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嫂子、表嫂到百褶裙（小说）
耕野
我是个农村的孩子。高中毕业那年，大学停止招考。于是，我回乡务农，在生产队里当了一名记工员。哼，你别看不起记工员，记工员也是官。在“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年代，生产队除队长、副队长、会计、妇女队长、民兵排长以外就数记工员当家了。
那时，农民凭公分参加生产队的物质分配。满劳力上工一天记十分。上工晚了扣分，走得早了也扣分。扣与不扣，权力就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说扣就扣，我说不扣就不扣，反正队长不能天天跟着看。甭看，我就这么点小权力，也照样有吸引力。嫂子、表嫂们天天围着我转。用心我当然知道，就是想要我照顾她们一下，甭扣她的分。至于嫂子、表嫂们还有什么想法，我不得而知。反正我人有人品，貌有貌相，风华正茂。俗话说，日久生情，这话一点不假。半年下来，我对嫂子、表嫂中的个别人就动了念想。看她们那补丁摞补丁的衣裳，看她们乌亮的头发，看她们扎的扎巾，看她们匀称的身体，看她们黝黑的脸蛋，看她们闪亮的眸子，我老是想入非非，不能自已。甭说她们不迟到早退了，就是有，我舍得扣分吗？不能！越这样，嫂子、表嫂们就越是疼我，爱我。她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娶个她们这样的姑娘。
可想归想，并不等于事实。想和实际那还有一定的距离。为讨好嫂子、表嫂们，我总想表现自己。可在生产队里我是最小的官，开会，队长不安排我讲话，处理邻里矛盾更没有我的份。我想，我得努力，将来也当队长。甭说，这机会还真的来了。那天，队长对我说，最近三天，我们队里的领导班子全部到大队参加学习班。嗨，这会我才想起来，我们这个生产队派性十足，你斗我，我斗你。我打你，你打我。没个安宁。就为这，大队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要搞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你们生产队全体领导班子到大队办学习班去。我的娘嘞，这五月麦收季节，领导班子都去办学习班了，这队里的麦子咋收啊？还好，队长是成竹在胸，他找到我说，你就不要去了，在家负责队里全面工作，在我走后的三天里，你要带领群众把东湖的三块麦子割完，要不，朽头了，咋办？！我想，这下可好了，老虎不在家，猴子可以称大王了。正好，我来过把队长瘾！
第二天早晨，我模仿队长的样子和喊话的口气，走遍全庄喊道：哎——，大家都听着啊，吃过早饭都到东湖去割麦子。我喊了两遍，回头去家吃过早饭后，腋下夹着公分簿就去东湖了。早饭后，人们陆续到了。我站在那里，一脸神圣。我说，乡亲们，今天队长不在家，我当家了，我负责生产队全面工作了。今天割麦子，取消一天十分制，论沟子给工分。谁割得沟子多，工分就多，谁割得少，工分就少。体现社会主义“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按劳分配”的原则。嫂子、表嫂们齐问，兄弟，队长不在家，你说话可算话？我说，算话。绝对算话！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负责全面工作。不过，这地节有长短，割到头，几沟子一分工，我说了算！大家说，好，我们开始喽——。于是，嫂子、表嫂们本来就是割麦的主力军，这下听说论沟子给工分，疯了似的。只见镰刀在阳光下闪亮。“唰唰”声在麦田里剧烈奏响。。。。。。
等队长们办班回来，我连西湖的麦子也割光、运光了。这下，队里不但嫂子、表嫂们对我刮目相看，就连队长也啧啧称赞了。
我初试权力，成绩斐然。自觉得在嫂子、表嫂面前更有了脸面。正在我飘飘然之际，大队派员到我们生产队开会来了。月光下的土场，聚集了开会社员。队长说，我们队里的领导班子到大队参加学习班后，思想有了很大的提高，阶级斗争意识更加增强。我们要学大寨，赶郭庄，浑身似火志如钢。下面，请大队贾书记作指示。队长话音刚完，贾书记干咳一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社会主义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始终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始终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我们要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坚定不移的走社会主义道路，割除资本主义的尾巴。现在，有的人不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在生产上搞物质刺激，工分挂帅。割麦论沟子记工分，这是极端错误的。我听到这里，好像一桶凉水从我的头顶一下浇到脚后跟，心里冰凉。唉，这不是在说我吗？我站起来想争辩。队长把我按倒说，你小孩子说个啥？你懂什么？有事，我顶着！我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孩子，我是大人了。尽管如何，队长还是把我按了下去。我憋了一肚子火，心想，我当一回家割麦论沟子给工分，想出人头地。这下可完了，要是大队否定了我的意见，那就使我在嫂子、表嫂和全队社员面前丢尽了脸面。于是，我感到尴尬，无地自容。第二天,我找到贾书记辩论了一番，出了恶气。后来还好，队长没有否决我的意见。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于是，我继续和嫂子、表嫂们之间保持友好关系。我欣赏她们，并且继续想着有那么一天，我也当队长、大队书记，一定要娶个像嫂子、表嫂那样的姑娘回家和她们媲美。到时，上工就是迟到，我也不扣她的分。
直到有一天，我才改变我的想法。那天，我父亲骑着自行车，从公社回来，他是一个公社的副书记，有自行车。他的车也是我们庄唯一的一辆自行车。那天，我父亲没回公社，我骑车带着两个同伴到泗县城里去玩，真是大开眼界。我看到城里的姑娘，身体苗条，白白嫩嫩，一掐冒水，穿着百褶裙，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煞是好看。这些城里的姑娘比我的嫂子、表嫂强上百倍。嫂子们那衣衫褴褛，铁姑娘似的摸样和城里的幺妹没法比。我想，要是能娶个城里穿百褶裙的姑娘，那该多好！可转念一想，你算老几啊？城里穿百褶裙的姑娘怎能跟我这个农村的孩子？我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啊！那么，这个差距怎样才能消除呢？我在自己回答自己，我要多读几本书，考上大学，为百褶裙而奋斗！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从那次城里之行后，我就一边当我的记工员，继续和嫂子、表嫂们唠嗑，一边暗暗读书，复习功课，准备有一天能报考大学。嘿，甭说，真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后，我真的考上了安徽农业大学。毕业从政后，就顺其自然的娶到一个我心中朝思暮想的百褶裙。
2012年2月18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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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2/21 22:27: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