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便车
那时新疆有两种男人最受姑娘追捧:一是解放军二是驾驶员。解放军在文革中是最受宠、地位最高的。能娶老婆的都是当官的。嫁给他们,无论是转业回原籍还是就地安排,仍然是当官:营级就能当县上部委局办的头头了,女人永远当官太太。顶次,三块钢板中有一块了:复员转业军人。其它两块是共产党员、贫下中农。这三种身份集于一身的人,在文革时,牛!绝对老子天下第一,特别是我们这些城市学生出身的人,与其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斜着眼都懒得看你:老子就是大老粗,怎么着?天道循环。邓小平提出干部“四化”以后,大老粗匿迹了,摇身一变:知识分子了。为什么驾驶员也吃香?环境使然。那时新疆的物资特别不流通,相隔两县的物产都不能交流。驾驶员走南闯北,能买到各地的东西,自然家里物质生活就要强好多;工资、出差费也高。因此对他们,姑娘是趋之若鹜。而像我们这些“臭老九”们是门前冷落车马稀,特别是出身不好的,只有找臭味相投的。不甘心的只有蹉跎岁月,像我,单身十年。我爱人,赶大营的杨柳青人的后代,不赶时髦,一不找当官的二不找挣钱多的,偏偏找了不但臭而且穷的我,为什么?用她自己的话说:总得有人疼他吧。其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是缘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话赶紧拉回来。
阿克苏那时虽然有客运站,但每天只有一班班车,根本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于是就流行搭便车。那时大部分驾驶员心都很好,看见有人要搭顺风车是都拉的。也有的只拉女的不拉男的。但有一样,都不会收钱。一路谈得来,甚至管饭。解放货车的驾驶室驾驶员旁边的两个座位,没有空的时候。我有一次从新和去阿克苏搭的是沙雅县委的车,新接的北京212吉普,就是那时我认识了北京212。县委书记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是阿克苏的惯例:头儿们都坐在这个位置。一路上和我聊,驾驶员也兴奋的聊他的212。不认识的人而且是县委书记,让我搭它的车,白坐216千米。现在,行吗?
待的时间长了什么事都能遇上。先说几件和搭便车有关的事吧。先说我自己吧。1995年在天津结完婚回到乌鲁木齐,找车回阿克苏,正好碰上红旗坡农场的赵师傅,说好坐他的车回。我老婆坐另外一辆车。一路无事。过了塔什店后还要爬山,到山顶后是一个漫下坡,很陡,可以看见库尔勒了。解放车是汽刹车,下坡时严禁关油门的,可他关了油门往下溜,越溜越快,踩刹车,气压没了,拉手刹刹不住。赶紧喊我:快跳!我打开车门一看,路边就是山谷,跳吧害怕,不跳吧也不行。牙一咬眼一闭:跳吧。还好,踉踉跄跄奔跑了十几米,没摔倒。只听见嘎啦嘎啦一阵响,汽车停了。怎么停的?乱挡逼停的。闸箱的齿轮大半都碎了。老婆坐的车赶上来,拖着我们的车,战战兢兢的慢慢磨,好不容易拖到修理厂心才放下。够惊险吧。还有更惊险的。红旗坡农场的镇江的一位男支青带着自己的男孩回去探亲,坐的解放汽车的便车。路上睡着了。儿子没睡,找东西玩儿,摸着门把手了。门一开,孩子掉下去了,死了。这位先生把孩子就地埋了继续赶路回家探亲去了。司机回到农场对我们说了并嘱咐不要对他老婆说,原因是那位先生叮嘱不要让他老婆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老婆知道了发疯般的跑回镇江大闹一场离婚了。第三件事,在温宿,一天早上出门看见一辆解放汽车的前保险杠上坐着一个人,一看是县二中的老师巴崇学,用绳子绑在前面车鼻子上。原来他急着回家探亲找不找汽车,这辆车有人坐到五团就可以腾出空座,只好先坐保险杠吧。应该没出事。因为后来我看见他了。我一直想不透,车上尽管拉着货,虽然很高,可是捆在上面总比捆在保险杠上要安全、舒服点儿吧,琢磨不透,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