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工作了三十年养成习惯:买菜买肉一次买够一个星期的。回天津还是如此,根本不习惯买一顿吃一顿,而且喜欢买摆堆儿的。道理很简单:摆堆儿,自己看着合适就行,不用担心缺斤少两。阿克苏后来论斤卖了。不过是公斤,现在叫千克。维语叫KILO。一公斤是一千公分。这里的公分,不是长度“厘米”的公分,而是重量“克”的公分。一百克就叫一百公分。食堂的馍馍都是二百公分一个,一碗米饭也是二百公分。进疆时新疆就实行公制而不是市制。1964年过“十一”同学们联欢,派我去买茶叶,我要二两,售货员不知二两是多少,就说你买一百公分吧。我不知一百公分是多少,就答应了。回去和同学一讨论,原来一百公分就是二两。说惯了,回天津探亲去买东西,张嘴就是:来一公斤,卖东西的来个大张嘴:一公斤是多少?郑州就不一样了:“来一公斤”;“知道你是新疆的,要二斤是不是?”为什么他们知道新疆的习惯?因为当时进口里(新疆习惯称嘉峪关以东为口里)任何一个地方,必须在兰州或郑州倒车,他们听习惯了。
服装市场我一般不逛。一是因为它多是民族服装,二来我的衣服基本上回天津探亲时买够几年穿的。后来出差机会多了就在乌鲁木齐或全国各大城市买,如广州、上海、杭州等。另外还有粮食市场、禽蛋市场。 我重点要介绍饮食市场。改革开放前,一切是国有。县上只有一家饭馆,饮食服务公司办的。只卖抓饭,不大的土陶碗,多半碗抓饭,一块拳头大小的带骨羊肉,五毛钱,还是凉的。羊油一凉,糊嘴。就这样,到点关门。(那时天津不也是这样吗:两点一过,板凳上桌四腿朝天,休息!)巴扎只有零星的几个摊位,卖炒葵花籽和凉粉儿的。凉粉就是天津的闷子,用特制的刮子刮出细细的条,浇上一些醋,放一点油泼辣子,再搁一点萝卜丝,一毛钱一份。农民们赶一天巴扎,吃一份凉粉或买一毛钱瓜子,蹶搭蹶搭回家了。烤羊肉串那是根本没卖的。肉定量供应,每人每月一斤。不是伊斯兰教徒还不供应羊肉。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如果能吃上一顿类似现在的“碎肉拌面”,没有面子,不“走后门”是办不到的。我有一段时间经常到乌鲁木齐出差,和沿途旅站的大师傅混熟了,进了食堂的后堂,喊一声“师傅”,递上一颗烟,齐活。大师傅二话不说,拿起刀来“刷”切下一块肥肥的羊肉。一阵叮当乱响,一会儿,一盘儿爆炒羊肉好了,再加上一大盘拉面,我端着它们走进饭厅,走路都是飘飘然的。一般的人吃的是大锅菜。所谓大锅菜就是一大锅菜,少许肉粒,漂着几滴油花,清汤寡水。难怪吃大锅菜的望着吃小盘儿的直翻白眼儿。
改革开放以后经济搞活了各种民族饮食才繁荣起来。我也是在这时才真正了解了维吾尔族的饭食。走进饮食市场,这边轻烟袅袅烤羊肉串香味扑鼻,那边焦黄的水煎包诱人食欲。烤全羊引人垂涎欲滴,面肺子米肠子让人驻足。这边大声吆喝:曼塔,披地(包子,熟了),那边炒勺声声:炒面,凉面!在里边徜徉真恨不得多长几个肚子。多说几句吧。新疆的杂碎和天津的做法大不相同。先说羊肺:把面和成面团,在水中洗出面筋后将洗面水过箩放在一边澄清,再将上面的水倒掉,再重新倒入清水,放入一些盐,调匀,将这面水从肺管中灌入肺中同时陆续加入一些食用油,最后将肺管扎紧。就是面肺子。肠子:不剖开的羊小肠洗净,灌入由大米、羊肝、葱头、水、盐的混合物,像做腊肠一样分段扎紧,就是米肠子。将面筋撕薄,抹上剁碎的干红辣椒、葱头末和调料卷起放入小肚儿中扎紧。最后将这些东西和羊肚儿一起放入锅中煮熟,就是新疆著名小吃:面肺子米肠子。论斤卖。一般混着卖,面肺子、米肠子、面筋、肚子各切一点,蘸上油泼辣子和老醋吃,也有浇上原汤吃的,别有风味。回天津后试着做了几次,其它还可以,就是米肠子做不了。天津的羊肠子都是豁开卖的,根本灌不了。
拉面中还有一种菜浇面。把各种时令蔬菜羊肉熬成大锅菜,上面漂着一层厚厚的红油,一盘拉面上浇上一勺菜就成。阿克苏饭馆早上卖独有的羊肉汤面,发面包子、油塔子。中午晚上买抓饭、各种拉面、薄皮包子、揪面片等。后来发展成有各种炒菜的宴席了。烤鱼、罐罐肉、烤包子、羊头羊蹄子羊杂碎都是专门卖。唯一搭配在一起的是黄面摊和烤羊肉串的摊。黄面,和天津现在凉皮摊上卖的凉面差不多,买上一份再来十串二十串羊肉串就行。农民们卖了东西后坐在摊上或走进饭馆吃一顿自己喜欢的饭菜,心满意足的回去了。一天的巴扎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