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小狗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1972年，北京知青在山西贫瘠的土地上已经度过了四个春秋。那年春天，村里修防渗渠，需要用一种两厘米的片石铺在渠里，防止渗水。这种石头在大同市西边的山沟里有。于是，我和七八个人被派往五十里外的山里打片石。住在路边的大车店里，那里距大同煤矿很近。一个大通铺，能睡二十几个人。除了我们，就是路过的车倌。各自背着粮食，老板给做饭。菜就是店里奄的胡萝卜咸菜。头一晚上，我们就按死了一百多个臭虫，因为实在无法在叮咬下入睡。老乡们可能有抗体了，一个个倒头便睡。干活在不远的沟里。找到石头，用铁棍一层层撬起来，搬到一边堆好。村里的马车每天来五辆，把石头运回去。半个月后的一天，我们正在工地上干活。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牵着一只有三个月大的黄毛小公狗，就是北方农村的那种柴狗。那人说矿上不让养狗了，再养要打死呢。谁愿意养活这狗，多少给几个钱领走。我喜欢狗，但没有养过。看到那小狗黑豆豆的眼睛看着我，我心一动，脱口说我要。于是给了那人五元钱，留下了小狗。中午托来拉石头的马车捎给村里的知青。此后，我到经常惦记那小狗，也不知道它的情况。

又过了一个月，石头打完了，我们终于可以回村了，我也可以见到那小狗了。进了我们住的院子，一只长大许多的漂亮的黄狗正站在院子里张望。我只喊了一声“小狗”，那狗就猛跑过来和我亲热。我和它才见过一次，它竟记住了救下它性命的我。从此就叫它“小狗”了。以后每天收工回来，它都跑过来，站着用两只前爪搂住我的腿，把头贴在我的膝盖上，亲热好一会儿。几个月后，小狗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我看场面时带着它，好不威风。那时，小狗是给我感情安慰最多的朋友。晚上，它忠实地爬在大门后面，看家护院。

自打1971年“林彪事件”以后，已经陆续有知青离开了农村。毫无办法的无依无靠的知青们还在村子里“建设农村，缩小三大差别”。他们几乎唯一的希望就是争取当“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离开农村。 1972年，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在我们村有一个推荐名额，知青争相报名。谁都知道，上了北师大，就回了北京。去不了，就还是农民。结果作为知青组长的我推荐了我们班里的数学课代表，我认为谁的基础好就应该谁去，这对国家有利。他又被村和公社两级推荐的县里，上学大局基本已定。这时一封举报信寄到县教育局，举报那位同学“偷听敌台”。人在困顿，相煎何急啊！在那时，“偷听敌台”是要进监狱的呀。教育局长找到我了解情况，我写了书面材料证明他没有听过，还按照要求按上了红红的指印。那位同学终于上了大学。现在他夫妇都是博士生导师。

没去成，又没告成的人们就和我结了怨恨。一日晚上，一位女生进门，小狗吠起，一看自家人，便也息声。此事竟成了我“放狗咬人”的罪过，被他们告到大队，告到公社。开会时，有人竟说：在旧社会，只有地主黄世仁才放狗咬人！那时，在政治上很脆弱的我无法接受这申辩不明的窘境。无助的我恼羞成怒之时，竟暴打了小狗一顿。小狗挣脱了绳索，逃出门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找遍了村子也没有找到。它上哪里去了呢？要是在村里，老乡一定会告诉我。可是小狗到哪里去了呢？那时已经是塞外的冬天了，它也没有家。。。我的小狗，你在哪里啊？

三十年过去了。在北京静静的冬夜里书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仍然泪流满面。我不能平复自己，因为我一直都无法忘记在那塞外的乡村，小狗搂着我的腿和我亲热的样子。我一直都无法面对那个幼小生命的灵魂。。。写于2006年12月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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