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转来“余麗”写的纪实文字《知青记事》——（插队所在地的社员有些用语不雅，女士慎阅）

假日师生把山爬，

突遇县城大爆炸，

惊险经过详记录，

几条传说也留下。

知青再看也后怕

围场锥子山脚下

军火藏在县旮旯

轰天爆炸震万家

                                       余 麗    知青记事（13）

                               有山就有水

         圍場山連著山，山與山之間是山溝，大的山溝叫川。站在一隊南山上樹林子邊舉目四望，視線所及，近處是河套農田，山溝里的坡地梯田，草屋牲畜，北山的沙坡石砬子，遠處天際下是藍汪汪的一片，連綿無邊，似乎天下都是山。有山就有水,山多高水多高，河套里的河水就是從溝里山上流下來的。大北山的河套是伊遜河的上流。而它的的上流是壩上的支流，最大的兩條，一條叫雙叉子河，一條叫撅尾巴河。前者可能是指其流域地形，後者顧名思義，是說人畜到此都要俯身飲水，故而得名。伊遜河是灤河的上流，就是天津引灤工程的灤河。

營子里上歲數的人說，早年間河套兩邊的柳撥子（一叢叢的柳樹，有點像灌木）密得過不去人，淙淙的河水一步就能跨過去。現在兩邊的柳撥子已經很少了，河面窄的地方有兩丈，寬的地方有六七丈。每年夏天一下大雨河套就發大水，平时温顺的小河，河水陡然變多。有的年份水格外大，往往會從溝里一路裹挾著樹木、牲畜、日用傢具，甚至整架的房梁狂瀉下來，像野獸一樣晝夜呜呜地奔湧咆哮，带着一股风，阴森恐怖，人畜都不敢走近。有人貪圖河裏的財物，冒險下去撈取，稱作“撈餘柴”，下水前先在腰上拴上繩索，岸上有人拉著，但仍然有人因此喪命。

一隊營子後山的大小山溝往往也會因下大雨出奇不意地湧出大水來。有一年夏天大雨還沒停，一股大水從後溝湧出，突然出現在李金生房前。李金生、王淑蘭兩口子嚇壞了，差了聲地大呼救命，語無倫次地向趕來的鄉親們作揖求援。此時大水已進了院子，開始漫過臺階，水火無情，人們深知水的厲害，只要兇險的山水一進一出，土墻土房必塌無疑。眾人合力把院牆東北角刨開一個豁口，大水泄向地勢較低的牆外，順著營子邊的大道溝流走了。好在這股水來勢雖猛，卻持續時間不長，否則險情隨時可以發生。事後李金生兩口子花了一整天清理了大水衝進院子里的泥沙石頭，修補了院牆，還起早貪黑地清理房後的水溝，將其加寬加深，足足幹了半個多月。

一二隊北邊的有一個山溝，叫兩棵樹。兩棵松有三個生產隊。溝門外有一顆大楊樹，挺高的樹杈上有一塊水筲大小的大石頭，知青見了很奇怪，以為是什麽人吃飽了撐的弄上去的。大隊婦女隊長男人說，那是1964年下大雨兩棵松溝里下來的大水沖上去的；但並不是說水比大楊樹還深，而是山水下來時，大小石頭就像漂在水里，互相撞擊著，迸上去的。

1974年小尚去縣城圍場中學做代課教師，這年夏天一場大雨不期而至，感覺持續時間並不是很長，但縣城所有的河溝都漲滿了水，沙石俱下。人們發現二道街的涵桥上赫然橫躺著着一块一铺炕大小的石头，不只是如何被沖上來的。涵橋坎下是一個派出所，山水一进一出涮了一遍，水退后發現裏面的轄區户籍及文书档案统统被淤積在泥浆里，據說事後清理了好長時間。

圍場中學在學校南面有個學農基地，大約四五十畝的山地，還在山下河溝坎上蓋了八間牲口棚。這河溝平時沒有水，即使雨後通常也只是涓涓細流，多年如此。下大雨那天，河溝里的水從天而降，只一眨眼的功夫，八間牲口棚在人們眼前一晃，就消失得無蹤無影。大水退去后，一些師生蹚過不到一尺深的河溝查看學農基地的莊稼，看著河溝里的水流速並不很大，卻分明感到雞蛋大小的石子像是浮在水里，撞擊著雙腿雙腳。

大約過了將近一周，一天下午响晴薄日，下了幾分鐘太陽雨，並不大。中學南門前的水溝里，突然从山上泻下一股帶水的泥沙，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来势之迅猛令人不可思议。有人說這就是泥石流，只是沒有科教影片里演的泥石流那麼大。

圍場最大的水利工程是廟宮水庫，位於圍場縣南、隆化縣北，是上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兩縣合修的，大批的民工，修了好幾年，似乎圍場並無受益。聽說水庫里有不少魚，但大多長有絛蟲，不能食用。有個四合永的天津知青說，他插隊的生產隊就在廟宮水庫邊上，他經常到水庫釣魚，釣上來的魚用大火大蒸，吃了倒也沒事。

大北山溝里有一條叫韭菜溝的山溝，山高坡陡亂世嶙峋，長滿了灌木，陽坡頗多山韭菜，故而得名。1969年春天，公社革委會決定在這里修水庫，首先在韭菜溝溝門建一個大壩蓄水，以實際行動落實農業學大寨，要求各大隊派人，各大隊要求各生產隊派人。正值春耕時節，派上去的人除了老弱病殘、嘎雜人員，就是剛下來的知青。開工那天，還搭了臺子舉行誓師大會，一百多人三一群五一伙地站在台下，聽公社革委會主任扯著嗓子宣講了一陣子修水庫的意義，然後就是一個知青代表上臺表决心。這個知青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稿子，慷慨激昂地盛讚祖國山河一片紅、毛澤東思想放光芒的大好形勢，千言萬語一句話，那就是衷心祝願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萬壽無疆！然後表示在春雷滾滾的農業學大寨的熱潮中，一定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大幹快上修好水庫……公社革委會主任連聲誇讚知青就是有文化，說得太好了。

會後一群人開始劃段挖壩基，連哨帶干，亂哄哄地挖了一個多月，在山坡上扒了一塊皮,在山坡下挖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就無聲無息地撤了回去，從此無人再提。

真正能發揮一定作用的與“水利”有關的事，就是疏通河溝、修壩堰，疏導山水，還有就是小打小鬧臨時性地引河水澆地、漚麻，農民們知道這些事不做不行又力所能及。

還有一件比較實際且技術性比較強的水利事是裝水輪機。首先尋找有利地勢開挖水渠，利用河水落差，造成十米左右的水頭，蓋一間泵房，安裝一台幾千瓦的水輪機，帶動機磨加工糧食，夜間帶動一台小型發電機為幾十戶人家照明。七十年代中期，大北山公社所在地建了這樣一座水輪機泵房。

老百姓認為修橋也算是修水利，河套春天開化沿冰，夏天山水，人畜車輛，只靠獨木橋、土橋，過河很不方便。1973年公社組織，各大隊出工出資在一隊北面鄉間大道與河水交匯處修了一座石橋，全川受益。

也就是在這年初秋，石橋修了一半，柳世富他媽死了，正趕上那幾天水大，知青小尚和鄉親們一起抬著薄薄的楊木棺材往河北的墳地送，當時小尚穿了一雙破舊的叫解放鞋的膠鞋，蹚水過河，剛走了一半，被河里的石頭絆了一下，腳下一滑，再抬腳，一隻鞋已經被河水沖走了。小尚想既然沖走了一隻邪（鞋）氣，索性就就把邪氣全沖走吧，於是豪邁地抬腳一甩，甩掉了另一隻鞋。邪氣甩掉了，好運就來了。第二年夏天小尚被抽調到縣城圍場中學做代課教師，每月工資三十六元，吃飯有教師食堂，睡覺有教師宿舍，再過一年又被天津化工局招工了，結束了七年的上山下鄉插隊生活。

將近四十年過去了，有些知青重回舊地，發現大北川河套已經乾涸了。不知當年修的那座橋還有沒有，不知大雨來了會如何？<!--++ plugin_code qcomic begin--> <!--++ plugin_code qcomic end-->

当年山水急又猛，

横冲直撞往下涌，

难忘当年修水利，

冲走邪气好运逢。

【原创】  知青记事（14）

      余 丽

斯人已去

席白灵她爸席白拽是个天生没主意的人，木讷少言，1952年从部队上复员回来，有人给他在外川提了一门亲事，他去相看了，挺中意的，当即定下了过彩礼和迎娶的日子。结婚那天，新媳妇从马车上一搀下来，一看竟不是相看的那个人，而且还苶呆呆的，一看就是缺心眼。媒人质问送亲的娘家人，娘家人说，的确不是相看的人，是相看的人的叔伯姐姐，只是看席白拽老实巴交的，就把这个叔伯姐姐送来了。媒人先不干，让退回去。席白拽低头磨叽了一阵子说，换就换了吧，就这么着吧。媒人不好再说什么，说没见过这么晦气的。转过年来有了闺女席白灵，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过了三四年，又生下一个儿子，小头小脑，两眼无神，长到四五岁说话还说不清楚，走路也东倒西歪，还不如他那苶妈。

席白拽本名席开东，互助组时乡里和区上县上号召农民推广庄稼密植，席开东就密植，把棒子密植得像谷子。区上来检查工作的大老刘来到席开东的棒子地一看，哭笑不得，说老席啊老席，密植是让你合理密植，咋也不能把玉米当谷子种吧。老席啊老席，你真是个白拽啊！从此席白拽的称呼就叫响了，本名倒被人们淡忘了。

席白灵上过两三年学，十四岁就当家，烧火做饭，缝缝补补，出工干活，记工分红，人情世故，家里家外样样拿得起。全大队上上下下全都啧啧称赞，八杠子打不出屁来的席白拽和那个傻啦吧唧的苶老婆，居然生养出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席白灵是七队的，大队部和供销社就在七队北头。七队没有知青。因为席白拽近乎传奇的经历，因为席白灵的与众不同，一、二队的知青去大队或供销社总要路过七队，常常注意到席白灵。席白灵模样长得俊俏，高挑个，细眉大眼，红唇皓齿，眼神清澈，春夏常穿小碎花上衣，秋冬则是黑色大绒（平绒）罩衫，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出众，透着一股强量劲。

席白灵十七岁上经人说和，和七队队长付和庆的儿子付玉生订了婚。虽说付家也是老实本分的过日子人，但付玉生个子小，几乎比席白灵矮半头，还天生一脸的雀子斑。付玉生看上了席白灵的长相，付和庆看上了席白灵的能干。席白拽愿意，守家在地的不出营子聘闺女，将来也有个照应，傻儿子是指不上了，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啥活都不能干，只能靠闺女。席白灵是聪明人，知道付家是营子里的大户，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认命了。点头认命并非真的认命，总是对付玉生不冷不热的，付家父子也没在意，大姑娘嘛，抹不开面子也在常理。付玉生多次找机会向席白灵动手动脚地示好，都让席白灵回绝了，付玉生很是窝火。半年以后，营子里开始有风言风语，含含糊糊地说席白灵心思不在付玉生身上，有人说看见席白灵从河套柳拨子里钻出来，玉米灌浆的时候又有人说看见席白灵从棒子地里钻出来。除了放羊的羊倌和顽童，常人是不会从那些地方钻出来的。闲话一多，付和庆先受不了了，决定让儿子马上和席白灵结婚，否则就一刀两断退婚。托人找席白拽一说，席白拽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席白灵倒也干脆，退婚就退婚，如数退回了付家的几百元钱彩礼。付家有些后悔，原本就是想威胁一下，逼席白灵就范，没想到席白灵如此烈性，后悔也晚了。

营子北头的黄成秀成分高，是地主，二十五六了还说不上媳妇，见席白灵退了婚，就托人上门说和。席白灵并不乐意，但想到自己的家境和当下的处境，也就勉强应允了。

黄成秀是个精壮的高个子，若不是因为成分高或许早就娶妻生子了，顶着地主子弟的帽子，事事矮人三分，好不容易说个媳妇还是别人不要的剩货破货。虽然刚订婚，总想找机会试试水，毕竟憋了这么多年。有一天天擦黑，家家都在吃饭，远远地看见席白灵跑到场院里赶自家的小猪，环视四周无人，便跟了上去，一把把席白灵拉进场院屋子，像狗一样扑在席白灵身上死死抱住，呼哧呼哧地乱拱。席白灵回过神来，看清是黄成秀，抽出手来在他脸上狠狠挠了一把，啐了一口，一声没吭出了场院。黄成秀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说，破剩货性子还挺大，操！

渐渐地营子里有了席白灵和王洪生前后脚出现在场院后、后山凹的流言，那都是少有人至的地方。王洪生是七队会计，二十八九岁，不爱说话，有两个孩子，他媳妇带着俩孩子住东屋，他自己一人住西屋,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的夫妻俩分房而睡实在少见。他媳妇整天耷拉着一张苦瓜脸，看上去像是比他大好几岁，活脱脱是常年守活寡尝不到男人滋味的样子。王洪生家在场院北边，孤零零的独门独院，吃水要到营子里挑，更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黄成秀和付玉生两人惺惺相惜，都愤愤的，私下总在一起嘀咕，一定要整治整治王洪生出出心中的恶气。

机会总会有的。

1973年立秋过了，二遍地耪完了，也快趟完了，这天大队通知说要在供销社门前放电影。天一擦黑，全大队上上下下各队的社员就早早聚到供销社门前。待天完全黑下来，柴油发电机发动了，放映机轧轧地响着，还是小兵张嘎，大家看看得很入戏，间或有人猜测张嘎子眼下可能已经是团长了，有人说团长不止，说不定比师长还大。正看得入港，一个人影急匆匆顺着大道向北跑过，紧接着又有两个人晃着手电，高声喊着骂着紧追着跑过去，引起人群一阵惊诧。很快，电影放完了，社员们纷纷散去。此时七队营子里传来骚动的人声，听说是有人喝卤水了，很快又听说是席白灵喝卤水了，人已经不行了。

原来，当天下午黄成秀和付玉生得知晚上要放电影，算计着如果王洪生和席白灵有事，二人不会去看电影，就有当场捉奸的可能，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狗男女，让王洪生老实点，让席白灵就范。

电影开演以后，二人没看见王洪生和席白灵，便悄悄回到营子，先四处转了一圈，然后蹲在牲口棚房山下的黑影里，盯着席白灵家的大门。果然，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一个黑影溜过来，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子，轻轻端开柴门，悄无声息地进去了。二人一阵紧张，屏息轻手轻脚地进了席白灵家的院子，贴墙站在窗外，听见屋内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和含混的低语声。二人按捺不住兴奋，黄成秀率先抓起门外的一把镐头，撞开门冲进去，付玉生打开手电，紧随其后也冲了进去。手电光扫过，王洪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相比之下席白灵倒显得十分镇定，上前一步问黄、付二人，你们俩干啥来了？黄成秀上前扬手就打，说干啥来了，你不明白吗，臭不要脸的？席白灵向旁边一闪，躲过黄成秀的手臂，黄成秀反倒闹了个趔趄。也许是急中生智，王洪生乘机使劲推开付玉生，夺门而出，窜出席家院门，头也不回，顺着大道拼命向北逃跑。黄、付二人回过神来，撇下席白灵，连忙大喊着追上去。

王洪生在二人的追杀声中冲过看电影的人群，继续往前跑，黄、付二人紧追不舍。眼看王洪生就要跑到六队南边的坝堰了，黄成秀扬手把抓在手中的搞头扔了过去，黑暗中王洪生好像是向前弯腰闯了一下，随即跑过了坝堰。待黄、付二人追上坝堰，王洪生已经跑过六队，就要到公社门前了。黄、付二人明白到公社是动不得手的，站在坝堰上大骂了一阵回营子了。

黄、付二人回营子愤愤地来到席白灵家，见院里院外有不少人，席白拽低头蹲在房前一声不吭，那个傻儿子昂昂地不知在说什么。二人感觉不妙，立刻悄没声地溜出来各自回家。此时席白灵早已换了新衣新鞋，斜躺在自家炕上闭着眼睛，脸色灰暗，卤水瓶子在炕沿下倒着，似乎还有一股酒气，苶妈茫然地站在一旁。有人要给席白灵抠嗓子，还有人张罗着让人去房后舀大粪汤子，说是灌下去让她呕吐出来就好了。正说着席白灵睁开眼，有人嚷还醒过来了！人们静下来，席白灵慢慢地说，别，……别忙活了，我喝了酒了……又闭上了眼，再也没睁开。

每年都有想不开喝卤水的，但只要想法让喝卤水的人呕吐出来，大多就不会危及生命，如果喝了卤水又喝了酒就没救了。

第二天傍晚，一口薄薄的杨木棺材停在席白拽家的院子里，是新打的。一家人死寂无声。

再说当天晚上王洪生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跑到公社，闯进办公室连呼救命，公社公安周助理（相当于革委会副主任）和秘书老邱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见状忙问他出了啥事。王洪生说自己被人砸折了腿，说着抬起右腿让周助理和邱秘书看，右脚踝靠近脚跟的地方裂开一道口子，淌着血，已经肿起来了，伤得够重的。周助理问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掩盖不了，就说了当晚和席白灵在一起，被黄成秀、付玉生堵在屋里追打，现在不敢回去，害怕被打死。周助理把公社药社的医生喊过来，给王洪生看了伤上了药，让他先在伙房边上的空屋子凑合一夜，明天再说。正说着，那边大队打电话过来，说七队的席白灵喝卤水已经死了。家务事想不开喝卤水死了人的事，几乎年年都有，公社不会太重视的，下面一般也不上报。现在不同，这次是捉奸引起的，还有可能再闹出人命来。周助理对王洪生说，告诉你，刚才你们大队打电话来了，席白灵喝了卤水，人已经死了，你要好好想想把事情经过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王洪生立时脸色煞白。周助理抄起手电，急匆匆来到七队席白拽家，安慰了席白拽两句，随即被大队干部请到大队部，黄、付二人也被传来了，两人知道事情闹大了，很害怕的样子。周助理说，这事人命关天非同一般，席白灵喝卤水死了，和你们俩有直接关系，还用镐头打伤了人，王洪生的腿伤得很重，你们俩从现在开始不许出营子，要随叫随到。至于王洪生，让他先在公社呆几天交代问题。这事公社解决不了就送到县里，县公安局会处理的。黄、付二人连连点头称是，各自回家，提心吊胆的，自认晦气。尤其是黄成秀，席白灵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好几百元钱的彩礼也白瞎了。这俩人压根就没想到席白灵会喝卤水。

黄、付二人走后，大队书记和民兵连长拿出一包保险套，有二十多个，向周助理汇报说是从席白灵衣兜里发现的。周助理让把席白拽叫来，问他，老席啊，知不知道席白灵和王洪生的事？席白拽用手揉揉眼说，知道。周助理又问，多长时间了？席白拽沉吟着说，怕是有两年多了。周助理说，你怎么不闻不问？席白拽说，哪管得了。周助理拿出那包保险套问，老席你认得这是啥东西，是干啥的吗？席白拽说，我看看。说着拿出一个反复看。周助理说，保险套，你没见过？席白拽说，这就是保险套啊，听说过，没见过。周助理说，这是从你闺女身上找到的，你说你糊涂不糊涂？席白拽眨眨眼说，怪不得两年多了没怀上孩子呢。周助理说，老席啊，老席，说你啥好呢。

第三天，营子里的乡亲相帮着把席白灵埋在北山沟的小山坡上，席白拽扑簌簌两行老泪，老婆子依然苶呆呆的一脸木然，傻儿子昂昂地叫，谁都听不清他说啥。

第五天，王洪生拄着一根桦木棍，一步一瘸地从公社回来了。大队书记说，公社马主任、周助理、邱秘书开会研究了，也打电话请示了县公安局，说此案只能调解，死者属于自杀，王洪生与席白灵是双方自愿行为，黄成秀与席白灵头只是口头订婚没登记，黄成秀和付玉生的捉奸行为也算不上刑事犯罪。王洪生被黄成秀所伤伤情不十分重，属于打架斗殴。对三人所作所为应加强教育。香消玉殒，不了了之。

第七天太阳将落山时，有羊倌看见王洪生拖着一条腿在北山沟小山坡席白灵坟前蹒蹒姗姗地转悠。

第二年春天大队召集各生产队队长、会计贯彻县革委会农业学大寨会议精神，一队知青小尚负责刻印报表，向公社报材料。无非是念念文件，读读报，编造一些学大寨的所谓成果和计划，如开了几次会，平整了多少亩山坡地，种了多少树等等，全都是看着房笆信口瞎说，反正没人相信。开完会，大队出钱弄了十几斤肉，还有粉条子，喝了散会酒。王洪生喝得有点多，与小尚瞎聊。小尚早就认识王洪生，因此知道了他与席白灵之间的一些细节，算是酒后吐真言吧，虽然有点语无伦次————

小尚，我告诉你，别以为是我王洪生勾引了席白灵，席白灵还是小姑娘，比我小十来岁，上赶着要和我好，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席白灵为啥找我。席白灵就稀罕有学问的，咱虽然初中没念完，可在七队算是数得上的文化人，小尚你文化高，如果在七队说不定席白灵会找你。我同情席白拽，见有人欺负席白拽这样的老实人，就看不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我觉得付玉生配不上席白灵，黄成秀也配不上。男女那点事其实很简单，只要看对了眼，很快就能勾上。第一次确实是在棒子地。我是过来人，席白灵像个青杏，青柿子，涩得很。你没结婚，还是个童男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席白灵也没结婚，但她不一样。她刚烈，不管不顾，她搂着我不撒手。后来？后来就顺理成章了，哪都去过，河套柳拨子里，北山沟小榆树林里。我老婆没性，你不招惹她，她从不上前，就是招惹了她，也像块木头，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常年如此。和席白灵好了以后，我借口她打呼噜吵得我夜里睡不着觉，把铺盖搬到西屋自己睡了。席白灵和我媳妇没法比，席白灵让人来劲，热血沸腾，也让人受不了，一来劲能把人掏空了，有时我也故意躲着她。有一次伏天歇晌，席白灵看见我到自留地摘豆角，跟到棒子地里，说你怎么躲我，我说老这样我有点顶不住，再说我比你大这么多，你还没结婚，万一让人撞见不好，影响你前程。席白灵说，你是不是想甩了我，你个没良心的！说着顺手在我裤裆里抓了一把，还不撒手。说来也怪，立刻来了精神，就在棒子地里干了一把，席白灵抓着我像母狗子一样嗷嗷叫。每次都是这样，完全不顾有没有人看见有没有人听见。完事后席白灵说，从今往后你不许躲着我，你得随叫随到。还说付玉生猥猥琐琐，不像个男人，抠抠唆唆，像个耗子。

后来天凉了，庄稼地里，河套柳拨子里都不行了。席白灵胆大，有时就提前告诉我啥时候去他家，到时把席白拽还有苶妈傻儿子先支使出去，速战速决。后来又想出一个放暗号的办法，就是在她家大门外护门石上放一块小石头，让我每天都要看，如果护门石上有小石头，我夜里就悄悄地溜出来去她家，如果放了小石头我没去就骂我没良心。席白灵家就两间屋，没有西屋，一家四口睡在东屋。你也知道炕头是当家男人睡的地方，席白灵把她爸席白拽撵到炕梢去，让傻儿子挨着她。我去了就直接摸黑上炕头脱光衣服钻她被窝，席白灵总是像蛇一样缠着我，弄到畅快时，憋着不敢大呼小叫，就咬我，死命地掐我，经常咬得我掐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整的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哎呦呦地出点动静。偶尔动静大了，她爸醒了会问一声，她就说睡糊涂了你？悄没声地老实呆着你的吧，耗子闹呢！那傻儿子和苶妈睡得像死狗，就是醒了也不会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每次完事她都让我抱着她睡，不许我走，我只好先抱着她迷糊一觉，到后半夜再悄悄溜地回去，路上还担心饲养员半夜起来给牲口添草撞见。所以说席白拽肯定知道我和席白灵的事。

我夜里出去次数多了，我媳妇就知道了我和席白灵的勾当。我媳妇是个憋气犊子，除了给我甩脸子，也没别的什么段子，她没性，但好面子，俩孩子还小，日子还得过。

席白灵说黄成秀人还行，或许能靠得住，就是小肚鸡肠。其实你说黄成秀能不小肚鸡肠吗？搁我我比他还小肚鸡肠呢。别看他打了我，我不怪他。席白灵说过，别逼我，谁逼急了我，我就去死。出事那天下午，席白灵早早就在护门石上放了小石头，还特意瞅机会叮嘱我别去看电影，天黑了电影一开演就过来，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王洪生哭了，抽泣了好长时间，眼泪止不住地流。

村中一段离奇事，

讲述烈性奇女子，

过程原始却可信，

知青听闻记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