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转自《营城煤矿吧》(吉林省九台巿营城煤矿,作者丑牛之冠)
激情的岁月 火热的年华
2007年11月5日，长春市降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大雪一连下了三天，地上积雪足有一尺厚，触景生情，我在矿吧贴了此文，不知何故没粘上？今天为纪念上山下乡四十周年，再次谨以此文献给当年一起上山下乡的同学和我的户友。
窗外的雪下个不停，层层的，如鹅毛飞舞，纷纷扬扬洒落窗台，洒满大地。天空一片昏暗，大地一片银白。
我从窗口望着这充满雪片的天空，思绪回到了三十九年前，那个充满童话的冬季。也是这样一个冬天，也是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这轻轻的雪片它承载了我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三十九年,它在人类历史长河只是短短一瞬，可它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是那么的漫长而又艰难。俄罗斯诗人普希金说过;[一切痛苦都将过去,而过去了的就会变成美好回忆......].
观中国历史,没有哪一个朝代,哪一个社会的人能象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青年那么狂热,那么无私奉献,那么去为了某种神圣信念去挺身而出.祖国的需要,就是我们个人的志愿.当时国家就需要千百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以达到反修防修的战略目的,那么正值青春的我们什么话都不必说,打起背包就出发.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七日,初冬的天气格外寒冷,天空中堆积着厚厚的乌云,仿佛一场大雪就要降临.那一天,营城煤矿三科大院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欢送首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誓师大会正在进行.三十二辆解放牌大汽车排满了院子.矿中的几百名青年学生以集体户为单位分乘车上.他们豪情满怀,正整装待发.汽车下是为他们送行的亲人.有的是千叮咛万嘱咐,有的是默默无语两眼泪,依依不舍.当时无论是车上懵懂的青年学生,还是车下送行的亲人,心情都是茫然的,不知前方的路是苦还是甜.
长长的车队在凛冽的寒风中驶出了矿区.再见了爸爸妈妈,再见了,我的故乡.我们将奔赴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去战天斗地,去做社会主义新农民.当时与其说是满怀豪情干革命,不如说是悲壮上征途.那一年我不足二十岁.
有一个小山村，它坐落在一个嶙峋的石山脚下，山脚下一望无际的平地。这个小村共有几十户人家，上百口人。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年复一年地耕种着，收获着，繁衍生息着。没有奢望，没有怨言，有的人甚至一辈子没看见过火车。
有一天小村沸腾了，他们用憨憨的笑脸，一双双长满老茧的大手接过十几个行李，迎进十几个青年学生。
从此以后，他们和他们将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下乡的当天夜里，天空降了一场历年罕见的大雪。这场雪下得可真大，天连地，地连天，白茫茫一片。第二天早起，才知大雪已把房门封死。房东老头从窗户跳出去，费了老大劲才把屋门打开。
吃过早饭，我们走在深可没胫的雪地上，如同踩在鹅毛褥子上。树是白的，房子是白的，一切都笼罩在银白色之中。那一片片清白的光彩，足以让人们感受到宇宙的清寒.壮旷与洁白。.
雪停了，路有了。仔细打量一下这小山村，它南面是怪石林立的石山，北靠公路。公路上汽车.马车扬起阵阵尘雪,赶集下店的农民背筐挎镂好不热闹.屯子里房屋错落，家家户户窗户旁挂着红辣椒和煮熟了的苞米干子。结了冰的井台不知谁把辘轳摇得吱吱作响，清晨的炊烟，夹杂着淡淡苞米秸子味正随风飘散......啊,好一个北国山村.
刚到农村,同学们的热忱都很高.自己动手做饭,自己去井台挑水,天刚一察黑就把煤油灯点上,写日记.写家书.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有点浪漫。休息了几天，生产队本着狠抓知青工作的指示，对我们加强了管理，由此，我们进入了接受再教育的真正角色。
生产队队部门前有一个象小山一般大的粪堆，自从我们去就看见每天都围着一圈人在那刨过来又倒过去的，在农村这叫[倒粪]。队长就把男同学派去倒粪。这活和井下挖煤一样，挥锹抡镐，几天下来满手的血泡和冻裂的血口子。收工回来，帽子上，衣服上甚至衣服领子里都沾着粪渣。你稍一懈怠，一个声音飘过来[没有这臭气熏天的大粪，哪有你桌子上的香甜米饭？别看我们农民脚上有牛屎，但我们的灵魂是干净的]说这话的是时任政治队长。真不愧是搞政治的，他首先让我们明白这大粪与粮食的关系，知识与牛屎的关系。从而让我们对大粪不再掩鼻而过，对自己所学的那点知识不要摆臭架子.说的太好了，这在当时乃至今天我都受益匪浅。
刚到农村不久，就赶上下乡的第一个春节。记得大年三十傍晚，村子里已响起辟辟叭叭的鞕炮声，鲜红的对联已跃然到各家的木头门上，阵阵饭菜香味已从门缝飘出，队长把集体户同学召集到队部，请了一位老贫农给知青作忆苦思甜报告，老贫农声泪俱下地讲着，队长带头高呼‘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至于讲的啥。我怎么至今都回忆不起来？只记得散会时队长把一块块黑呼呼的饼子分给我们。[这是饲养员在烀马料的锅里用麦麸子，豆饼，苞米面特意为我们烙的。]说旧社会过年穷人就吃这个......我现在坦白地说,当时我没吃,出了门我把它狠狠丢在雪堆里,糊弄鬼呢,这是人吃的吗?
我一生中度过几十个年,唯有那一个年烙印最深。一想起仿佛就在眼前，那激昂的口号声，那没有父母在身边，只有一首；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的歌声在你耳边回响.这或许就是革命化.战斗化的春节.足矣,不管是什么,反正是我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个年.
春天，不知不觉走进了我们。冰雪消融，大地泛青。春风吹拂着大地，地皮干了，吹在人们的脸上，脸爆起了皮，嘴上长满了泡，一个个被风吹得黑黝黝的。当启明星还在天空眨动着诡秘的眼睛时，南山坡上的大铁钟就被队长敲得咣咣山响，一声；下地干活了，的声音划破了这寂静的小山村。我们迷迷糊糊从炕上爬起，抗着锹拎着镐来到生产队院里，分配完任务天才大亮。
春耕生产，无怪乎打楂子.扬粪。扬粪,如果顺风还可以,可回来是顶风,那就惨了,你费了老大劲把一锹粪土扬出去,被风一吹,它又刮了回来.你根本不敢张嘴说话。即使这样,收工回来也是浑身的粪土满脸灰尘,鞋子里半下土面子。打楂子,就是把一颗颗冻了一冬的苞米楂子，用二齿钩用类似原始的办法敲去上面的泥块。一颗颗，一垄垄，一天下来累得苦不堪言。连饭都不想吃。天天盼下雨，下雨了，那该死的钟声就不响了，下雨了我们宁可不吃不喝也要躺在被窝里睡上它一天。可是，春天哪来的大雨呀？就这么咬紧牙关挺着吧。
未完待续.....
[七]
到了六七月份，正是庄稼长势旺季，大地一片油绿。和风轻轻地吹，路边野花竞相开放，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清晨，太阳虽然已经升起，可那晶莹的露珠还在庄稼叶上.草叶上滚动。樟子边的葫芦花，角瓜花，喇叭花正顶着露水绽开。那白绒绒的，黄绒绒的，粉红相间的花甚是娇嫩可爱，我喜爱极了。
每天早工回来，我们迎着灿烂的朝霞，趟着满地晨露，卷着半截被露水打湿了的裤腿，头戴大草帽，肩扛锄头，还真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行象。
生产队终于给我们盖了房子。新盖的四间大砖房在阳光照耀下满屋通亮。南北火炕摆着整齐的行李，墙上贴着领袖画像，一排绣着红五星的黄书包整齐挂在下面，桌子上放着毛选四卷，旁边是一盏煤油灯。屋子外是户里的园田地，长满了各种蔬菜。这就是我们的‘家’，十几个年青人的栖身之地，一个中国字典里新注册的名词[集体户]。
集体户吃饭是轮班做。印象最深是那口大锅，贴大饼子，你得从锅这边往锅那边甩，甩的跟牛粪似的。清一色的二大碗，黑瓦盆。干活回来，如果没及时吃上饭，只听那筷子，碗，洗脸盆一齐奏响。热闹极了，现在想是好玩极了。这一夏天，我们好象长大了许多，身体也比刚来时强壮了许多。
到了农闲季节，人们把锃亮的锄头挂在房檐下。大队人马开赴到石山。高高的石山顶上，插着一面红旗，在微风中猎猎飘动。干活的任不分男女，把一块块大石头搬到马车上，拉到集上去卖钱。盛夏时节，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骄阳似火，不一会儿就乌云滚滚，雷声大作。瓢泼大雨象水柱子一样从天而降。你躲都无处躲，只能任凭暴雨浇。雨水顺着辫稍哗哗往下淌，不一会儿，脚下就积一大洼子水。个各都象从河里捞上来似的。乌云散去，太阳出来了，天边出现一道彩虹，绚丽多彩。再看看这光秃秃的石山，已被雨水冲洗干净，那面红旗仍在随风飘舞。远近的庄稼墨绿濹绿，发出轻微的拔节声。 这青山，这绿野，这鲜红的旗帜，多少年都藏在我心中。尽管满手的血泡，尽管落汤鸡一样的模样，如果今生有机会，我还会去石山走一遭。
八]
秋天，大地一片金黄。曾经在春天的嫩绿，现在都异彩纷呈。成熟了的庄稼被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八月节一过，马上开镰。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从天刚蒙蒙亮一直到太阳落山，漫山遍野都是抢收庄稼的人群。只见地垄沟里，一堆堆刚扒完的苞米在太阳光下金灿灿的。火红的高粮，金黄的豆子都被提前运回场院。打场的老农穿着帆布的大围裙，把运回的庄稼铺成一个大圈，赶着马拉的石磙子反复地碾压。然而用长长的木铣往高空中扬去，糟粕随风飘散，成实籽粒装仓入囤。
劳动之余也有很多欢乐。记得有一次割黄豆歇气时，我们和几个社员趁队长不在跟前，偷偷抱了几铺豆子，放在地边的荒草里点着，不一会儿，黄豆夹发出辟辟啪啪响声，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伙人忙趴在地上争着抢着捡烧熟的豆粒吃。一看队长来了，马上用脚踩，用草扑把现场打扫干净。尽管这样，队长还是能看出来，因为每个人的脸都跟花猫似的。队长黑虎着脸，假装没看见走过去了。我们在后面哈哈大笑。......
九]
拿些年的冬天不知为什么那么冷？原本在夏天明亮的大砖房，到了冬天四处透风。西北风一吹，没糊结实的窗户缝发出嗞嗞响声，因屋内温度太低，一个冬天窗户一点霜没结。睡觉穿着棉袄棉裤，戴着棉帽子。第二天早起，被头结了一层白白的霜。
最困难要数七零年冬天，集体户人员越来越少，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空荡荡的四间大房子就剩下我们五名女同学。人少，烧的就少，屋子出奇地冷。一大缸酸楚菜冻成了冰坨，缸冻裂缝了，水瓢冻在锅盖上，我们自己喂养的一头猪没到过年就求社员给宰杀了。吃饭时，把灶坑里的火扒出来，几个人围着火堆吃，吃完赶紧往社员家跑。
有一天晚上，我们冻得实在睡不觉，索性爬起来，手挽手沿着往上河湾公社去公路大声嚎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爹娘啊爹娘，,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那可爱的家乡'。歌声，在寒冷阴森的夜空回荡，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湿湿的眼睫毛已经冻得快粘在了一起。哭够了也唱累了，我们迫不得已又回到了那个冰窖一样的家，一夜无眠到天亮。那时，满腹的委屈不知向谁倾诉？心情坏到了极点。
我们上山砍过柴，打过过石头。我们下地种庄稼。自己养猪，积酸菜，下大酱......。风里来雨里去，一干就是几年，那是些怎样难忘的日日夜夜呀。
二十岁左右，正值人生最美好时光。可是我们的青春，却把豪言壮语，汗水和泪水都挥洒在那片黑土地上。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看那一片片茅草房。由于没有电，家家都点煤油灯，难闻的煤油味呛得你嗓子直冒烟。天黑，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姣洁的月光，心乱如麻。以至于我从农村抽调回来时，象接到了特赦命令，新棉袄，洗脸盆和牙具全忘记带了。败兵一般逃离了那个鬼地方。但是时过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又忽然记起了那个让我伤，让我痛的地方。而且还有一丝深深地眷恋......户里同学还经常保持联系.因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毕竟风雨同舟共同度过.
痛定过后,我们思考的是什么?如果说,当年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为了一场意义深远的革命,那么,这场革命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
历史的烟云已经飘散了整整四十年.感情的暴风骤雨也已将离我远去.对当年的上山下乡我没有资格评价,只知历史不会因个人意愿而改变其轨迹.
我还是要感谢那几年的农村生活,它教会我懂得劳动,懂得珍惜,懂得朴实才是美德,艰苦才能磨练意志.
一个时代过去了,可那激情的岁月,火热的年华让我永远铭记.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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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2/24 17:44: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