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诀之吻(五)*
跑到西大泡子只用20分钟就够了,但我一定要早于她先到才行,这才算个男子汉。现在可以肯定,我早于她到了。先要找到合适的位置,既容易看到远方的来人,又不易被别人发现。我找到一片榛柴稞子(灌木丛),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极妙。此时,再看这片水泡子和连队,真是难得的美景。,心情一好,看哪都好。
朝阳已将灿烂的金色洒满了大地,天边缥缈的苍山如同一幅青绿山水画卷;远处连队的小房子像童话中的小屋,上面是毛茸茸的茅草顶,炊烟袅袅,如梦如幻;那朦胧的水泡子,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之中,这个季节,小咬已很少了,这是真正的晨雾。
雾中的一切,都变得更加婀娜多姿。朦胧,使一切变得更加富有想像力。当晨光轻轻撩开水面上这层美丽的轻纱时,略带枯黄的小草和最后的野花们,就会将带着晶莹露珠的腰肢和脸蛋,迎着瑰丽的晨曦微笑……而清凉的秋风,已将伤感的落叶铺在那条多情而忧郁的小路上……
她来了,她真的一个人来了。阳光从她的身后照射过来,把她的轮廓压缩的更加纤细,并在她的身边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环,有一种西方宗教油画中圣女的效果。美丽的原野,温柔的阳光,茫茫的湖畔,带露的野花,清纯的女郎……哦!人生还求什么呢?这是美的极致,享受的极致。一切都好象不太真实,像梦幻……这是苦难对我们的回报!没有经历过狂风暴雨,就无法知道真正的宁静与清丽。
她喘着气,脸色微红,绿棉衣还是那么新,那么干净。我的棉衣早破的不成样了,哈哈,又脏又破,也是我们的时尚。不过,花脸菇来连队比我们晚,在连里养鸡,没干过什么真正的苦活累活,所以她整体保持“完好”,也属正常。我从灌木中出来,远远的向她挥手,怕她看不到人心慌。她看到我后,也挥挥手,很兴奋的小跑过来了。
“我以为你没来呢!”她有点责备和害羞的说。
“我不能站外边,万一让人看见怎么办,我早就来了啦!早饭都没吃。”我说。
“是吗?那你饿吗?”
“不饿,昨天晚上我们到食堂弄了点马肉吃。”不知为什么,我把应该严格保密的机密,没费事的就告诉了她,是在炫耀?这是男人在女人面前很容易犯的愚蠢错误。
她笑着说:“你们这帮坏家伙,什么吃的都偷,尤其是你,真没出息。连里丢的鸡鸭,也是你们干的吧?有人都看见了。”
“没,没有啊!窦娥冤哪!六月下大雪喽!你怎么这么能冤枉好人呢!跟谁学的?跟猫眼儿(指导员)学的吧?”我急忙辩解,偷鸡鸭的事可不能漏出去,特别是鸭子,那都是老职工养的,要让他们知道了,非把我们吃了不成。
可她说有人看见了,是不是诈我呢?这个花脸菇还真有小贼心眼儿。我忙问:“有谁看见了?”
她翻了翻秀丽的大眼睛,莞尔一笑说:“呵呵,做贼心虚吧,就不告你。”
我知道,中了小妞的圈套了。我对她说:“我恨死瓦刀脸了,听别人说,他说也恨我。”
“为什么?不过,我也讨厌他,老没事到鸡舍来,色迷迷的,躲都躲不开。”她说。
“咳!就是有一次他到我们宿舍来时,门上不知谁放了盆儿脏水(门需微开,把盆架在上面,有一点儿技术),他一推门,盆儿掉下来浇了他一脑袋。哈哈,臭哄哄的,结果他非怀疑是我放的,就结了仇,我说什么也没用了,跟我没完没了的。”
她笑着说:“哈哈,这事我也听说了,我也觉的是你放的。你们屋里没有比你再坏的了。”
我一听,急忙辩解说:“别、别、别介,你怎么跟瓦刀脸是一伙儿的,冤枉好人呢!”
“我才没冤枉好人呢!你们给那么多女生取外号,多难听呀!主要就是你干的!”
“哈哈,外号可不是我起的,不过也确实是太形象啦,叫起来多亲切呀!我看“片儿汤”对你不错,还有“筷子”(北京老知青,连里的红人,机务排副排长)也老拍你马屁,你烦他们吗?”我酸溜溜的、试探性的问。
她把脸一扬,眼珠儿一转说:“不烦呀!小赖(片儿汤)多帅呀!还是党员,以后肯定能进步,前途无量。”然后还俏皮的看看我,成心气我。
我最烦的就是片儿汤了,就对她说:“嘿,嘿,你知道什么是太监吗?你要跟他们混,小心他们把你也给阉了!哈哈!”
“讨厌!你满脑子就是邪门歪道,没有人你不糟蹋的,你就是妒忌。”她有点儿生气的说。
我赶紧说:“我妒忌,我妒忌,他们优秀还不行吗?你以后就嫁给片儿汤吧,再帮他生一碗儿小片儿汤。”
“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去了!”她嗔怪的说。
停了一会儿,她认真的说:“从小到现在,和男生单独出来,这是第一次,也就是跟你,人家才来的。”
我深感此话的分量……是啊!她为啥跟我来呢?……她还把《牛虻》给带来了,书不厚,我把书揣在了棉袄的内衣口袋里了。
我们沿着草甸子走了一小段,我上次采的那种小蓝花已凋谢了,有些草已变黄了,枯叶飘落的到处都是,深秋的草地已带有凄凉的色彩。她静静的看着一株灯笼草(我们都这么叫,因它的花形像灯笼),这是上冻前最多见的野花了。它有毛茸茸的肢干,叶片短而厚,上面还有一层腊光。淡紫色的小花总是低着头,像个羞怯的小姑娘。
我一看,这地方离连队还是太近,弄不好就能碰上人。而且一定是熟人,因为这里只有连里的人会来。以防万一,我对她说:“咱们先去大松林吧,那蘑菇多着呐,回来再采野花。对了,中午还有炖马肉呢!得抓紧。”她有点儿恋恋不舍的跟我走了。
从这里快走到大松林还需要50分钟以上,约4 公里多。那里和白桦林、柞树林不同,有着非同一般的感觉。我们冒着热汗走到了大松林,这点儿路对我真不算什么,对她,可算点儿距离了。哇!到底是大松林,壮伟而豁达,华贵而幽深,非其他树林可比。脚踩在厚厚的枯叶上,就像踩在沙发上一样。一两个人往深处走还真有点儿害怕,树高林密,阳光只能从树梢射入一部分,有些地方还很是阴暗。
我深知往里深入的危险,主要是极易迷路。其次,是可能碰上熊瞎子,据说这山里熊可不少。我心里有数,活动范围就是离道路左右30米之内,不能往深了走。看到这样的大松林,她开始非常兴奋,女孩子的本色,烂漫的蹦跳着。
后来我开玩笑说有熊,她开始恐惧,老看着我,寸步不离。哈哈,我可明白了,她有时和小动物类似,智障的很,把自身的安危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要我不害怕,她就不害怕。我装的无所谓,其实我仔细的观察着所有的标记,以防迷失。
到了秋天,林子里的蘑菇不算多了。如果看见那些枯枝败叶下的腐殖土向上隆起一些,用小棍子一拨,就能看见一个圆墩墩的、黄褐色的小脑袋,这就是品质极佳的松蘑。还有那好奇的小松鼠,瞪着黑亮的圆眼睛,围着我们乱蹦,煞是有趣。我在前面找,她在后面采。
蘑菇还没采几个,就发现了地上的大松果(松塔)。我掰了一个,里面全是大松子,各个饱满,喔!真棒!这是没想到事。再一看,满树的松果,这一年可能是松果的大年,落果满地,一会儿就能捡不少。来时也忘了带装的东西了,我说就算了吧,女人的好奇就是天性,哈哈,她松果要捡,蘑菇还要采。
我只好把秋衣给脱下来了,准备装松果。真是惭愧,里面就是光板“脊娘”(北京俗话,赤膊),还好,农活儿干的咱身上还有点儿“小块儿”。外面穿上破棉袄,光溜溜、凉飕飕的感觉。她怔怔的看着我干巴的小身子板儿,偷着乐。这下可好了,我的秋衣当口袋了。
这时太阳已光焰四射,把林子照的亮堂多了,湿润而暖洋洋的林间空气让人像喝了酒一样,醉醺醺的。松林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它是一种挥发的芬芳物质,能提神醒脑,也能刺激人的荷尔蒙,使人意乱神迷、胆大妄为。我的天!一种冲动突然从尾巴骨一下子窜到太阳穴,这可没办法,人非圣贤。要怪就怪老天爷吧,谁让他老人家造出男情女爱呢?
忽生一计,我指着一处黑漆漆的地方说:“你看,那是什么?”,她一惊,赶快跑到我的身边,紧靠着我,一股女人味儿滋溜儿一下就钻进了俺的鼻子眼儿……这也不怪俺吧,谁让她凑过来呢?这种情况下,谁要没点反应,那就不是男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