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你来到喀纳斯河畔的木桥边,这里晨雾迷漫。阳光刚刚照到波勒巴岱山峰上,把高高的雪峰映成了桃红色,随着太阳升高,红色逐渐变淡,还雪山洁白容颜。
你沿河而上,在这条幽灵般的河道里,除了一条清澈的流水外,最吸引人的,要数河岸边那成群连片的雪蘑菇了。雪蘑菇的原型是溢满河滩中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进入秋季后,河道萎缩到了中间那条深深的河沟中。冬天的雪一层层地落下来,就变成了厚实而有质感的雪蘑菇。清晨的阳光洒落在河谷之上,雾气蒸腾,整个河道形成了一幅极富韵律的图画。
喀纳斯河两岸的泰加林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霜花,形成了一条雾凇长廊。喀纳斯河谷极少有风,层层叠叠的霜挂把白桦树的身躯压得极弯,树梢的枝条呈棕褐色,细长而垂直,像一个个妖娆女子的秀发披散在腰间。这时的喀纳斯河谷,是蓝色调的水墨画。
喀纳斯湖这时是寂静无声的。往日的喧嚣已被冰雪遮盖,你踏雪而行的声音在这巨大的山谷间根本就微不足道。环顾四周的群山,凭你张大嘴巴用力呼喊,你的声音传不出几米就会被漫野的大雪和凝重的空气所吞没。躺在湖面的白雪之上,你觉得自己还不如大海里的一滴水,你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把自己融入在这大湖之中。不久,你听见自己的心跳敲打身下冰层的声音,咚咚咚咚,像电波,穿透坚冰传到喀纳斯湖的心脏。
傍晚时分,喀纳斯的雪停了。老乡家炉子烧得极热,木柴在炉膛间噼噼啪啪火星四溅,炉板上的水壶嘴打着鸣哨,壶里的水翻滚不停,壶盖被开水的热气顶的一掀一合。
窗外,云层渐渐变薄了,西天透出了光亮,这光亮由灰色慢慢变成了白色,最后又变成了橘黄色。晚霞要出来了,晚霞出来就意味着天要放晴了。俗话不是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吗。
你走出木屋,身后木门关闭时撞击门框的啪嗒声会传出很远,不一会儿这声音又会从高大的波勒巴岱山返传回来,这时你已走到了村庄中间的路上。天渐渐放晴,寒冷却迅速袭击着大地,当天空最后一抹晚霞被夜色吞噬时,喀纳斯的夜晚来临了。
你来的村庄的深处,不时有狗的叫声从某户人家的院落中传出。“柴门闻犬吠”,只能在这里体会到。棉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声音有节奏地在夜空中回响,你在想这声音应该会传送到漫天的星斗之上吧。
仰望星空,在零下三十摄氏度的夜晚,好像能听到星星冻裂的声音。星星们很吃力地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像是在回应大地的声音,这是星球和星球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夜晚,躺在温暖的木屋里,木屋的松香沁人心脾,让人久久难以入睡。隔壁老乡的鼾声隔着木墙传过来,鼾声均匀,有一点像催眠曲。你想起下午在木屋当中和男主人的一番对话。你问男主人,你们从一出生便住在这大山之中,到了冬季更是与世隔绝,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寂寞的程度可想而知。男主人告诉你的话却让你为之一震:我们从一出生就降落在了一个充满各种声音的世界里,鸟语虫鸣不说,河水欢畅不说,松涛阵阵不说,单是春天山花吐瓣的声音,夏天青草拔节的声音,秋天霜打红叶的声音,冬天雪压枝头的声音,,我们都能听得到。这大山里所有的事物其实都有声音,只是你们没有用心去听。有些声音,需要用耳朵去听,而有些声音,则需要用心去听。
离开喀纳斯的时候,天空又莫名其妙地飘起了雪花。你有意躲避着雪花,生怕撞疼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