上,很平常的事。1995年我已经调到天津了,单位在新疆有件官司需要了结,我到了乌鲁木齐找到了一位副省级首长,见面略微寒暄几句后他就开门见山地说:小丁,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我也毫不客气地说:有件官司乌鲁木齐法院已经判了,我们胜诉,只是执行起来有些麻烦,能不能派个人帮忙沟通沟通。他二话没说,马上安排了一位处长陪我跑了好长时间。县委书记也是如此,跟下属谈话,一边说笑一边拍肩膀。开会时经常走下主席台:老丁给棵烟。别人以为我抽什么好烟,其实就是红雪莲。只不过我们倆抽烟口味相同罢了。
上层人物尚且豪放如此,普通的人们更不用说了。我在阿克苏时经常有人深更半夜敲门,开开门一看,是几个朋 友:‘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喝酒,突然想老丁了,我们就开车过来了’。让进屋里坐:‘不坐了,见着你就行了,走啦’。说完,坐上汽车就走了。往返要走几十千米的路,就是要见朋友一面,够豪放的吧。
更多的是来喝酒,深更半夜跑上几十千米,甚至一、二百千米来喝酒,不是有什么红白喜事或是有求于人才喝酒,而是想朋友了来喝酒。甚至是不服气老丁酒量大,特意来拼酒的。几个朋友坐在一起,边喝酒边“谝闲传”(聊天),喝酒的人,喝着喝着就吹开了,自己的酒量有多大,旁边的人听着听着不服气了:“你能喝过老丁吗?能喝过他我们就承认你酒量大。”“老丁在哪,把他叫来喝。”“我们去他家喝行不行”?“去就去。”于是就到我家来了。从多远来呢?不一定。也许十几千米,也许几十千米更远的一二百千米。搁着天津人绝对不敢想,更不会做,反而认为:有病。但是新疆人就是如此。所以我家平时不但准备着成箱子的酒而且准备着成箱子的罐头,以便朋友来了不至于抓瞎。
阿克苏的酒场规矩,见面先喝三杯,然后主人和客人每人碰一杯。多大的杯,看情况而定。拼酒的话就是高脚杯,一杯四两,三杯一斤二两,能喝下去的,请入席,喝不下去的,一边睡觉去。平时是个人根据自己的酒量喝。我主管乡镇企业,初创时期,步履维艰,从资金、项目、设备、材料到人才都需要求人,因此,当地流传这么一句话:“没有好酒量,做不好乡镇企业局长”。我的酒量就是这么给逼出来的。我经常无奈地说:“我现在可真是久经(酒精)考验的优秀(油袖)干部啦”。喝的最厉害的有两次:一次是陪投资商喝酒,此人酒量颇豪。我与他喝到第四瓶汾酒,才使他答应投资,到第六瓶时投资商就在协议上签字了。以后合作很好,成了酒友;另一次是和设备供应商喝酒。因为资金一时没到位,又亟需设备,于是就需要在酒桌子上和供应商交流,通融通融。供应商好喝啤酒而且酒量不凡。我陪着他,中午两人30瓶啤酒,晚上两人30瓶啤酒,一连喝了十天,供应商一分钱没要把货发了。俩人也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和酒友。不过,我现在是滴酒不沾了,为什么?酒精肝。每当朋友劝我喝酒时我会开玩笑说:新疆人有句俗话说,人的一辈子只能喝两吨酒.我已经超额完成了,再也不喝了,不想超额了。在这里我想说:如果不是万般无奈,千万不要酗酒,等伤了身体就后悔莫及了,真的。
如果你想联系一个人而不知他电话号码的话,在天津,那你就要大海里捞针了。天津人的固定电话的号码轻易不示人。我调到天津后,同事要我的电话号码我都是很爽快的给了,礼尚往来,当我要他们的号码时,就哼哼唧唧十分不爽快,什么原因我至今不清楚。在阿克苏,包括各县几乎所有宅电的号码都印在电话号码簿上,有事找人,翻翻本就行了。就连地委书记、行署专员的名片上,单位、家庭的电话号码、手机号、呼机号印得整整齐齐,各个处、局的头儿亦是如此,从未遇到过打骚扰电话的。2000年我回阿克苏特意问过此事:你们不怕有人打骚扰电话吗?不怕花电话费,他愿意打就打呗。淡然处之。现在电话诈骗太多了,我想新疆人也该改改大大咧咧的习惯了.
我在新和新华书店在当会计时,有一个民族职工叫热合曼因为旷工,单位领导让我扣了他的工资,领工资时热合曼不乐意和我打起来了,两人滚在地上。热合曼不依不饶,口中念念有词:你这个臭盲流,从口里跑到新疆来欺负我们。单位领导赶过来,正好听见这话,赶忙喝到:热合曼你胡说什么,丁会计是天津支青,不是盲流。热合曼一听,不打了,把我扶起来:‘对不起,丁会计,我不知道你是支青,我还以为你是盲流呢’。扣工资的事再也不提,拉着我就往外走,到烤肉摊上喝酒吃烤肉去了。新疆人的豪爽和率直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