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窑门大敞开着传出做饭家什的响动声,引来娃娃们跑进跑出的脚步,差不多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围拢过来看窑里炕上坐着三个还是男孩儿般模样的北京知识青年学生。那个往外轰赶娃娃的老汉后来学生们才知道是大队书记白塔民,婆姨和女子们隔着窗户窃窃私语捂着嘴的笑声弄得祥子大名李国祥在同学中脸先红了;祥子心里嘀咕着看什么呀 又不是新鲜动物?不过他不敢说毕竟是来陕北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学生娃。
这是公社所在地陕北川道中的一个小镇,一下子来了几百名男女的北京学生使年前的山坳里顿时热闹起来,唢呐的吹奏彩门的喜气使年味更加浓厚起来。雪后的寒气似乎也被感染似的减退了不少,沟壑里的各村队来领分配学生名额的乡民脸上都喜气洋洋地像过节似的相互拉话打着招呼。公社小学操场上到处都是忙乱的人们,呼喊着分配到各村队的学生相跟上队长书记赶回各村队,路还远哩看那惨白的日头快近午时了。
祥子和同学们心里很庆幸能分配到公社小镇上的西村队,其实送学生们来陕北的几位老师知道祥子文革三年中歇病在家很少到校算是一种照顾吧。过后祥子看到这个小镇还真是不错呢,一条略为弯转的老街像似有些历史年头了;他竟然在这条东西向的街铺里发现了贴在墙壁上发黄的民国年间的营业许可执照,这让祥子不可思议地感慨了一阵子。老街里路两畔分列着几家小小的信用社、食堂、邮电所还有一个裁缝铺,街东尽头是粮库奇怪的是粮库怎么建在这个哥特式教堂里?几年后祥子带着不解离开陕北时心里还装着那地标式的建筑物。公社位立老街西侧路北,对开的大木门院里三面土排房分割成挂着牌牌的各自办公室。
公社干部叹曰自从学生来后到此闲逛和办事的人快把门槛踢破了,当然这是后话了不过祥子李国祥我们的老李晚年执笔小镇轶事时,眼前浮动着公社的影子那影子墙后面就是西村队部的石窑场院,他在那里住了四年目睹了许多人事与时日风云。干打垒的土城墙南墙坪地下延河向东不息地流淌着,东西两面城墙各自向北延伸爬上小镇依山的北坡在制高点完成合拢式的拥抱,残破的烽火台依旧倔立着不知道述说着什么故事。延惠渠在小镇形成高架灌道傍着土公路自西向东逶迤而来,官道破城而入破城而出东出三里北去折向榆林。小学校坐落山坡下井沟渠口官道路北侧,数百户人家的土窑、石窑、房屋拥着小学校从黄土坡上而下平铺,分布在延水之滨的土围子里。秦汉史上没有此地的记载,数十年过后当老李看到自己的学生挖掘出汉代的罐罐和那仍染有黑血铁锈的箭簇时,仿佛那惊风而至的飞鸣镝射中的正是人类活动痕迹的历史门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