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我为我妻写日记的续篇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2011-6-7

上午，陪妻一同去了天津市残疾人康复中心，主要是去办理残疾人认证。9点多钟来到该中心，它距本市环湖医院不远，因此也比较好找。程序是先挂号，然后到二楼鉴定室，有一位穿白大衣的大夫坐在那里先简单地问了一下病情，然后开单子让你去交费。于是再次来到挂号处，交了150元钱。再到二楼的肢体残疾鉴定室，有一位男医生在那里，接过收据，查验了我妻的身份证。接着用一个袖袋缠在我妻患肢的手腕上，好像是一种电刺激装置，测定一下肌肉的收缩力吧。然后又让我妻举一举患肢，看看伸展、后伸、上举的能力如何，最后打了一张报告单，送到第一次接诊的大夫那里，随后告诉我们在外面等待结果。没有几分钟，一位护士摸样的人，拿着一个密封好的信封，告诉我们结论在这里，不过这个信封不能打开，回去交给为你承办残疾的人。这样，就算鉴定完了。结果如何，是否被确认为残疾，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那天听孩子的二舅两口子说，程序就是这样，鉴定完给你一个信封拿回来，里面应该写着残疾四级的意思。

来这里鉴定的人听说比平时要多，这主要因为今天是端午节小长假后的第一天，另外不光是来鉴定的，也有些是来进行康复治疗的，而且它这里还算是一级医院，可以开药，所以显得有点热闹。知道它这里有康复中心，我们也顺便看了一下，病人很多，治疗室也很多、有一间按摩室很大，大部分是脑卒中后遗症的病人。有很多人在那里做按摩或在器械上做锻炼。顺便咨询了一下大夫，关于乳腺癌术后肢体的功能锻练和水肿问题，一位像是负责人的中年男大夫接待了我们，他详细地询问了妻的病情和肢体功能程度，他说你最好在这里做一下超声治疗，对你患侧的皮肤起到一个舒展作用，不过这很痛苦不知你能否坚持的住。我们对他这里的情况有些兴趣，但目前还不便决定治疗，因为妻过些天是否去放疗还没有确定下来。正在和大夫交谈时，诊室门口有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冲我打招呼；“三哥、三哥”地叫着我。起初我以为他在招呼别人，但回头看了一下，身边只有我妻、一位女医生，还有那位男医生，但绝不会是叫他们。“三哥、三哥”（我在我们哥几个中排行老三，过去很多人，包括我父母都习惯性地叫我“三哥”），他又在叫，于是我问；是叫我吗？他说是啊，于是我走出诊室，问到，您是？……我是你五哥呀。五哥，我立即想起了，他是我二姨家的老五，年长我5-6岁。有近30年没见面了，我紧紧地握住五哥的手，说，我真是一点也认不出来您了，那时我们还都是年轻人，现今都是老头儿了，一点认不出来了。他说，你的模样一点也没变，从你脸上我看到了我老姨的影子，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说，您到这干嘛来了。他说，你五嫂半身不遂，在这康复治疗。我们是姨表亲，他母亲是我的二姨，小时候我们姨兄弟们走得很近，感情也很好。记得五哥那时年轻漂亮，虽然身材不高，但人很精明、干练。文革时期二姨一家受到一些株连；因为我二姨夫是个裁缝，一辈子靠给人家裁剪缝制衣服为生，虽是劳动者，但那时的成分叫小业主，属于非红五类。所以1969底战备形势紧张，搞人口疏散，干了多年临时工的五哥按当时的政策被裁减下来，那时我二姨因子宫癌刚刚病故，他就陪着我二姨夫被发配到当时的北郊区的一个村子当起了农民，搞了几年的对象也吹了，当时的五哥蒙受了巨大的打击和折磨，几乎到了精神崩溃边缘，在农村吃的那些苦，就别提了。几年后，赶上落实政策，他们才回到城里，后来我们便很少联系乃至失去了联系。今天再次见到五哥，心情格外地激动，我们相互地询问了这些年彼此的一些情况，又看望了一下五嫂，留下了联系方式，相约以后多联系。

其实，办理残疾证的事情，是在妻病后不久我就知道了。一次，打出租车回家路上，司机很善于聊天。他说，看您从肿瘤医院出来，是在那上班吗？我说不是，我妻刚出院，我刚给她办完了门特手续。他问啥病？我说，乳腺癌。他又说，乳腺癌，没问题，能好，我家的一个亲戚得这个病很多年了，你不要有压力。另外，这个病还可以办残疾。我说办那个干嘛？他说，有用啊，最起码家里有个残疾人，有些事情，政府可以给点照顾，比如赶上拆迁，家有残疾人，就可以申请给些照顾。当时我不置可否，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前些天，二舅两口子来看我妻，提起他们街坊有人在残联工作，聊天时知道了我妻的病情，人家也建议我们办理残疾证。于是这才着手此事，而且有人协助更是轻车熟路，顺理成章。妻术后已经五个月了，虽然化疗已经结束一个月，但体力仍然不太好，患侧肢体仍然水肿，而且上肢活动非常受限，弄得她情绪也不稳定，经常发些无名火，而且脾气很大，弄得我也很郁闷，看来家有残疾，真是一件不幸的事。

2011/06/26

很长时间没有为妻写什么了，一方面是因为化疗结束后还在恢复期，一般情况还可以，没有什么变化。另一方面有关放疗的事情一直没有确定，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静不下来，所以也就没有心思去写。此前曾经给老同学打过一个电话，跟她说我们20天前去看过放疗科一个主任，根据妻的病情咨询是否有必要继续放疗？这位主任很肯定地告诉我妻必须放疗。但是妻对他的结论表示怀疑，这主要是对他的工作态度不太信任，所以想再征求一下老同学的意见。她说，以她的了解，这位主任过去长期搞行政，退休后返聘在放疗科门诊，业务上的确不行。她说，你别看宣传栏介绍的如何如何，其实都是自己写的。我们都不怎么写，没有什么意思。她还说，对于放疗科的大夫她不太熟悉，有关放疗的事，她可以帮助了解了解，另外你们也可以再找别的主任看看，听听多方面的意见。

妻化疗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根据自己的了解，放疗最好在手术后的六个月内进行，所以留下的时间不多了。因此，22日上午再次和妻一起来到肿瘤医院，但来到门诊找哪位专家却颇费周折。因为我们并不完全了解哪位是乳腺癌放疗方面的真正专家，也只能借助于网上的资料和门诊大厅公示栏中的介绍。不巧的是，我们想找的那位主任因病休假，所以再次匆匆地浏览公示栏，最后选定一位中年女性王主任。

王主任慈眉善目、态度和蔼，她耐心地倾听我们的叙述、了解病史、翻阅病例。最后她说，病人的情况的确属于可放可不放二者之间，的确有几项指标都在临界状态，特别是肿块的大小，以及脉管内的可疑癌栓。她说，她与前一位大夫的看法截然不同，当然如果选择放疗，可选择单纯的胸壁局部放疗，浅部位低剂量照射，副作用会小一些，也可避免心脏的损伤。因为没发现锁骨上淋巴结转移，胸内淋巴结的转移率又很低，所以不需要这两组淋巴结的照射。她的意见很明确，可以不放疗，可以先定期观察。现在的医生，在病人面前肯定不会说绝对的话，灵活的态度可以避免医患纠纷，自然这些道理我们也明白。不过结论还是比较清晰的，就是放疗不是必须的，当然为了谨慎起见也可以选择局部放疗，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保证将来不复发。

权衡片刻，妻说，那我们就先不放疗了。说罢我们向这位主任表示感谢，起身告辞。走出诊室，妻说先坐下歇会儿吧，我感觉到妻的内心还是很矛盾的，生的渴望和对于癌症复发的担心，以及对于放疗不良反应的顾虑，一直困扰着我们，让我们很纠结。我曾多次建议妻将放疗的事情告诉大家，征求一下家人的意见，但妻始终没有同意——她不愿意再惊动大家。

的确，近半年来，大家的心一直在紧缩着，妻平安度过化疗关，大家很是高兴了一番。刚有些松弛，如再继续放疗，一下子再次紧张起来，肯定有些接受不了。一次乳腺全切根治术是何等的残酷，六个疗程的化疗何等的艰辛，所受痛苦难以名状。真不忍心让我妻再增加一丝的痛苦。思来想去，放弃就放弃吧，有句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世上有些事情也只能听天由命。而今我们都已60岁，身体也都出现了问题，假如我们还能相伴20年，我将心满意足，但愿这不是一种奢望。

2011-6-30

上午，陪妻去了一趟水上公园。算起来大约有20年没有去过了，虽然水上公园并不算太遥远，但这些年一直忙于生计，哪有闲功夫逛公园呀。现在妻大病未愈，休息在家，为了减轻妻的寂寞，让她换一换环境，到公园散散心也是很有必要的。

清晨早早地起床，天色灰蒙蒙的，趁着不太热，所以早早地吃过早点，坐上668公交车，一路很快便来到了水上公园。水上公园，是市内最大的公园了，既然叫水上公园，是因为湖泊水面占了公园的多半面积。它历史悠久，记得小时候有时过队日的时候我们也来这里。不过那时交通不便利，所以觉得它很遥远。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它那宽宽的水面还有长廊，不过那时还是比较简陋的。这些年来，不断地修缮和改造，里面越发地整洁和优美。再加上去年开始取消了门票，所以来这里的人更多起来，特别是成了退休后人们的最佳休闲场所。

坐在湖边，欣赏着美景，欣赏着湖边晨练的人们，欣赏着宽阔、平静的湖面，不禁回想起当年我们初恋时划着小船荡漾在水面上的情景…….。那也是在炎热的夏天，我们带着元元也来过这里……。

水上公园，在儿时的记忆里，很大，很大，也离家很远，所以那时也很少去，有时也就是少先队过队日才偶尔去一次。上大学的时候，全班同学曾经集体去过一次，有几张照片很珍贵，至今还保留着。在30多年前，我和大哥也曾来过水上公园，还在公园里的饭庄吃过对虾，那时的对虾5元一个，这在当时就是一顿豪宴。记得吃完虾，那些虾皮我们都没舍得扔掉，而是拿回家中又熬成了虾汤。

今天和病中的妻子重游这里颇有些感慨万千，上一次同来这里应该是20多年前了，谁知下一次会是何时呢？最近？还是若干年？

2011-8-13

很久没有为妻写点什么了。这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妻在休养中，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可写。

化疗已经结束有3个月了，妻的头上已经长满了头发，黑白相间，有一寸多长，估计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恢复如初了。妻因药物毒性造成的蓝黑的指甲也在逐渐地消退，已经有一半露出了正常的颜色。只是患侧的上肢水肿成为了一个老大难，因为患侧的淋巴结、淋巴管被手术严重地破坏，淋巴引流成为了最大的困难，因此上肢的粘液性水肿一直不退，尽管妻每日都在做那种爬墙训练，晚间我也一直在给她局部做向心性的按摩，但是都不能缓解，为此妻很痛苦，也很焦虑，情绪每每也容易激动，一点小事不顺心都可以引起她大发雷霆，这弄得我也很苦闷。人在病中，又是重病，又时时刻刻承受着疾病的折磨，心理上、情绪上出现问题也很自然。

今晨，妻早早地起床，和孩子的舅舅、姨们定好了，要去蓟县农家院玩两天。我也跟着起床，帮她收拾东西，并送她到路口，老姨已经打车等在那里。我因为工作不便请假，所以没有陪同前往。女儿对我不能同行有些不满，说，你不去谁来照顾我妈妈呢？其实妻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外出，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但妻的身体能否胜任旅途的劳顿，我还是有些担心的。

孩子的三舅两口子也在旅行之列，他三个月前也被确诊为肝癌，但他一直没有做正规治疗，而是选择了偏方和中药，目前的情况还是很好的，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心态很好，也很乐观，看来良好的心态，帮了他的大忙，使他没有倒下。大家都怀疑是不是被误诊了，一直催促他再去复查。我想误诊是不大可能的，只不过病情发展的速度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快罢了。

想想这姐弟俩都身患癌症，心情又沉重了起来。我只有祈祷，但愿她们病情稳定，不要反复。

近来我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工作很累，家务很重，孩子正在忙着考研，也不能替我分担什么。有时我想，一旦有一天我也倒下，那这个家该怎么办呢？

2011-10-10

妻今天去上班了，在大病之后，乳腺癌术后九个月、化疗后五个月，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完全康复就急急忙忙地外出工作了，这是很不平凡的一件事情，是值得记住的一天。

妻原先受雇的那家医院一直为妻保留着工作的位置，还一直给妻每月1000多元的基本工资，也曾几次来家看望或打来电话慰问，这令我们很受感动，像这样颇具人情味的单位在当今社会里是很少见的了。妻不好意思总是白白地拿着人家的工资，也不好意思推掉这份工作。在大约两周前，单位来人看望的时候便表示将在近期上班。虽然我表示了担心，怕妻不能再次承受过度的劳累，但她决心已定，也不好过于阻拦。让妻外出，将自己融入于社会，再次回到她所熟悉和热爱的工作岗位，在工作中寻找乐趣和充实自己的生活，无疑对妻也是一件好事。

今天倒是我有些不安，主要是担心妻能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如果过于劳累会不会影响妻病情的恢复甚至造成不良的后果？白天给妻打过两次电话，想询问一下感觉如何？但妻没有开机。

下班回到家中匆匆地做饭，想妻一定很辛苦，很想为她做些可口的饭菜，但自己厨技太差，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做了一份小白菜豆腐汤，用鸡蛋、肉片、蔬菜等做了顿炒面，因为时间已经很仓促了。晚6点钟妻回到家中，我忙迎上去问她感觉如何，累不累？妻说，还可以。妻还说，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都非常欢迎她回来上班，领导还特意减少了她的工作时间，并说，如果感觉累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多些几天。妻很高兴，感觉还不错。

我想妻的上班，对于她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这标志着她将从癌症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回归社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为我妻祈祷，愿她病情稳定永不复发，愿我们共同相伴，快乐地度过余生，愿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和睦幸福。

其实抗癌之路是漫长的，我们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和侥幸心理，但无论如何也要勇敢面对，当然也要祈望苍天保佑。

2011.12.18

很久没有为妻写什么了，这主要是这一段时间比较忙。妻自从上班后，因为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而且工作也不算太累，所以一般情况还是不错。但是近来总是述说双下肢膝关节走路时疼痛，前些天在单位拍了几张X光片，说怀疑双腓骨上面有软骨瘤或叫做骨疣，虽说如果当真，也是属于良性、慢性疾患，但这不免使自己心中一沉，万一要是乳癌的骨转移怎么办？那可就崴泥了。妻虽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情绪上已有表现，那就是越来越焦躁，怨气也越来越大。但怕也没有用，原先准备最近到专科医院去进一步检查，但后来先拿着片子找了一位专家咨询了一下，他说，没问题，这个骨疣应该存在几十年了，不属于恶性病变，而且也不会产生疼痛，妻的膝关节疼痛还是骨性关节炎的结果，只不过比较轻，所以X光片没能显示出骨质增生的典型表现。如此，才使我们稍稍放下心来。

2011年是在比较艰难的岁月里渡过的。之所以说它艰难，是因为这一年身边发生了很多令人悲哀的事情。新年伊始，老伴发现了乳腺癌，紧接着手术、化疗，这就熬去了半年的时间。那一段时间的痛苦、煎熬、紧张、难过和疲惫不堪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的。老伴的化疗还没完成，孩子的三舅又发现了肝癌，大家又接着忙活他，如今他已病入膏肓，眼看着他整日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严重的肝区疼痛和腹胀以及严重的进食困难和恶心呕吐，这几天又出现了消化道出血，这一切使他备受痛苦，那种无奈和内心的伤痛，是无人能够予以抚平的。两个月前，侄子突患右侧自发性气胸，又忙碌着为他找大夫，住进了胸科医院手术，又是一段时间的紧张和劳累这都使我倍感疲惫。仲夏的时候，骑了多年的电动自行车被贼人偷走，因坐公交上班实在是太麻烦，所以改骑自行车。但上班路途遥远，渐感体力不支，并觉心悸气短，终于在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突发较严重的心律失常并伴有明显的胸闷和心前区不适，休息后仍不能缓解。后来的心电图显示为频发的室性早搏和二联律、三联律等，Lown分级当属IV级B，提示危险性较高，这表明自己已经患上了心脏病或者叫做冠心病，这不得不使我开始服用某些相关药物使症状得以控制。身体出现新的问题当然跟这一年的紧张与劳累有关，自然也与年龄和糖尿病基础密切相关。

所有这些，都表明2011年的确不顺，的确过得有些艰难，

曾经听说过2012年“世界末日”的传言，而2011，对我来说便有些世界末日提前来临的意思了。但愿新的一年能给我们带来好运，使我们走出困境，走进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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