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杀手笔记

 

         宰猪

    虽然当时食物匮乏，但高淳人决不食用他们认为不洁或任何非传统的食物。例如，南京女孩子特爱吃的枉鸡蛋（未孵化出小鸡的鸡蛋，六合叫活珠子，还是一种名小吃），高淳人就不吃，扔在孵坊后面，知青捡来吃，农民大感惊异。

    我在生产队任猪倌，某日，一猪仔窜入牛棚，缉拿中被受惊的牛踩死，所幸队长未追究责任，只是嘱我今后当心点。插友闻知，馋虫上爬， 已三月不知肉味，何不将死猪拿回吃了？又不是病死的。我们请来了杀猪佬，他一看是死猪，坚决拒绝宰杀，即使我们愿意多出些钱，他也不肯，并力劝我们赶快扔了，不能吃的。我愤愤：“死了张屠夫，不吃活毛猪！”，决定自行宰杀。我们仿效杀猪程序，免去放血，直接用开水烫。谁知猪毛根深蒂固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褪去，弄得满屋腥骚，还吃不到肉，不甘心，我提议干脆剥皮。敲下镰刀头，一阵忙碌，终算大功告成。煮了满满一大锅，吃肉，喝“八一冲子”（一种山芋干酿造的散装白酒，入口有浓郁的山芋味，每斤0.81元，此酒的奇特之处在于，喝下不往胃里去，往上直冲脑门，故名之），凭心而论，我当时感到味道很好，食后也无任何异常。我趁着酒性，将那张该死的猪皮拿到门口，旋转数圈，奋力抛出，关门睡觉。

    第二天天亮，忽闻门前树上乌鸦鸹噪，出门一看，原来昨晚将猪皮抛到了树上，七、八只乌鸦正在啄食残肉。“南京佬吃死猪肉喽！”片刻传遍全村，我们的嘴馋，受到村民的讥笑。这该死的猪皮，象一面耻辱的旗帜，天天在我们的门前高高飘扬。我曾试图用竹竿将它打下，无奈猪皮被风干，简直就是长在了树上，那上面似乎有无穷的剩余价值，每天都招来许多乌鸦，成为村民长久的笑料。

    杀鸡

    某日，插友Z君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20岁生日，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弱冠礼，表示已经成人，但体还未壮，故称弱冠，弱冠之礼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家中别无长物，但无论如何不能还吃咸菜，决定忍痛杀一鸡，庆贺庆贺，我自告奋勇担任杀鸡任务。

    我没杀过鸡，仿效别人的方法，拿刀在鸡脖子上拉一刀，然后到屋内打来开水准备烫鸡褪毛。奇怪的是出门一看，鸡没了！我怀疑被猫拖去，紧急呼唤寻找，闹得上穷碧落下黄泉，惊动全村，就是不见踪影。无奈，改为煮黄豆一碗代替。至傍晚，正在懊恼之际，突见鸡回来了！就是歪着脖子，捉起一看，原来刀口太浅，仅仅拉破点皮，未能致死，鸡受惊吓后逃匿。

    这次不敢怠慢，实行“斩首”行动，好在当时也没有什么动物保护组织，指控我们“虐鸡”，只是第二天几个调皮的青年看见我就歪着脖子仿鸡态相取笑。

    屠狗

    入冬，生产队猪场的猪大部出栏，看饲料的狗成了多余之物，农谚“狗抵半人粮”，在人尚未解决温饱的时代，是没有闲情逸致去养什么宠物的，肥猪售，走狗烹，理所当然。生产队决定屠狗，并将任务交给了我。奇怪的是，自从作出决定，平日里绕膝欢跃的狗，再也不肯近人，简直是千呼万唤不回来，犹藏墙后半遮面。村民有说狗通人性，不该当狗面说的；有说是人眼睛中露出杀气被狗看出的。我不相信狗居然能听懂人言，现在想来，可能是动了杀机后，发出的某种信息素被嗅觉灵敏的狗察觉，究竟何因，待考。

    数日后，狗回来觅食，进了饲养房灶间，我立即关门，提棍来个关门打狗。狗并不抵抗，只是东躲西藏，两人采取合围战术，终于将狗逼到死角，我挥棍打去，“哐！”地一声，震得虎口发麻，狗窜逃，没打到狗，却将一口大缸击破。我无心恋战，急报队长，生产队责令我赔偿。一口大缸时价20余元，我全年劳动所得仅百余元，扣除分配的粮草、油、食物等，所剩无几，损失惨重啊！砸了缸，真使我砸～缸（“砸缸”，高淳话非常、相当之意）痛苦，我由此牢牢记住了“砸缸”这个高淳语单词。

    所幸，经高人指点，用25斤大米请来一位补缸师傅，钻眼打钉，似乎用猪肝为粘合剂，竟补得滴水不漏，队长也未深究，才使我免于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