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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不堪回首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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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8 7:43:00 [只看该作者]

说了战友各经历,

又聊出国体会奇,

最后相约同返队,

拜望第二故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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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赵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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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176 积分:1296 威望:0 精华:4 注册:2012/2/24 12:51:00
不堪回首(五十八)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9 13:18:00 [只看该作者]

 

                                                           第 二 十 九 章

                                                   魂牵 梦 绕      旧 梦 重 圆

 

        漂亮的电力机车轻松地拖着整洁的车厢驶出了北京站,当年曾经黑乎乎喘着粗气、冒着黑烟儿的蒸汽机车,很多年以前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周文安顿好了一切,便掏出手机给王琼拨打起了电话。

        “王琼,我们又好久不见了,你猜谁回来了?”

        “……”

        “不对!”

        “……”

        “也不对!你也别猜了,我们现在正坐着火车奔你的家乡走呢。过几天我们去连队住上三天,然后就去你的家里看你去……”

        “……”

        “什么?你现在在西藏呢?还要十天才能回去!不行不行!我告诉你吧,邓丽回国了,她特想见你!因为她下星期六就要回美国了……”

        “……”

        “那好,她也是特别的期待呀!。我们原来准备下星期三去你家,这样我们就可以直接从连队回北京了。最晚我们星期三就可以到北京,那我们就在北京等你了。”

        “……”

        “好,有什么事你还可以随时跟春霞联系,万一你早到了她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你放心吧!那我们就北京见了。你先跟邓丽说两句吧……”

        “王姐,我真的好想你呀!……”

        “……”

        “咳……真是一言难尽!王姐,等咱们见了面再细说吧,这下又把你安排的旅游行程给搅乱了,真不好意思……”

        “……”

        “行!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好好玩儿两天吧,咱们北京见了。”

        “……”

        “好,你也保重身体,再见!”

 

        经过一昼夜的颠簸,她们又在佳木斯换乘了一趟火车。第二天的傍晚,眼看就要到了那片日夜思念的地方了。她们提前一站,就急忙拿着行李来到了车门旁,生怕自己坐过了站。

        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地方,邓丽的眼睛开始潮湿了,不知不觉泪水就从眼眶中掉了下来。虽然她只在这里生活了短暂的三年,可是这三年,在她的生命长河里,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三个人终于在期盼中,到达了南望车站。

        小娜下了火车,眼前却是一片茫然。可是,她看到自己的姐姐和周文,眼睛里却直放光茫,那种期待的眼神,看到什么都感觉惊奇。

        “哇!这个小车站一点都没变啊!你看,跟我们四十多年前来到这里时,还是一模一样!”

        周文和邓丽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地方,还对周围的一切感觉到格外的亲切、新奇,她们不停的左顾右盼,寻找着岁月的变化。

        “小娜,我们四十多年前,也是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专列,从北京一下子就来到了这里。在这里,它给我们上了一堂真正的人生之课,留下了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回忆。”邓丽看着发呆的妹妹,悄声地解释给她听。

        她们拿着行李刚向前走了几步,便有人围拢了上来。

        “大姐,要车吗?你们去哪呀?”

        周文说道:“去一连。”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马上转过身喊了起来:“二虎,她们要去一连,你拉她们吧?”

        那个人把周文她们三个人,领到了一辆小面包车的前面。

        “去一连多少钱?”周文想司机问道。

        “阿姨,你们是知青吧?”小伙子一边问,一边把手里的一本小说合了起来,放在了风挡玻璃前。

        “是啊。”周文点点头。

        “阿姨,上车吧,不要钱。”

        “不要钱!那我们可不坐了。”周文一脸严肃的说着。她心想,可别是辆黑车吧?

        “阿姨,你们上车吧。我就是一连古文魁的儿子。我爸生前说了,凡是知青来了,一分钱都不能要。”说着,二虎已经下车接过邓丽和周文手里的提包,放进了车里。

        周文和邓丽面面相觑,还是邓丽拉了一把周文:“咱们上车再说吧。”

        连队离车站有六十多里路,过去颠簸的沙石路,现在已经全部铺上了柏油马路。路面很平整,来往的车辆很少,小车不到一小时就到了连队,面包车停在了家属区最前面的一排平房前。

        “阿姨,你们先到我家坐一会儿吧,过一会我去给你们找队长去。”说完,小伙子提着两个提包进了屋。

        周文和邓丽都还清楚地记得老连长的家,白砖的房子和木栅栏一点儿都没变,只是破旧了许多。进了屋,邓丽看到一位老太太坐在炕上,嘴里叼着一根烟袋。

        “大娘,您好!我们是过去连里面的知青。”邓丽和周文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邓丽是一点儿都看不出大娘年轻时的样子了。她只记得那时,连长的爱人很朴素,长得很秀气,不爱说话,典型的贤妻良母。

        “姑娘们,你们这是打哪来呀?”

        “大娘,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我叫周文,过去在连里的小学校教过书。她叫邓丽,过去在咱连里马号养过猪。这是她妹妹。您还记得我们吗?”

        “哎呀!不行啦,人老了,脑子也不中用了。每年都有好几拨的知青们来呀,见了哪个,都觉得挺面熟的,可是就是记不起他们的名字啦。唉……人老拉!不中用拉……哎……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她叫邓丽?你在马号养过猪?”

        大娘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年轻时马号的两个漂亮姑娘,一个是哈尔滨的姑娘叫王琼,另一个就是北京的姑娘,叫邓丽。这两个姑娘,当时老古都跟他唠叨过,说是她们家里面的境况、遭遇,都不大好。

        “对呀!大娘,我就是那个在马号养猪的邓丽呀!”

        “唉!那我还记得。你这孩子长的漂亮,人又善良,老实巴交的,老古他在家里也常提起你呀。他说你身子太弱,风稍微大点,都能把你给刮倒喽!大田里那么重的活,你干不了!他说是把你调到马号去了,好不用整天价的风里来、雨里去的往大田里来回的跑了。后来,你走后很长时间,我见不到了你,我就问老古,马号的那个漂亮的北京姑娘去哪了?怎么老也见不到她的人了?

        老古说:‘那个苦命的孩子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了!’我还奇怪呢?我问他:‘你怎么说那孩子,永远都不再回来啦?’老古说,你去了地球的另一面,什么……美丽间国?姑娘,你现在还好吧?”

        “大娘,我挺好的。这不是又想这里了吗,都离开有四十多年了,我从美国,特意跑回来再看一看。”

        “哎呀!那忒好了。老古他都没想到呀!他说别人都有可能还会回来,他说你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你们还能惦记着这块黑土地,让我们的心那,总是热乎乎的!每次见了你们知青呀,就觉得都是亲人!你们在这里的日子,连里面是多热闹呀!唉……大家伙现在还都特别怀念那段的日子呀!

        老古那会让你们整天家的在大地里、麦场上干活,他心里也不落忍呀!他总是说,你们这帮孩子太小啦!他也常说,你们这帮孩子太可爱啦!你们可不知道,就在你们都走了后没几天,老古就病倒了。他整整在炕上趴了有一个多星期。他这一辈子,过去不管生多大的病,从来没有在炕上趴着超过一天。可是那一次,他是真伤心透了!眼看着你们这帮知青,呼啦呼啦的一下子都走光了,他心里难受呀!哪一个孩子都让他揪着心呀!我眼见着就几天的工夫,他头上那点黑头发,呼啦一下子全变白了。我心里也跟着他难过啊!我当时就问他:

       ‘我说老古呀,那会儿,我们十几万人来到北大荒,不都是留在这了,成家立业了吗?怎么知青他们就不能都留下来呀?’

        老古说,‘我们本来就是生长在农村,打完了天下,自然要解甲归田。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呀!她们都是凤凰、都是雄鹰,他们在这锻炼完了,就要去寻找更美丽的森林、更广阔的山川、海洋去飞翔啦!’

        我当时还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只是我们结婚后,从来还没有看到他掉过眼泪。自打那会儿在你们走后,我就看见过几次,他在背地里偷偷的掉眼泪,我也替他心疼呀!你们走后有多少年,都让他总是闷闷不乐的,他太想念你们了!后来,陆续有知青回连队看他,别提让他有多高兴了!

        你们现在还能惦记着这个地方,让我这老婆子呀,活着也多了点儿念想啊!每年,我都盼着有你们知青回来这里看看呀!”老太太说着,用两只手掀起衣角,用衣襟儿抹了抹脸上流下来的眼泪。

        “二虎啊!你干嘛呢?”

        “我让小秦给弄几个菜,一会好吃饭。”

        “哎……你先给阿姨们弄点儿茶水,完了再忙活那饭。”

        “小秦已经给弄好茶了。”

        说着,一个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娘,我去地里找一下队长,一会就回来。”说完,二虎转身出去了。

        “姑娘,你这麽多年一直都在那个什么……美国?”

        “是啊。我一离开这,没多久就去了美国,我现在还在那里教书。”

        “你教美国人念书?那你是做老师的了?”

        “是呀。”

        “大娘,她是博士,在大学里教学生们念书。”周文解释道。

        “博士?博士又是啥呀?”大娘好像没有听说过。

        “大学里水平一般的叫讲师,水平高的叫教授,这教授里头,水平最高的就是博士了。”周文生怕老太太听不明白。

         老太太听了解释,还是没听明白:“那它相当于咱兵团那会儿的,啥职务呀?”

         周文和邓丽一听,就都乐了,这个没法比呀。但是周文有主意,她还没被问住:“大娘,她要跟咱们兵团的比呀,怎么也得是个团长或者是师部一级的领导。”

         “哎呀!那可真不得了呀!我听人们说呀,美国人可有钱了!全世界的富人都住在那儿呀。你能在那个国家当那么大的官儿,教她们念书,说明你也很有本事啦!老古那会儿就常跟我说呀,‘你可别小看了这帮孩子呀,知青中有本事的人多呀!这里面那是藏龙卧虎哇!’ 他活着地时候,老是跟我念叨啊!这帮大城市来的孩子,从那么大老远的跑来,能在这里经历摔打,这么小就遭了这么多的罪受,将来一定都很有出息!

        那会儿,这的条件实在不好,那些年一直没有办法照顾好你们这些孩子呀!老古他心里老是觉得过意不去,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你们那!临死前,他还一个一个地念叨着你们的名字啊!”老太太说着,用手抹起了眼泪。

        大娘说的邓丽和周文,也跟着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大娘,您可别这麽说呀!老连长那会儿对我们可好了!我们都还记在心里呢。七一年那年,您还记得吗?那天有多冷啊!连续的好几天刮大烟泡,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铁路上的铁轨都冻了冰,连火车都运不进煤来了!那些天,可把大家给冻惨了啦!我们晚上整宿、整宿的都睡不好觉哇!早晨一起床,屋里就像是一个大冰窖似的,冷极了!可把大伙儿给冻坏了!

        有一天,连里好不容易运回来一车煤,是给食堂做饭用的。大家一听食堂运来了煤,也顾不上什么食堂做饭不做饭了,都一窝蜂地去抢煤。我们那会人都小,哪里抢的过那帮壮小伙子呀。结果,每个排多少都抢了一点煤回去,而只有我们排,一点煤都没有抢到。大家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都是互相的埋怨,有的人还委屈的直掉眼泪,一个劲儿的哭啊。

        老连长一看到那场面,他可气急了!他挨着屋的转悠,结果,他发现了三排抢了两麻袋煤。他二话没说,愣是提溜着夏和平的耳朵,让他扛上了一麻袋煤,乖乖地给我们排送来了。 大家一看到满满的一麻袋煤,马上都破涕为笑了。大家都围着老连长,有几个人拽住老连长的胳膊,也不哭了,一个劲儿的傻笑。大伙儿拼命地为老连长鼓掌,别提心里有多感激老连长了。那一夜,挨冻了十了天的我们,可算是做着美梦,睡了一个好觉哇。

        大娘,老连长对我们知青的好处,太多了,说不过来。但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邓丽刚说完,走廊上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忘不了什么呀?你们还记得我吗?”

        随着话音一落,一个熟悉的面孔,背着手,佝偻着双肩的人出现了。

        “孙士高……”周文惊喜地立刻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刚进来的一个老人。

        “大娘,我来了。”

        孙士高跟大娘打完招呼,便在炕沿儿坐下了。他从兜里面掏出了个布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纸片,又抓出点烟叶放在上面,手指迅速的卷成一颗纸烟。然后,他盯着周文她们三个人,仔细看了起来。

        “你是周文,周老师。你是邓丽,后来调到了马号喂猪。你是……咳! 看我这记性,还老说自己不老呢!这回算是完了,怎么整的,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了……你是……”孙士高挠着头皮、眯缝着眼睛,绞尽脑汁地回忆着。

        周文和邓丽看着他那个认真的样子,捂着嘴了乐个不停。她们越乐,孙士高越是着急,直拍自己的脑袋瓜儿。

        “老孙,你就别猜了。”周文捂着肚子笑着说,“你就是猜到明天早晨,你也猜不出来。”

        “等等,你让我再想一下,我一定能想起来。”老孙还不甘罢休。

    “我说老孙,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她是邓丽的妹妹,以前从没有来过咱们兵团。”

    “咳!”老孙恍然大悟,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松了一口气,“怪不得呢!我说我也没糊涂到那个份子上吧。”

      邓丽看着孙士高,除了脸上增加了些皱纹,头发花白了,稍微有点弯腰驼背,身子有点衰老,面容变化并不大。

        “老孙,你怎么这麽巧跑到这儿来了”邓丽问。

    “奥,这不是么,我刚才从老刘头家出来,正要回家准备饭,半路上碰到了二虎,他说家里头来了三个知青。我一听,咱连的知青,哪有我不认识的呀!我赶紧就过来,先看看是谁?不成想,是你们俩。哎呀,这日子一晃,怎么也有小四十年了!”孙士高摇着头。

        “你们都到我那吃饭吧,就都住在我那了!”

        不等孙士高说完,大娘不干了:“老孙,小秦已经弄饭了,怎么也得让他们吃了饭,再去你那呀。我说,你可别净在这里瞎捣乱啊!”

        “嗷!大娘,那我也不客气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回去拿两瓶酒,再过来。”说着,他走到厨房,看了看小秦准备的饭菜,又跟小秦交待了几句,然后转身走了。

         一会工夫,二虎领着队长和书记进来了。

        “欢迎,欢迎!欢迎你们回家走走看看。各位阿姨,还请你们多提宝贵意见。”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挨个握了握手。“我叫邵文斌,这是书记王长根。”

        队长和书记,看上去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邓丽和周文都不认识。虽然看到小伙子们都很热情,但是邓丽和周文还是觉得,他们都是孩子,不大知道兵团那会儿的事。

        于是,邓丽问道:“现在连队的体制,听说变化很大?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小伙子一听,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好,那我就给你们讲讲。现在这里已经不叫兵团了,改回成过去的叫法,叫农场了。连长叫队长了,指导员叫支书了。土地也都承包了,几个人或十几个人,成立一个大组,也不按月发工资了,到年底结算、分红。 有人说是过去的日子好,按月开工资,不管多苦多累,不用操心。大家在一起干活,又热闹、生活也有乐趣。但也有人认为,还是现在好,吃点苦,多操点心,到年底能多分点。反正我们是上边让咱怎么干,咱就领着大伙怎么干呗。”

        小伙子别看是在这块地上土生土长的,说起话来,可比那会儿知青的嘴皮子,利索多了。

        “阿姨,现在你们在北京都干什么工作呀?”

        “我在北京教书,教小学。她早已经移民美国了,在美国教书,教大学。”

        周文继续说道:“她是邓丽的妹妹,也在美国小学教书。”

         “真好。你们知青的水平,要说起来就是高呀!我们那会上学的时候就听说,以前知青当老师的时候,学习都特好。后来知青陆续都走光了,学生们的学习成绩一下子就都掉下去了。”还没等队长把话说完,孙士高吼着大嗓门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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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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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五十九)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9 13:31:00 [只看该作者]

 

         “别老听他们这些小毛孩子瞎咧咧!咱么那会在这干活,他们还不知道在谁的娘肚子里转筋呢!赶紧把炕桌摆上来,别废话了。”

        只见孙士高的手里,端着两个大盘子,身后面还跟着一个妇女,手里面也端着两个大盘子。说话间,二虎已经把大炕桌搬了上来。

        “大娘,我过来了。”跟在孙士高后面的妇女,和炕上的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士高他媳妇,赶快上炕到里面坐。”大娘招呼着她。

        “你们这三个姑娘,也赶紧上炕,挨着我这边坐。你们可能不认识她,这是士高他媳妇,娘家是咱们三连的,嫁给士高也有三十四、五年了。”老太太给邓丽、周文介绍着。

        周文也赶紧把自己和邓丽都向她介绍了一番。

        一会,炕桌上就摆满了十几个菜。

        “士高呀,你说咱这么多菜吃的了吗?你还端了几个大盘子过来。吃不了,你明天再过来接着吃啊!”

        “大娘,这狗鱼是我今个早上,刚从南甸子水泡子里打上来的。原来就打算和老刘,今个晚上喝上一口。这不,我把老刘头儿也一块儿叫过来了。”

        “大娘,我过来了。”老刘头儿赶紧跟大娘打了个招呼。

        他原来是康拜因上的机长,以前邓丽她们都见过,而且印象很深。邓丽和周文也和他悄声的打过了招呼。

        “那咱就啥也不多说了,赶紧都上炕,先给客人把酒斟上。这要是老古还在呀,他指不定得乐成啥样子了!”大娘看着满满一屋子人,是打心眼里头高兴。 

        家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她觉得今天就像过节,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她也破例地,高兴的陪着大家伙儿喝上了几两白酒。这一晚上,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不管是酸甜苦辣,全都给孙士高又重新翻了出来,笑得大家伙儿是不亦乐乎!

        大家一直是连说带喝,聊到了半夜,最后才余兴未尽的分手道别。孙士高是执意让周文和邓丽她们去他家里住。临走,周文把一大包北京带来的特产,留给了二虎。

        第二天,孙胜高兴奋地陪着她们三个人,在草甸子里,每个人都采了一大把野花。然后,老孙带着她们找到了离连队不远处,王琪和杨鸣的墓地。 

        墓地后面的小山上,绿树掩映,树木长的又高又粗也十分茂盛。阳光温暖地照在一溜五座坟茔上,墓碑全部朝向西南方。这是根据他们家长的要求,让他们能够在这里,还能够永远守望着自己的家乡。坟墓的四周,已经长满了两尺多长的野草和野花。

        邓丽她们先把坟墓周围的野草清理干净,让野花还原地不动地留在了那里。她们又动手把几座战友的坟,重新培上了新土。随后,她们在墓碑前摆上了鲜花,糖果、点心、苹果、香蕉。邓丽在每个人的墓前,插上了六只香,周文用火柴点着了,大家低着头,望着缭绕的香烟,静静地默哀了一阵。

        邓丽和周文,默默地跪在了王琪的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她们虽然满怀酸楚,但都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祝愿着战友们的灵魂,能够在这里静静地安息,希望还能够永远和她们神往。

        “小娜,你看我们的这几位战友,她们是多么地不幸呀!杨鸣是北京甘家口中学的,她在刚到这里没多久,十六岁的那年,因患痢疾,当时这里的医疗条件太差,因而不治身亡。她也是我们这拨北京知青中,第一个在这里去世的。王琪,是我们小学和中学的同学,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她是在十七岁那年,在完达山森林里救火时,在林中被熊熊的烈火无情地夺去了生命。

        旁边这两位战友,一个是哈尔滨的知青,一个是齐齐哈尔的知青,也是和王琪一起,在那次救火时不幸牺牲的。 最边上的这个北京知青,他过去是我们连的木匠,为人非常的老实憨厚。

他是因为患了尿毒症而住院,在师部医院住院期间,只因为他说了一句,‘国家把我们这批还未成年的青年,流放到了这么远的边疆,所以才使我得了这个病的。’因而就为了这句话,他遭受到了医院里面医护人员的严厉批判,并且还遭受到这些人不公平的待遇。他们本应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们,竟然集体拒绝为他看病。那时,人的良心真是都被狗给吃了!他在愤怒和无奈中,悄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你看,他的墓碑上也仅有姓名、出生地和生死的时间,连一句怀念的话都没有。哎……文革的罪孽,真是磬竹难书呀!

        你说“文革”那个时代,人心怎么那么变态!那么残忍!简直无法理喻!    可是这些年轻人的青春和生命,都无私地奉献给了这片土地,也永远长眠在了这里。她们都不可能再有后代了,我只是希望这里的人们,将来还能够有人在清明的时候,为她们献上一朵鲜花,培上一铲新土,让她们的灵魂能够在此得到安息!

        小娜,要和这些年轻人比起来,我们的命运又算是太幸运的了!虽然我们也曾遭受了磨难,但是,我们毕竟还比她们多享受了四十多年的酸甜苦辣,和有滋有味的幸福生活。”

        邓丽给小娜讲完后,又给战友们鞠了三个躬,大家这才黯然神伤地返回了连队。

        她们来到了自己以前住过的房子,指着房子邓丽告诉小娜:“四十年前,我们来到这的时候,这些房子都是我们自己新盖的。现在除了破败了一些,门的位置变化了,房子还跟那时一样。过去,我们是中间开一个大门,进去是走廊,左右一边一个房间。每个排,住两间屋子,南边是一排炕,北边是上下两层用木板搭的通铺。

        那时,我和你周文姐姐,就住在右手的这间房子里。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有着多少让我们回想的酸甜苦乐呀!那么多姐妹在一起生活里的悲欢,那种群体的乐趣,现在回忆起来,真是难得的享乐呀!”

        小娜默默的听姐姐讲诉,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下午,邓丽带着妹妹来到了连队西边的小山岗上。她们站在林间山头的小路上,眺望着南边广阔平原上的风景。邓丽从包里拿出一个望眼镜,递给了小娜。

        “娜娜,你可以尽情细细地欣赏一下,我们这里的自然风光。”

        小娜举起望远镜,从右向左仔细的瞭望了一遍。

        “哇!姐姐、周文姐姐,你们这里的风光绝对天然、漂亮、无与伦比,简直太美了!怪不得你们在这受了那么多的罪,却还那么怀念这里,我现在明白一点儿了。”

        邓丽听着妹妹的讲话,觉得她太天真可笑了。这里明媚的自然风光,在她们的生活中,仅仅是冰山的一角。在那时繁重的劳动生活中,大家都很少有时间顾及和欣赏这美丽的风光。而在她们的心头所总是念念不忘的,是那个蹉跎的时代幼稚的年轻人在一起,相依为命、互帮互助、群体同甘共苦的沸腾生活。

        “姐姐,那西边重叠的丘陵上,碧绿的大豆郁郁葱葱,远处还有游荡的牛羊。一条小河像一条长龙,在它的旁边缓缓流过,蜿蜒曲折,一直流向了远方。 南边我可以看到大片金黄的麦田后面,大小不一的一片片池塘,升腾着朦胧袅袅的水汽。哇!五颜六色的鲜花,围绕在湖边争相艳丽地怒放。远处的高山,连绵不断,森林茂盛、苍翠、绵延,遮断了遥远的天涯与地平线。

东边,我看到了银光闪闪的稻田,还有水鸟在上面跳跃,天空中还有一队大雁在飞翔,真好似一片江南水乡的景色。哇!我过去的脑海里,北大荒只是冰天雪地、寒风呼啸、荒野凄凉。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这等魅力的奇观!”

        “小娜,你把望远镜递给我看看。”邓丽对她说的东边稻田,大惑不解。

        邓丽举起望远镜向东边望去。果然,东边可以清楚的看到,低垂的稻穗漫布其间。有很多还未收获的稻田里,水光涟涟,飞鸟在稻田里飞来飞去,真让她惊奇。

        邓丽过去因为吃不上大米饭,曾经天真的问过老乡,为什么这里不能种植水稻呢?为什么这里的人不喜欢吃大米饭呢?老乡曾笑着告诉她说,谁说这里的人不喜欢吃大米饭呀?这里是由于天气太冷,无霜期太短,所以水稻的生长期不够,因此而无法儿种植水稻。

        可是如今,她眼前看到的确确实实是成片的稻田。昔日北大荒人的梦想,如今已经变成了现实。她的心头不由得一阵惊奇。

        “周文,你看看,那里真的是稻田!”邓丽把望眼镜递给了周文。

        周文拿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遍,但她却平静的说道:“我以前就听说了,现在种地也用上了高科技,提前育苗,种水稻已不再是难题了。”

        东南边的那一片田地,被完达山连绵起伏的高山所阻断,高山也同样阻断了向南吹拂的季风。所以,这一带的原野经常会云雾缭绕,雨水自然要比其他的地方丰沛了许多,再适合不过种植水稻了。

        北大荒的土地肥沃丰硕,凡在此生存的物种,都呈现出强健与勃发的生命力。虽然无霜期只有一百多天,但这里的森林高大茂盛;这里的绿野穷碧连天;这里的动物强壮矫健;这里的庄稼也丰美多产。

        当下午,她们刚回到孙士高的家,姚桂花就进来了。她非要拉着邓丽她们搬到她家里去住,孙胜高和她争执了起来。两个人争吵了半天,最后还是友好地达成了协议。在老孙家吃完晚饭,再搬到挂花家去住。因为老孙已经叫了八九个认识邓丽她们的老人,来这里吃晚饭。老孙把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总不能让他的一番热心,化成泡影。

没过多一会,人们就陆续的来到了。开饭的时候,屋子里是挤得满满登登,平时老乡朴实憨厚的脸庞,今天也变成了激动的笑脸。当地粮食酒的醇香,充斥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今天对他们来说,就像过节一样,无拘无束,尽兴而欢。

        邓丽和周文,也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不知不觉当中,和这个人碰一杯酒,马上又会与另一个人干上一杯,不知不觉,肚子里也被灌进了小半斤白酒。她们最后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头上也多少感觉有点发懵。大家一直闹到了半夜,孙士高才在姚桂花的一再催促下,帮助邓丽和周文拿着行李,去了桂花的家。

        一路上,两个人还在不停地斗嘴,孙士高虽然摇摇晃晃,可是脑子里还是清醒:“我……告诉你……桂花,明……天晚上,还……都到……我那吃饭,要不然……我可跟你急啊……”

        “得了吧你啊!明天晚上肯定得在我家吃饭,你爱去不去,反正我不再叫你了。你可别到时候说你喝多了,我没告诉你啊!”桂花说话,总是那样直来直去、爽快。

        隔天一大早起,邓丽和周文又带着妹妹去了南甸子,那里有好几个大水泡子。她是想让自己的妹妹,在现实环境中,欣赏一下书本上所说的“棒打袍子、瓢舀鱼”的景色。

        通往南甸子的路上,她们又见到了熟悉的景象,左边是绿油油大豆田,右边是金黄色的麦田。中间是一条乡间土路,一直伸向远方。可是,今天脚下的道路,随着日月的流逝,相隔四十年后,还是起了小小的变化。

        过去五米宽的土路上,大队人马上工、下工,都会踏起一片尘土。而今,这条路上却长满了遍地的荒草,只有地上的两道车辙,还能看出来这是一条田间的土道。

        东北的夏季,天亮的很早,她们走到了南草甸子边上,时间才三点刚过,但天色早已经大亮了。

        邓丽耐心地教导着妹妹,如何顺利地跳过塔头墩子,逐步接近到水泡子深处,实地看看她们过去是怎么捞鱼的。妹妹真是聪明伶俐,很快就步履轻盈,比姐姐和周文跳的还利索。她一连跳过去十几个塔头。忽然,她被“哗啦……啦啦……啦啦”的一大片声响吓了一跳!她的两条腿“咕咚”一声,就滑掉进了池水里。她根本没有在意腿上的水,已没过了她的膝盖,她只是惊奇地抬着头,望着从水边茂盛的草丛中,飞起的成群白色的天鹅。她的面容,从开始的惊恐、诧异,逐渐转变成了惊喜。

        “姐姐!你们快看,足足有五六百只天鹅,真是铺天盖地,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从池塘草丛中惊起的成群的天鹅。瞬间,天空中陆续有几百只白色的天鹅,在嘈杂的鸣叫声中一飞冲天、盘旋,所有的天鹅在空中迅速集结。逐渐,它们在天空中组合成了一队队的人字形,渐渐地告别了池塘,缓缓地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邓丽看到飞远的天鹅,欣喜地问到:“小娜,你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大天鹅群吧!”

        “没有。我以前只在公园里见过天鹅,而且它们都不飞。这里的天鹅真是太壮观了!它们个头儿也比美国的大,舞动着的双翅,漂亮的身姿,真是美轮美奂!……可是姐姐,你们看那边,怎么又有一群小的大雁,又飞回池塘来了?”

        邓丽和周文顺着小娜手指的方向看去,水面上刚刚落下来了十几只褐色的野鸭子,他们两个人都乐了。

        “小娜,那些不是小的大雁,那些都是野鸭子。”

        “嗷!……”小娜这才从梦幻般的天鹅,飞向蓝天的那一幅画面中,回过味儿来。

        “姐姐,我一直都不明白,大雁怎么能够秋天飞往南方过冬,春天又能准确地飞回北方自己的家园呢?”

        “书上说,它们是靠脑子中的磁场定位。所以,它们总能够准确的飞回来。可是我们这里的老乡跟我们说,大雁一般都是黄昏或夜晚飞翔,它们在向南迁徙的时候,都是有几只头雁轮流带领着飞翔。这大雁其实和人一样,她们也是从雁群中挑出年轻、身体棒、有能力的头雁,带领着大家飞行。头雁往往都是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向南飞去一千米,然后又向北飞回八百米,经过这样的锻炼,她才能充当头雁。

        实际上,它们这样锻炼,等于在这条道路上一次来回飞了五躺,它们牢记了一路上的地理特点,锻炼的轻车熟路。所以,到了春天,它们便很容易的带领雁群,再次飞回故乡。我更相信我们这里老乡的说法。如果天鹅真的都是依靠大脑的磁场,那还用头雁领着雁群飞行干嘛呀?”

        “鸥!这里面还有这个学问呢。”邓娜被这么多惊起的天鹅,那种铺天盖地的景像所震撼了!她的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那种壮观的场面。

        “姐姐,为什么我们有时候管它们叫大雁,有时候又说是天鹅呀?”

        “大雁其实是属于天鹅类的,我们这里的老乡说,一般褐色的,我们都管它们叫大雁,白色的,个头比大雁要大,我们管它们叫天鹅。在物种方面,它们实际上是有个区分。”

        邓丽把妹妹从水中拉起,又带着她向前跳了七八米,很快,她们发现了一个柳条篓子,“小娜,你快来看,这里有好多的狗鱼。”

        “呦!这里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鱼啊!”

        “你看,”她用手指着鱼篓子的口说“这个篓子的口是锥形的,外面大、里面小,鱼进去了就不大容易出来。因为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它们在里面很快就会忘记自己是从哪里钻进去的了。即使偶尔有聪明的鱼钻出来一条,一会儿又会有两条鱼经不住诱惑,又钻进去了。头天晚上老乡把诱饵放到篓子里,第二天早上就会来起鱼了,一般都是满载而归。

        小娜为老乡的智慧,不住赞赏地点着头。

        在南甸子西面的丘陵上,上百只牛群在低头吃着嫩草。

        “小娜,你看,”邓丽用手指着远处,“田野里的麦浪,远处的山林,刚才从芦苇荡里飞出的天鹅,还有那漫岗丘陵上的牛羊,那才是大自然朴实无华的美丽。我们的心,也应该像这里的天地一样美丽、自然、和谐共生。你明白吗?”

        小娜眨眨眼,摇着头说:“不大明白。”

        邓丽看着妹妹,她是一片茫然。邓丽知道,她不可能用一句话,就能让小娜她明白北大荒人的感触。因为她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怎么会有像自己那样深刻的感触呢!很多的东西,人们都是需要经过反复的接触,反复的琢磨,才会有真正的感触。

        “周文,你今天来看这个地方,跟咱们四十年前来比,还是一样吗?”邓丽看着旁边若有所思的周文说。

        “大地、田野、自然环境还都是一摸一样,可是此时的感触,却是和那时的感觉大相径庭了。那会儿,我们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脑子里想的是,这块麦田什么时候能播种完呀?到了收麦子的时候,经常是割了一两个小时的麦子,腰酸腿疼,可是抬头一看,那麦田还是一眼望不到边呢!那叫一个绝望、无奈!

        尤其是看到那片大豆地,那可就更惨了!那会儿,我心里老是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够把这陇大豆收割完那?满脑子充满的都是焦虑与恐惧。

        邓丽,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天气很冷,下午六点多了,暮色苍茫。咱们就在前面的那片大豆地里,好不容易快要割到地头了,眼看着就该收工了。忽然就刮起了一阵大风,跟着就是一阵暴雨,春霞和小不点儿她们连想都没想,迈开腿撒丫子就往连里跑。

        我那天手上被豆杆儿扎的到处都是血点子,碰哪都疼,咱两跑了一会儿就被大家落在了最后头。天上下着大雨,身边刮着寒风,咱们整个衣服全都浇透了,脚底下在泥泞的土地上,跑起路来十分的艰难。唉……凄风苦雨,当时我心里那叫一个无助、悲凉,哭天喊地都没有用呀!

        我身上的毛衣、内衣都给浇透了,小风一刮,冻得咱们俩直哆嗦。当时,那是天昏地暗,看着草甸子那叫一个阴郁、荒凉!咱两后来在泥泞的路上走累了,就抱在一起痛哭,那个伤心劲儿……唉!不光是觉得风吹雨打的可怜,那会儿,咱们的前途连想都不敢去想呀!一片渺茫!父母远隔千里,谁来呵护咱们呀!那时,心里面的滋味啊……一言难尽!就是这个镜头,我后来有好几次做梦,都给吓醒了!” 周文恐惧地说着,似乎心灵还在颤抖。

        “那一次我可记得,因为我伤心哭,我明白。可是你哭的那么伤心,我当时就不明白了?后来,咱两的鞋都被泥巴给沾掉了,咱两索性就坐在泥地里哭,哭够了,咱两才又慢慢的走回去了。”邓丽说的似乎轻松一些。

        “所以,我后来当老师,给学生们讲课的时候,掰开了、揉碎了的讲给他们听。我有时候问学生,你们懂饥渴这个词吗?他们说懂,就是饿了、渴了。我告诉他们:饥-是饿了,所以要吃饭,因此有一个食字旁。渴-就需要喝水,所以有一个三点水字旁。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些字的偏旁,但你们要真正了解这个词的意思,那你们就要去感觉它,半年吃不到一块肉,五六个小时都在干活,出着大汗却喝不上一口水。你见了饭,饿的是狼吞虎咽。你渴了,见到地上马蹄子、牛蹄子坑儿里的雨水,毫不犹豫的趴在地上下就喝,那才是真正的饥渴。

        有的学生问我,凄风苦雨的准确意思是啥呀?我告诉她,凄风苦雨不光是你们说的风疾、雨骤。准确的意思应该是,疾风吹的你浑身直哆嗦,雨点打的你睁不开眼。你的心灵跟着风雨,一起哆嗦、一块颤抖!你感觉到,风雨中的天昏地暗。你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孤独、无奈、无助,那你们就算彻底明白什么是凄风苦雨了。我是把我们全部的亲身经历和感触,都融化在了课本里,我不光让他们只用眼睛去读书,我要求他们要用心灵去读书。所以,我教出来的学生,语文都特好。”

        “周文姐姐,你讲的国文就是好,我听得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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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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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六十)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9 13:42:00 [只看该作者]

 

        “小娜,你姐姐和我以前在北大荒的经历,简直太丰富了。现在,我们用淡定的心态,辽望这片无垠的土地,眼前是金色的麦浪起伏;山峦上牛羊自由的游荡;芦苇塘边池塘里的野鸭子在嬉戏;头顶上是湛蓝湛蓝的天空;满心都是收获的喜悦;满脑子都是幽静的恬美;满眼都是一片淡泊的风光。唉……现在的感觉,真是大相径庭、不能同日而语啦!”

        邓丽听着周文的话,她是和周文的感触完全一样。

        “小娜,四十年前,有一天我们在前面那块五号地,割完了麦子收工后,我和春霞走到这里。我们两个人,坐在水泡子边上的塔头上,洗干净了手和脸,我就对春霞说,咱们在这休息一会再走吧。于是,我们俩就坐在了塔头上休息起来。我们俩是一边聊天,一边有意无意的欣赏起周围的景色。猛然间,我被眼前的景色完全给惊呆了!

        西边的天空上,低垂着一轮又大又圆火红的太阳,满天红霞,眼见着那轮太阳就要接近地平线了。太阳时而隐藏在暮霭的浮云里,在池塘的另一边,斜斜地洒下了它最后的一抹余辉。

在天际之上,还能看到五彩的霞云,池塘边上芦苇头上的花穗,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层明亮和金黄。在微风中,那花穗在明媚的阳光里,来回轻柔地晃荡。

        忽然,从北面的空中又飞来了一群的野鸭子,她们静静地落到了池塘里,尽情地嬉戏、游荡,双掌荡起的涟漪,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向四周慢慢地扩张。阳光照射在波纹上,闪着银光。水中,有很多的鱼儿在上下游动。

        四周的幽静、安宁,伴随着我们的是遍地鲜艳的兰花、百合、芍药,还有最多的就是黄花。那落日的美景,似乎使我们俩感觉就是坐在诗意里、图画中。我那是头一次感觉到了黄昏的时刻,明暗交替时那种美妙和神秘,暮霭逐渐变成了绛紫色,残阳西斜,就如同诗情画意的幻境一般。

        就连平时像假小子似地春霞,看到这美丽的景色,也禁不住喜悦地拍手惊呼起来:“大自然,你太美丽啦!”

        我们俩坐在那里,尽情地欣赏着夏日的美景,迟迟不愿意离开。

        当暮色苍茫,天边逐渐变成了深蓝色,天空中还漂浮着朵朵薄薄的红云,彩霞在暮霭中渐渐地消退,夕阳终于完全落入了地平线下面去了。那一次的感觉,真是我一生中都难得的享受啊!

        “姐姐,你们这东北,真是太美了!和西北大不一样!我去敦煌的时候,看到一路上的苍凉,真是象民谚说的那样:天上没飞鸟,地下不长草,风刮石头跑,大姑娘不洗澡。 到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和荒漠。可是你们这里,金色的麦浪滚滚,绿色的大豆荡漾。池塘里鱼儿成群,山坡上牛羊游荡,白桦树随风摇摆,再加上那白云蓝天,天鹅飞翔,就是一幅很美丽的风景画。可惜我不是一个画家呀!”

        “唉!我还没去过西北,也没有感触过它的苍凉。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我虽然登上过皑皑白雪的阿尔卑斯山,站在四千多米的山峰上,云端就在脚下。望着眼前山峦起伏、蓝天白云,尽览山川的秀美,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心灵都感到了一种震撼!让你的脑海里,完全感觉到的是甜美、浪漫的诗情画意!

        在德国的莱茵河畔,我欣赏过沿岸的旖旎风光;在巴黎,我也徜徉在塞纳河边、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也去过如诗如幻的水城威尼斯;还有那灿烂辉煌的罗马、梵蒂冈……。可是在国内,除了我们出生的北京,就是这里,我们的第二故乡。其他什么地方我还都没有去过,唉!希望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经常回国,多去些国内的地方好好看一看、转一转。”

        周文听后忽然乐了,“小娜,我可去过敦煌。那一路上,戈壁滩到处都是粗砂碎石,寸草不生,一望无际,在远方与蓝天相连。但是,你眼前的感觉,大地只占了三分之一,而蓝天却占了三分之二。所以,你会感觉到天高地厚,苍茫辽阔,缺少生命力。不像咱们北大荒,地大物博,庄稼、树木,显得非常的丰满,天地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只要风儿刮过麦田,便会掀起一片波浪。那挂满枝丫的豆荚,随风暗中涌动。偶尔飞起的天鹅、大雁,展翅飞翔,到处生机勃勃,给人一种蓬勃的印象。还是我们这里要美好的多。

        你看大诗人王之涣,在凉州词里怎么描述西北:“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唉,多么的荒凉、凄婉呀! 一个地方没有了水,自然就不可能有花草有树生长了。草木不生,大地迟早都将会变成戈壁、沙漠,失去了生命的源泉。

        你再看看人家对我们这里的歌颂:我的家,住在东北的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梁。;你再听听乌苏里船歌是怎么唱的:乌苏里江来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仓。

        小娜,东北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这些年来光搞运动了,没有好好建设这个富饶而美丽的地方,可惜啦!我们这里的好东西可多了。首选是:人参、鹿茸、乌拉草。要是真正数落起来,那可就真的是没完没了。”

        邓丽对周文和小娜的描述,似乎对西北也有了一些朦胧的画面。

        小娜一路蹦着,唱着,随手采着随风舞动的鲜花。

        “姐姐,这个蓝色的花,叫什么名字啊?”

        “这是鸢尾花。”

        “哇!那一大片绛紫色的花,叫什么名字呀?”

        “火柴头花。”

        “姐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个名字呀?”

        “你的问题还真够尖锐的。我也问过我们这里的老职工,她们都这么叫这种花,因为它像白天火柴燃烧的火焰,所以,她们就这么叫它。至于学名,我还真不知道。你应该对花,比我更了解才是。”

        “这黄花、白色芍药、百合、蒲公英,我都认识。可是这火柴头花,和这种黄色的花,我就不认识了。”

        “这种黄颜色的花,我们这里的人都叫它、鸡蛋黄花。你看它,比那种人们常吃的黄花,颜色要深的多,我也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我们这里还有一些美丽的花朵,也都叫不上名字来。”

        她们从水泡子又来到六号地,观看了康拜因收割小麦的麦田。小娜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收获的情景。她惊奇地看着几台康拜因,正在收割着小麦。最后,那小麦进去机器后,又从旁边机器的输送管里,哗哗地喷出了金黄的麦粒,她觉得很是新鲜,饶有兴趣。

        随后,她们就坐着拉麦子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回到了麦场。麦场上显得是格外的冷清,虽然堆积了很多的小麦,但看不到几个人。

        “小娜,你看这麦场大不大?”姐姐问她。

        “够大的了,在美国我还没见过这么大麦场,堆了这么多的麦子!”

        “可是四十年前,你没看到过我们在这里劳动的场面,是不是周文?”

        “那是了!那会儿,这里的场面可是相……当的壮观了!”她故意把相和当两个字间隔拉的长一些。

        “就说这吧,那会儿搭起的麦囤怎么也得有七八米高。最后,还得搭上三节跳板,光扛麻袋上囤的人,一队最少也得二十多人。你看到那个圆的了吗?”

        小娜点了点头。

        “那就是囤。那是用这么高的席子,一层一层旋起来的。”

        “周文姐姐,什么是上囤呀?”小娜听得莫名其妙。

        “上囤?嗷,上囤就是,我们女生先用大簸箕,把麦子打进麻袋,”

        周文还用手给小娜比划着,“就这样,把麦子打进麻袋,一麻袋最少也得装上一百五十斤,然后由两个男生,这样抬起来。其他的男生,都排好队在旁边等着,麻袋一抬起来,就有一个人钻到麻袋底下,把它扛起来。然后,从那走到麦囤边上,再走上跳板,用一只手抓住麻袋角,肩膀这么一顶,麻袋里的麦子,就全都倒进了麦囤。

        那些男生还特别爱打赌,经常当着我们的面催牛,说我们能往麻袋里装多少,他们就能抗多少。我们还真把那麻袋装的满满地,不扎口,足足有二百二十多斤。嘿,还真没难倒那帮傻小子,有一半的人,都能扛着满满的麻袋,上去三节跳板,把麦子倒进粮囤里去。

        我们那会儿,就这个时节,麦场上怎么也得有一百多人干活。光上囤的,起码也得有五六十人,得有两拨人分别上囤。那场面,真热闹呀!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意思。”

        “周文姐姐,你说的这么熟练,你也上过囤吗?”

        “嘿!你还别说,我和你姐姐都还干过。只不过我们没有小伙子们劲儿大,我们扛麻袋时,麦子只装半袋,这样稍微轻一点。但我们上囤的时候还是很少,大多数的时间里,这活儿还是由男生们干。”

        妹妹听着周文讲的活灵活现,不免投去羡慕的眼神。

 

        晚上,桂花叫来了很多女同胞,大家叽叽喳喳无拘无束,屋里显得异常的热闹。忽然,一个大老爷们,兴冲冲的闯了进来。他向炕上的大娘大婶打过招呼,便直接走到了周文的面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周老师,您还认识我吗?”

        周文邹着眉头“你是……陈……陈什么来着……”周文眨着眼睛回忆着。

        “咳!周老师,他就是我儿子-陈双喜呀。”桂花在旁边轻轻拍着双喜的脑袋。

        “嗷!想起来,双喜。我一直带到你小学毕业。”

        双喜咧着嘴乐了,“周老师,要不是您教的我那四年,我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成绩。您不但教了我们语文算术,您还告诉我们,男孩子一定要胸襟宽阔,放眼世界,学海无涯,永无止境。您说男孩子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少志气。正是牢记了您的这些话,我后来才有了更多的收获。”

        “看你这孩子出息的,真会说话。”周文拍了拍双喜的肩。“我走后,你怎么样了?”

        “我一直在团部上完高中,最后考上了哈尔滨农机学院。毕业后,我就回到了农场管理局的农机站,负责管理农场的所有机器设备的维护和修理。今早,我妈一给我打电话,我下午就请假回来了。我还给您买了咱们这里的野生木耳和蘑菇。”说着,双喜把手中的大袋子递给了周文。随手,也给了邓丽一袋。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你能回来看看我,我就十分的心满意足了,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可你还买书么东西,让我多不好意思呀!”周文真有点不知所措。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们不也是给我们带了那么多的礼物吗。”桂花在旁边说着。

        “老师,我记得您也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是让我们永远学习老师所讲的精神。正是您的一言一行,给我们树立了榜样,让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周文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也已经成了壮实的男子汉,激动的从眼眶里掉出了热泪。

        “赶紧上炕吃饭了,边吃咱们边聊。”桂花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老师讲话,心中也是激动的不得了。

        当这些女士们嘻嘻哈哈地说呀,笑呀!回忆的都是当年的往事,她们都觉得格外的亲切。偶尔孙士高插上两句话,逗得大家更是大笑不已。当大家尽情地享受了一顿不平常的晚餐,快乐的曲终人散之后,桂花张罗着大家洗漱完毕,然后都陆续上了炕。

        但是大家上炕之后,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于是,几个人靠在被垛上又聊了起来。

        “唉……还是你们在这里的时候有意思、热闹!你们知青走后,连里面的人一下就变得跟得了鸡瘟似的,人们都蔫了。好长时间里大家干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

        桂花此时想起了王琼,“邓丽,你这趟回来,见到王琼了吗?”

        “还没有呢。周文跟她联系了,王琼正在西藏旅游呢,我们回到北京就能见到她了。”

        “我平时经常和她联系,”周文接过了话茬儿,“她现在过得挺好的。女儿都结婚了,她一个人整天优哉游哉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周文,你后来也跟她在一起待了四年,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桂花盯着周文的眼睛问道。

         “她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别人总说她和大伙不合群,太严肃了,不爱搭理人,太高傲自大了。那是她们根本不了解她!

        我刚开始也是听别人说的,以为她难以近人呢!其实我后来和她相处时间长了,我才体会到,她是个特别执著的人,而且能够做到随遇而安,从不计较小事。她做事果断,从不婆婆妈妈的。但她对人却体贴入微,那种柔情,又深刻体现出女人温柔、善良的一面。她实际上,绝对是一个忠肝义胆热心肠的人。”

        “就是了!咱们连的这帮老娘们,就会嚼牙花子,”桂花有点愤怒的说,“你们走了以后,连里的老娘们一聊到她,就说她风骚、淫荡。别看表面上老实不说话,说她暗地里指不定勾引了多少男人呢?我和邓丽与她一块呆了那么久,她的为人我们太清楚了!干活从不惜力,又很有人情味。”

        “咳!那些妇女纯属于无聊、妒忌。人长得漂亮,就爱招惹闲话,她们说的话,我可以跟你说,绝对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王琼的那种风度,应该叫风情、妩媚,高雅、贤淑。她从来不用她的美丽去蛊惑、引诱任何男人,这我再清楚不过了。任何男人想勾引她或者跟她套近乎,她三句两句就给打发走了。她的作风,绝对是正直无暇!连里的这帮妇女,可以说纯属于没文化、胡思乱想的瞎猜疑。”周文摇着头说。

        “就是了。还是周老师说的对。”桂花受儿子的影响,对周文的见解佩服不已。

        “那你见到常亮了吗?邓丽”

        “也还没有。”

        “唉!常亮可真够惨的!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桂花伤心地叹息道。

        邓丽听了,心里不禁一惊!“常亮他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那?你走后的那年冬天,常亮就出事了。”桂花就跟讲昨天的故事一样,详细地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是冬至,天上飘着雪花,北风怒吼着,刮得人的眼睛走路都睁不开了。不知到是哪个连队的电线给刮断了,白天,咱们连队这条线路上的所有连队都断电了,到了晚上天黑,这电才又重新恢复送上。

        你说这事赶得,偏偏那天马号的卢建平发高烧,请了病假。于是,排长就叫常亮,帮着老李头加个夜班,把明天马号用的草给铡出来。

        常亮老实巴焦的,平时就是班长、排长叫干啥就干啥。常亮和老李头一干就是半夜,再有个把钟头,基本上明天的草料也就差不多了。你说那铡草机也是跟着裹乱,一会停停,捅咕捅咕又好了。

        常亮这会儿,可能也是有点犯困了,他刚往铡草机里又塞进去一捆草,机器就突然卡住了。他正想办法用手捅咕那机器呢,忽然那机器猛的一下又启动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呢,手套跟着草就一块给卷了进去。“咔嚓”一下子,他右手的五根手指头,连根给切了下去。十指连心那!给常亮当时疼的,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六神无主的不知所措。

        老李头一看这事不好,说了一句“常亮,你等会,我去叫人去。”说完,撒腿就跑。他跌跌撞撞的推开了排长的房门,推着熟睡中的排长肩膀不停的喊着;“排长、排长,不好了!出事啦!常亮的手,被铡草机给铡掉了!”

        排长一听,滕冷的一下就从炕上窜了起来。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老李头说;“你快去机务排,叫安毅开车过来,咱们马上去团部医院。”

        排长跑到马号,只见常亮还呆呆地靠在墙上,左手紧紧地攥住右手的手腕,痛苦地咬着牙一声不吭。排长先找了根细麻绳,把常亮的手腕系上,然后又脱下大衣,把里面的棉坎肩脱了下来,给常亮的断手包了起来。随后,他在草沫里头找出了切下的断指,用手绢包好,揣在了怀里。他背起了常亮,一路小跑向机务排奔去。就在他们跑出离马号不到一百米,就见安毅开着拖拉机“突突……”的赶了过来。

        安毅把常亮搀扶上了车,几乎是把油门踩到了极限,没用十几分钟,就把车开到了团部医院。你想呀,半夜三更值班的都是小年轻,哪做的了这样的大手术呀!安毅又拉着值班大夫跑到了家属区,把外科主任给叫醒了。

        主任到了医院时一看,常亮已经昏迷了。断指的地方,虽然已经做了清创,但大夫说了,伤口处依然会继续发炎感染。为了保住性命,还是应该从手腕处截肢,不然,他的生命会有危险。

        排长和安毅商量了半天,左右为难。常亮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虽然可以打电话,可是那也得等到常亮苏醒了以后,问清楚他父母的工作单位,才能打过去。可是眼前的手术等的了吗?安毅最后一咬牙,还是听取了大夫的意见,他在常亮的手术单上签了字。

        常亮是A型血,排长也是A型,安毅是O型,结果两个人给常亮输了血,就把手从手腕处上边给锯掉了。你说他有多可怜!一个大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还没有结婚,就被锯掉了一只手,而且还是经常干活用的右手。”

        姚桂花说着,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邓丽,你知道,常亮是多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平时经常帮助我家挑水、扛煤、抗粮食。你说她没了手,这往后的生活该有多困难呀!我经常老是惦记着他,每次知青回来,可是都没有打听到常亮的消息。真让人牵挂、放心不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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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赵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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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六十一)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9 14:00:00 [只看该作者]

 

        “桂花,你现在不用着急了,”周文抹了抹眼泪说:“刚回城的日子,他确实是不太好过,现在没有问题了。”

        “真的!你见过他妈?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桂花焦急地坐了起来问道。

        “刚回城的时候,因为他手上的残疾,没有单位乐意要他。你们想呀,那会儿一个正常人找工作都很困难,何况他手上还有那么严重的残疾,谈何容易!

        他家附近方圆十公里之内的单位,他前后都跑遍了。可他是四处碰壁,没有一个单位乐意要他。不过最后总算还好,经过多方托人打听,一个战友的哥哥在海淀区委工作。在几个月后,他哥哥跟一个做搪瓷器皿的集体所有制单位联系好了,人家同意让他给单位夜里值夜班。

        他老实巴交的在那个单位一干就是十几年,可是这岁月不饶人呀!眼看着他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个家。这期间,左邻右舍的同事们都没少给他介绍对象。见了他的姑娘,也都觉得他人挺老实的,长得还不错,也并没有太在乎他手上的残疾。可是每回人家姑娘一去他家里看过之后,就都摇着头和他吹了。

        你猜怎么着,他爹妈都是一个小工厂里普普通通的工人,常亮他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他父母的单位从来就没分过房子。几十年了,常亮一家五口人就挤在房管所给的那么一间十二平米狭小的屋子里,别说是卫生间了,摆下两张大床后,屋子里就剩下一个走路的地儿了。

        他家人不要说是洗澡了,就连上趟厕所,还要走出两百多米远,才有一个公共厕所。风雨天,一路的泥泞,里面的状况是又脏又臭,夏天蚊蝇到处飞,上趟厕所能叮你身上好几个大包。到了冬天,寒冬腊月漫天飞雪,胡同里的人,谁能一天不上厕所呀!大家每天也得顶着刺骨的寒风去呀。里面是四处漏风,你也得撅着屁股忍受着凛冽的寒风袭击。唉……就这条件,多少人不就是这么过了一辈子吗!

        可不是吗,就凭这,你也不能都赖人家姑娘吧。谁不想想,这往后真跟他结了婚,那家里头可怎么住呀?往后的日子,可又怎么个过法儿呀? 所以,人们给他介绍一个、吹一个,常亮他对这事,逐渐也彻底失望了。往后,有好一阵子,他索性不再让人给他介绍对象了。”

        “你说常亮怎么这么倒霉呀!好人却没好命!”桂花拍着大腿着急起来。

        “桂花,你先别急,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天上还下着大雨,工人们都下班了,大家都赶紧往家里跑。常亮等大家都走了,他就按部就班地锁上了工厂的大门,又挨个把每个车间办公室都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屋子灯没关呢,门窗没有锁好的。等他挨个屋子转完之后,就回到了传达室,打开了小收音机听起了评书。

        可是没多一会的功夫,他就听见外边“砰砰砰”的敲起了大门。常亮赶紧打着雨伞跑过去打开了小门一看,原来是三车间的董师傅。这个老董师傅,五十来岁,人挺憨厚,就是脾气平时有点倔,平时很少跟别人闲扯。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走进了传达室,笑呵呵地从兜子里掏出了一瓶二锅头,又掏出了两个纸包,一包花生米,一包猪头肉。于是,两人往碗里一人倒了三两老白酒,就开喝起来。

        原来这董师傅呀有一个侄女,家就住在昌平农村。上中学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的车祸,把女孩子的一只脚给压坏了。姑娘就被从小腿那里给截肢了,现在她就拄着一个拐。这姑娘比常亮小五岁,人也很老实,长的不错。       

        老董认识常亮十几年了,也知道他找对象的情况。于是,他跟侄女把常亮这事一说,他侄女也没嫌弃常亮家里的状况,就同意了。所以,今天老董高兴地带了侄女的相片,买了酒,特意来找常亮说这事。

        常亮听老董这麽一介绍,又看了相片,虽说他心里挺高兴。但是,他对这事已经是心灰意冷,生怕自己再碰钉子。所以,他就跟老董说了,他已经不想再谈对象了,就这么一个人将就着过了。

        可是老董一听就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不赶紧成个家,后半辈子谁来伺候你呀?你是嫌弃我侄女呀,还是有什么原因,你必须给我说个清楚。’老董本来是胸有成竹,没想到常亮会拒绝他。

        ‘老董师傅,我现在还嫌弃什么呀!你是没看到过我那个家,过去人家给我介绍过那么多姑娘,跟我见面时都聊的都挺好的。可是一看到我们家的那景象,就都寒心地跟我吹了。我并不埋怨人家姑娘,我的这点情况确实让见过面的姑娘有点寒心。您现在又介绍的是您的侄女,到时候让人家高高兴兴的来了,最后一看到我家那窘迫的情况,又让人家姑娘扫兴而归。您看,那该有多不好呀!’

        老董一听,心里明白了,马上他就笑着说:‘来,常亮,咱俩先把这碗酒干喽。’

        两人碰了一下碗,一口都周了进去。老董又把酒瓶里的酒倒进两个碗里,然后说道:

       ‘唉,常亮,你别看我没去过你家,可是你家里的情况我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我也如实的跟我侄女把你得情况说清楚了,人家听了很乐意。她不会在乎你家里的情况的,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想办法慢慢说。你就跟我说个痛快话儿,你自个愿意不愿意吧?’

       ‘我这那还有啥说的,人家你侄女都没嫌弃咱,咱就作揖叫好吧。’

        于是,常亮的这事,就这么成了。”

        “那他们结婚以后可怎么个住法儿呀?”

        “桂花,你先别着急呀,天底下真是好事要多磨呀。

        两人见面以后,双方都挺乐意,于是老董就带着他们登记结婚了。随后, 老董可就帮助忙活开了。老董他有一个老乡,就在花市房管所工作,老董让单位开了个住房困难证明,两人又拿着结婚证跑了好几趟房管所。人家也确实没有房子给常亮,人家说了,这片胡同里面,比常亮家还困难的还有好几家呢。

        可是那老乡,却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就在常亮家路对面的一片平房里,有一个小胡同,平时那里挺僻静的,可是老有人在那胡同口拉屎、撒尿。尤其是夏天,那条胡同臭哄哄的不说,它招蚊子、苍蝇呀!附近居民跟房管所吵吵反应了很多次,让给砌堵墙拦起来。没人走了,那地方不就干净了吗。房管所是答应了,可就是没有工夫去砌。那个老乡叫老董和常亮,星期天再叫上两个人,他们房管所去两个师傅,一天就可以在胡同口把那小房盖起来。

        老董一听,这主意好啊。于是星期天,老董师傅就从车间叫了两个徒弟,他们几个人就忙活开了。一大早房管所拉去了一车建筑材料,老董带着两个徒弟跳水、和泥。房管所的两个师傅非常麻利地一砖一砖地在两排房子的北头,砌起了一个三米高的大墙,又在高处开了一个小窗户。然后,他们又在南边砌起了两米八的高墙,在南边墙上大门的左边,也开了一个又高又大的窗户,这样既可以提供很好的采光,又能让风能顺畅地对流。顶子上师傅用木板、油毡、石棉瓦一铺,齐活,一间十平米的小房子,天黑前就盖成了。

        老董和同事们又帮助他收拾了几天,屋里头又买了桌子、床,所有生活必需品。半个月后,老董招呼了厂里的一些熟人,在这个小房子里举行了简单而又隆重的婚礼,当晚,常亮终于入了洞房。”

        “哎呦!这帮同事朋友们太好了!可怜的常亮总算有了家了。”桂花乐的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腿。

        邓丽看着周文讲的津津乐道,打心眼里替常亮高兴。真是俗话讲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只要有个窝,起码常亮能生活有个奔头。邓丽和桂花刚高兴了一会儿,就见周文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你们说人生怎么会老是有不断的沟沟坎坎,”周文皱着眉头说。

        桂花一看周文的发愁的样子急忙问道:“常亮他又怎么了?”

        “唉!常亮结婚没两年,刚有了一个小女儿,一家三口人虽然生活过得不富裕,可是小日子过的也挺高兴、挺红火的。他和老婆计划着,每个月攒上十块钱,这样两年后就给家里添上一个小的黑白电视。以后再攒点钱,就添个冰箱,再攒点钱,再换个新自行车。

        虽然那两年他家里生活上还是有点儿拮据,不富裕。但是两口子憧憬着未来幸福的生活,一家人小日子也过得其乐融融。此时,他深深感受到了生活对他充满的崭新意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厂子里忽然一下子就开始搞起了下岗,说是天润恒佳公司要兼并他们厂子。这下子工人可就倒霉了,乱轰轰地吵吵了有大半年,最后,一人给了三万块钱,都回家了。你说那年头,好人找个合适的工作都不容易,更何况常亮手上还有残疾,那他找工作就更不容易了。

        从此,他就到处打零工,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紧巴。一提起那段日子,他就忍不住掉眼泪。他自己是省吃俭用,但绝不亏待孩子和老婆。牛奶、鸡蛋、炖肉,他都紧着孩子老婆吃,自己就拣人家冬储大白菜扒下来的菜帮子,用那个炖肉剩下的汤,自己炖巴炖吧吃了。要不然就是把白菜帮子剁成馅儿,放上一斤肉,包上四十个大包子,吃上一个多星期。

        夏天,他不吃西瓜,他专等孩子吃完了西瓜,他再把那瓜皮啃一遍。他还自嘲的对老婆说,我这是为了不得糖尿病。唉!要听他老婆一说起来常亮来,那段苦日子、遇到的苦难,那可就太多了!那些年对常亮来说,真是苦不堪言。

        由于那会儿我们大家伙也都是刚回城,个个也都是自顾不暇。邓丽,你想呀,咱们这拨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学文化,能干什么呀?除了那么一点工农兵学员,工作能分得好一点,其他大部分人,不都是得从最基层干起吗!

        有能力的,赶紧托人找路子弄个好工作。有智慧的,也得赶紧学习补课再充电。为了前途,大家那些年也都是东奔西忙自顾不暇,哪有闲着的人呀!命运真是捉弄人呀!咱们这帮人呀,倒霉的事基本上全都赶上了。

        六零年,咱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挨过饿。六九年,咱们是一锅端,都被赶下了乡,不是内蒙就是黑龙江。七八年,好不容易大家都熬到回到城里吧,咱们念书的好时光又都给耽误过去了。而且那些年,咱们在这里光种地了,大家伙又都是豪无一技之长,被别人看不起咱就不说了。可咱为了自身的生存,还不是得想方设法,拼命地往前闯吗!

        前些年,社会上陆续的搞下岗,这首当其冲的又是咱们这帮人,谁让咱们没有文化呢!前些年,陆续又有退休的、退二线的,大家含辛茹苦终于把孩子们培养长大毕业了,工作了。这时,大家才闲下来有功夫互相间联系联系,不时的聚聚、聊聊。可是每次聚会,大家都见不到常亮,大伙就开始有点儿纳闷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就是找不着他呀?

        后来,还是安毅和文杰,找到了他们家的地址。等他们去到他家住的那边一看,好家伙!大片的胡同都给拆光了,常亮他们家已经完全变成一片瓦砾,说是要盖小区了。可是安毅他们一打听常亮,人家说,这的人全搬走了。南边有搬到大红门的;西边有搬到石景山的;北边有搬到天通苑的;东边有搬到通县的。你说,这么偌大的一个北京城,要想找一个人,那不是跟大海捞针一样。

        那年正好上映一部电影,叫‘一个都不能少’。安毅说了,不管多难,咱也是一个都不能少。

        一到周末,安毅和文杰就开着车,跑到常亮家过去住的那一片地方去问人家。也不知他们跑了有多少趟,足足跑了有三个多月仍然没有打听到丝毫线索。就在他们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真叫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有一天,他们问到了常亮家过去的一个邻居,那个人指着瓦砾最北边的一排房子说‘你们看见那一长排带小窗户的平房没有,只有中间有一个小门的那里,就是常亮的家。

        哎呦!他们总算是找到常亮了!两个人谢过了人家,就高高兴兴的就跑了过去。

        尤其是马文杰,那个激动呦,可就别提了!他们兴冲冲的敲开门进去一看,床上坐着的正是常亮。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常亮靠坐在床头上,长发散落在迟钝的前额上,额头布满了皱纹,嘴里露出稀疏的牙齿。他脸上和身上的皮肤,都是被太阳晒成的古铜色。上身穿着一件小背心,背心上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破洞,他木讷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生活的重负,这几年几乎是要把他给压垮了!

        下岗时单位给他的那三万块钱,他花了一万多给妻子安了个假腿。老父亲得病住院,又花了一万多。剩下的钱,这些年全给孩子上学花光了,平时两口子省吃俭用。早上中午,长亮都咸菜泡饭,晚上孩子回来了,才有点鱼或肉。可是长亮自己还舍不得吃,都紧着孩子和老婆吃。平时要是孩子老婆有病了,他是家里、医院,不辞辛苦地跑来跑去。可是常亮要是自己有病了,他一点药都不舍得买,就是一个干扛着,多喝点水,或者捂着大被睡一觉。

        孩子要是说想买新衣服,他是毫不犹豫掏钱就给买。可是,你要是让他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那可没门。那段日子过的,听他老婆说起来别提是有多苦了!

        你们知道,安毅和文杰那是多么刚强的汉子,看着常亮痴呆的样子,听了他老婆讲述完这些年的遭遇,也都啪嗒啪嗒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说到这,周文呜咽的说不下去了。邓丽不知道,怎么现在还会有这样的事情。邓丽不解地问:“周文,不是每个人都有社会保险吗?”

        “国营的职工都有社会保险,大集体的职工买断工龄后,就没有保险了。”

        “怎么保险,还分国营和大集体呢?”

        “唉!邓丽,一两句话跟你也说不明白。就是在国内,有一些人,像常亮这样的,没有保险。”

        “这么分,社会也可太不公平了。”

        “唉!这个事说起来复杂了。咱还是说常亮吧。

        你说就靠常亮在这个单位干三月,在那个单位干上半年,挣得那三瓜两枣,怎么能长期维持这一家老小的生活呀!安毅了解清楚常亮的情况后,在单位的人事处,查阅了有关国家文件,他仔细研究了一遍,一拍大腿,有主意了!”

        桂花忽然打断了正讲得津津有味的周文说:“你跟安毅是一个单位的呀?”。

        周文莫名其妙地看着桂花:“我跟他不是一个单位的呀!你怎么会想到我跟他是一个单位的呢?”

        “你不是看见安毅一拍大腿,有主意了吗?”

        邓丽看着桂花那个认真劲,又看了看周文,两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忍不住她们两个人全笑了。邓丽心想,这东北人真实诚,她太不了解北京人侃山的文化了。不过,这也不是一般人在三天两天能整明白的。

        “桂花,北京人聊天,经常顺嘴跑火车,她就是顺嘴那么一说。”邓丽赶紧帮着解释了一下。

        “那安毅有啥好主意呢?”桂花焦急的等着听结果。

        “安毅研究完文件,他一琢磨,常亮的手是在兵团时干活给铡断的。咱兵团是国有企业,那就应该算是公伤,如果是公伤,那就不应该给他推到社会上不管了。只要现在的农场能承认他过去这件事,给开个公伤证明,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于是,安毅和文杰就利用休年假的时间,跑回团里了一趟。你别说,农场的人事科虽然全换成新人了,可他们办事还真挺热情认真。

        他们首先找到了古连长,让古连长给常亮写了当时事故的过程和证明,他在老连长家还住了一夜。他嘴上是不会赞美老连长的,但你从他带给老连长的礼物,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特意给老连长带去了三瓶茅台酒、三条中华烟、三大盒龙井茶,还有一大包北京特产。这些东西,那在当时可是一大笔钱呀!

        随后,他们又跑到团部医院,翻出了常亮当年的病历档案,全都给复印了。他又让医院给开了一份正规的公伤证明,并盖上了医院的公章。安毅和文杰拿到了这个东西,满怀欣喜地高高兴兴就了回北京。

        他们本以为有了这个证明,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可是没想到,回了北京后,他们是找谁谁不管。街道说,你这事得找民政局;民政局说,你这事得找劳动局;劳动局说了,你这事得找他原来的工作单位。好家伙,他们找了一溜八开,等于全是白找。那一年给安毅累的,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什么信访办、二轻局、残联,只要沾上点边地单位,他全去过了。最后,常亮的这事儿,还是毫无结果。

        这下可给安毅气坏了,他想来想去,最后直接跑到了市委办公室。接待他的是一个值班的处长。他说:‘你们这事是历史遗留的问题,现在还不大好办。目前市里、国家正在研究这个问题,你们再等一等看看,以后会有新政策。那时,你们的这事儿就可以解决了。’

        安毅一听可真急了,他气得拍着桌子对处长说:‘哎!我先声明啊,这可不是我瞎编,这都是文杰在旁边看见的。安毅说,你们这里是北京老百姓的最大的父母官了,你们做事总不能向基层的小干部那样,能推就推,能糊弄就糊弄,不为老百姓办点实事呀? ’

        ‘我们现在不也正在研究这个事情呢么,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了。你们还是需要再有点耐心等一等。’那个处长很客气地解释说。

        ‘你一句话,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我们为这事,前后跑了一年多了。走到哪,都总是说等等等,你能告诉我个具体日子,让我们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具体的日子我实在无法告诉你,但是,肯定时间不会太长。’

        ‘说了半天,你还是推了个干干净净。你们高高在上,就知道整天混日子,享清福,对老百姓的疾苦不闻不问。你们还讲不讲点儿良心呀?’

        ‘同志,我并没有唐塞你,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事情很快就会有个研究结果了,但是你要非让我告诉你具体的日子,我也确实不知道呀?’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谈话没想到逐渐演变成了愤怒的争吵,似乎眼看着就要到了动手的地步。但是实际上,两个人谁都不会真正动手,只不过是情急之下,两个人都有点激动罢了。尤其是安毅,他显然是内心焦急,有点沉不住气,说话有点毫不客气。

        他说,‘我们上山下乡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临老临老倒下岗没有工作、没有依靠了。你良心上说得过去吗?我可不客气地跟你说,这个事,一个月内再不解决,我也没有其别的办法了,我只能带着我们兵团战友,二百来号人,每天坐在你市委门口等消息了。’

        ‘同志,我问你,你下乡了多少年?’

        ‘我下乡了五年多,没有吃过闲饭。’

        ‘那好,那我们应该有共同语言了。我下乡了十年,绝对也不像你说的,不知道人民的疾苦。我这事也就是跟你说说,我从来也没有高高在上,我每天都在认真的工作和生活。你对我个人有什么看法都不重要,但是你刚才说的一些话,我可不赞赏。我也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你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干任何违法的事,有事,我们可以慢慢地商量吗。’

        安毅一听,这老兄也下过十年乡,也是个知青,那应该有感情基础了。

        他也不好意思地说,‘同志,我跑这事已经有一年多了,你推给他,他又推给你,推来推去到今天,什么事也没解决呀。短期我们的战友可以接济他,但这总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呀!这事要搁在你的战友身上,你说你能忍受的了吗?既然你也下过乡,你就更应该帮帮咱这个阶级兄弟了。

        你如果有空,你可以先跟我们去常亮家看看好不好?他家本来就是大家伙帮他,临时搭的一间小屋。这么着,才帮他凑合着取了个媳妇儿。他家进了屋就上床,下雨天满屋子漏雨。一家三口,两个残疾人,老婆没有了一条腿,他自己在兵团时,被轧草机轧掉了一只手。一个上中学的孩子,没有一分钱固定收入,你总得让人家像一个人似的,有尊严的活着吧!’他瞪着眼睛,跟处长把常亮家地情况说了一遍。

        我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安毅生气的样子,听文杰一说,简直真是不可想象安毅当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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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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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六十二)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9 14:18:00 [只看该作者]

 

        说归说,气归气,那处长一看安毅是真的急了,也许是怕真惹出点什么事,他的乌纱帽就不稳了。也许是人家,确实被安毅的精神给感动了。他还真把安毅带去的材料认真看了一遍,最后,他对安毅说:‘同志,这个事按说不归我管。但是,我看你们这个战友的情况,也确实有点特殊,也很可怜。作为个人感情,我很同情你们的这个战友,我会尽量帮你办。但是,我可告诉你,你以后办什么事,可不能像刚才那样,来不来就说带人来闹事。你是碰到我了,要是碰到一个脾气倔点的,不给你办,政策上也说得过去。你带人来闹事,你想想看,法律上能饶的了你吗!你那样只会激化矛盾,对你个人,对社会,都没有一点好处。你以后办事,一定得学会冷静。”

        安毅听了,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火气是大了点。他马上跟人家处长解释:‘处长,我刚才说话的态度是不大好,那不是因为这事着急吗!你只要能帮助我们把这事情给办了,你怎么批评我,让我写检讨都行。常亮的情况,确实外人不知,实在是活得太辛苦了!我无法一一向你细说,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大的一个北京城,这么大的一个老爷们,楞是让生活给逼的快要自杀了!要不是他在兵团经历过几年的艰苦生活的锻炼,他早就上吊了!你说,谁看了不心急呀!’

     ‘行啦!咱们也不说那么多了,你只要把我刚才的话记住就行了,对你今后只会有好处。这样吧,你们回去后,到街道写个介绍信,把他的档案也拿上,再把你手上的这些材料带着。后天,你去市人才交流中心,找一下那里的乔主任,你们具体商量商量。根据现有的政策,看看让他们怎么能变通一下,把这个事情能够处理一下,试试看,好吧?’

        安毅一看,人家处长没打官腔,又给自己出了点子,不管后面的事办的成不成,心意咱领了。他向人家处长又道了歉,便和文杰出来了。

        “后面的事办的顺利吗?”桂花焦急地问。

        “要说啥事都得专业,安毅跟文杰隔了一天,就去了人才交流中心。乔主任研究了一下常亮的情况,根据相关政策,把常亮回京后工作的十几年,也算为正常连续工龄。把他下岗以后的时间,也可以算做一般工龄,但是要补交五万元钱,把他没有正式工作的那几年,也给连续起来。这样,常亮到五十五岁后,就可以领到退休金了。而且,他从交了钱之后,长亮就有了医疗保险,往后常亮有病的医疗费,也可以按比例,正常的报销了。

        安毅听后,别提有多激动了,这就等于彻底解决了常亮的后顾之忧了。他高兴地谢过了乔主任,便回去开始了筹措那五万元钱。

        当时,安毅的儿子正在澳洲读书,两个人的家底都掏出来,供儿子读书了。一下子,他掏不出那么多钱呀,他也不想跟大伙说。于是,他就管老妈借钱,跟朋友借钱。后来大家吃饭的时候,文杰告诉了我们。大伙一商量,责无旁贷呀!所以大家决定,桌上的十二个人,每人拿出两千块钱,再告诉其他的战友,这事不很快就能解决了吗。安毅开始不同意,他执意要自己来解决。可是大家说了,你不能这么自私呀!多少你也得让我们表示一下爱心吧。最后他勉强接受了。

        第二天,他把饭桌上齐的钱和他借的钱,凑到一起,带着常亮就去交流中心把钱全部交上了。从那以后,常亮的医疗费,退休金就都有了保证。”

        “哎呀!这太好了、太好了!还是好人多呀!”桂花总算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交流中心可以决定每个人的医疗、退休金呢?”邓丽不解的问道。

        “唉!看你老外了吧。交流中心现在改叫社保中心了,跟你们美国的社会保障机构一个样。”

        “嗷,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这要说起来,还是人家市委的处长明白,一句话,就把这事搞成了。”桂花笑着说。

        周文看着笑呵呵的桂花,说到:“你看问题还真准。后来安毅才搞明白,人家那个处长在他们走后,就给交流中心的乔主任打了电话。他跟乔主任说,材料他都看过了,这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看看有一些什么相近的政策,能够尽量变通一下给办了,别再等着正式文件批来批去的了。

        要不然,安毅他们从街道上正规办起来,就这一圈手续,没有三四个月、半年的,你根本就别想办出个眉目来。

        这些情况,都是后来安毅请乔主任吃饭的时候,乔主任酒后跟安毅如实说的。乔主任也是看在郝处长的面子,很多地方都是违反当时的规定的。安毅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跟人家郝处长谈话的经过。觉得人家确实表现得很大度、高尚。要是碰倒一般人的觉悟,就凭咱那态度,给你不软不硬的对付走了,什么事也不给你办,咱也是干没辙。

        他觉得自己上次对人家郝处长说话,是有点太过分了点,他心里总觉得有点愧疚。他于是执意想请人家郝处长吃个饭,可是人家每次都在电话里,都婉言地谢绝了。

        邓丽,你最清楚安毅的那脾气,心里搁不住对别人的委屈。他还就真通过熟人,想方设法打听到了郝处长家的地址。有一天一下班,文杰拉着他就跑到人家的楼底下,等到了刚下班的郝处长,好歹非要拉人家上车,去凯悦酒店吃饭。郝处长一看那情形,也没了办法。但他坚持说,就在他家门口的一个小饭馆,吃点便饭。安毅一想,小饭馆也行,咱是要跟人家道个歉,人家也不会再乎吃的好坏。

        于是,三个人要了一瓶精品二锅头,全给喝了。这酒一下肚,三人聊开了,感情了!这位郝处长比咱们下乡的年头还多呢!他整整在陕北插队,待了十个年头。七七年恢复高考,他才考上人民大学,回到了北京。他跟安毅一样,也是硕士毕业,人大的高材生。一毕业,他就分配到了市委。

        安毅他们那天也是赶巧了,碰上他值班。要不然,按照常规,这事肯定会转到相关部门,一道道按手续来办。这事能成不能成,那还要两说着呢!”

        “我一看,那个处长就是好人,还是市委的大领导觉悟高。”桂花又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也曾经有过插队的经历,所以我想,他也能理解我们这样的人。”邓丽感慨的说。

        “是呀,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周文说完,喝了一口水。

        “那常亮这回可是无忧无虑了!”桂花终于开心地咧着嘴大笑了起来。

        “你这回又说错了。”周文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又出啥意外了?”这回桂花立刻又皱起了眉头。

        “退休的事是搞定了,可是人越来越老了,一只手干活,总是不方便呀!虽然常亮的心情是敞亮了,可是生活上还是不方便呀。他就是有一个梦想,想花费一万多块钱,给自己安装上一个假手,那样肯定是会方便多了。于是,他跟老婆商量,每个月省吃俭用,拿出三百块钱攒起来,攒够了,好给自己安上个智能假肢。

        有时候,常亮能做临时工,就多攒一点。两个人辛辛苦苦赞了三年,眼看有了九千多块钱的积蓄了,在过一年多就可以攒够了。两人那一段时光,每天都是特别高兴,他们终于咂摸出点生活的乐趣了。而且,自己大半生的愿望也终于快要实现了。

        唉!可是你们说世上穷人想整点啥事,怎么就那么难呢!”说着,周文掉下了眼泪。

        “周老师,你别急,慢慢说。”桂花马上拿毛巾替周文檫干了眼泪。

        邓丽看到周文伤心的样子,她猜想,肯定是常亮又遇到了麻烦。

        “周文,常亮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啦?”

        “唉!常亮别提有多喜欢那个假肢了,隔一个月,他就去那个商店看看,隔一个月就去那里瞧瞧。他看着那个假肢,自己总是笑眯眯的,心里头高兴呀!可是有一天,他又象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又去那里看他那个心爱的假肢。忽然,他的眼珠子逐渐瞪大了。他惊恐地注意到,假肢旁边价签上面的数字变了!那假肢从原来的一万三千八百元,变成了两万三千九百八十元了!这无疑是给了常亮当头一棒。

        本来,只要再有一年多就可以戴上的假肢,这下又要再等上四五年了。他一路灰心丧气的回到家,伤心地把这事跟他老婆一说,两个人都蔫了。他足足苦恼沉闷了好几个月,这才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他晚上给人家看商店,白天又去马路上卖报纸。他心里头鼓励自己,不管有多难,也一定要把这个假肢给安上。

        到了第二年夏天,他终于攒到了一万六千块钱,眼看着再过一两年,自己的心愿就可以实现了。那会,笑容也开始常挂在了他的脸上,梦里他都已经梦到过好几次自己安上了假肢,那手跟真的一样的灵便。这样快乐的心情,把他生活上的艰辛和疲惫全部都给冲淡了。可是他还没有高兴一年多,刹那间,快乐的神情就又消失不见了。

        那天,常亮又象往常一样欣喜地去了那个商店,想看看自己心爱的假肢、聊以自慰。他非常高兴地来到橱窗前面,看着漂亮的假肢不住地微笑。当他的眼神慢慢移到价签上时,他不禁一愣!他看见新换上的那个价签,赫然地写着:三万两千八百元。

        他顿时茫然了!他无法理解自己在拼命挣得钱,可是怎么老也是跟不上价签上的变化?要是这样下去,自己每天拼命地攒钱,而物价飞快的暴涨,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希望了!他失魂落魄地凝视着橱窗里的假肢,失望使他伤心懊恼到了极点。

        他沮丧地慢慢抬起了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空,心里却是沉重万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真想破口大喊、问问苍天,‘我这辈子,还有没有一点点儿希望,能够安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假肢啊?’

        他颓丧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他伤心地躺在床上,默默无语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悲伤的心境使他无心茶饭,眼前似乎又看见了橱窗里,那个可爱的假肢。但他脸上呈现的表情,完全是一片木然。”

        “这国内的物价,涨的也有点儿太快了!才几年,就快翻了三倍了。”邓丽真的有点不明白,通货膨胀的速度,按说也不应该这么快呀!

        “邓丽,你在美国待贯了,你是太不了解现在的中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中国人还美其名曰:摸着石头过河。你说你信仰老庄,一切顺其自然,现在自然就是这样,你说你怎么办吧?长亮要是就这么摸下去,摸到死,手上摸到的还是石头,永远过不了河了。”

        周文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她用手捂住了鼻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邓丽望着周文无奈的脸,想想常亮期待的目光,她的心头很不是滋味。

        常言道:富贵思淫欲,贫穷出盗匪。这话说得没错。

        现如今的社会上,多少贪官、暴发户,经不住权力和财富的诱惑,大量挥霍国民财物,腐化堕落。很多人不但长期包二奶,甚至还养小三、无数的情妇。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就成了这些人每日的必修课。你到网上去查一查,几乎哪个省市都一样,屡见不鲜。然而,他们并没有负罪感,反而是津津乐道。最终,还是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世人所不齿。

        同样,在社会的最底层,也有一些人由于家里贫穷,念不起书,大字也不识几个,他们从何而知什么是道德呀?。愚昧和无知,使他们逐渐走上了偷窃、欺诈、抢劫、杀人的罪恶深渊。当然,贫穷决能成为犯罪的借口和理由。但是,贫穷确实也是出现犯罪诱因的社会现象之一。

        当然,更多的贫苦大众,虽然他们也很贫穷,但是他们善良、勤劳、自强不息,在艰苦生活中默默地耕耘,心态平静地过着节俭、紧衣缩食平凡的日子。

        邓丽过去,并不大了解常亮家里的情况,听周文这几天的介绍后,她更钦佩长亮了。他就是在这种贫苦的情况下,依旧顽强地在和命运拼搏。他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自暴自弃、甚至是堕落。他依然憧憬着美好的明天,精心耕耘着自己艰辛的生活。

        邓丽想到这里,她觉得不能让常亮绝望:“周文,这个事情好办。咱们回到北京后,我来出这个钱,一定要让常亮戴上这个智能义手。”

        桂花在旁边掉泪,周文的脸上却忽然闪过一丝微笑:“你们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就在常亮最绝望的时候,他的女儿,手里举着信,高兴的跑了进来。

       ‘爸爸,爸爸,我考上北京工业大学了!’

        常亮从伤悲中,“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他反反复复仔细地看了入取通知书和入学须知,他兴奋的脸上,这次流下了激动而喜悦的泪水。

        他的老婆在一旁看完通知后,却茫然地叹起气来。‘老常,这学费一年就要八千多,四年,要三万六千多元,我们这可怎么办呀?’

        女儿听完母亲的话,也开始黯然神伤!她刚才洋溢在脸上的那股高兴劲儿,顿时荡然无存。她心里知道,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都不好,自己也不想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了。她知道爸爸妈妈为了她,这些年来吃尽了不少的苦头,整天省吃俭用,什么东西都是紧着她,水果、鱼肉,都紧着她吃。衣服鞋子旧了、坏了,父母马上就给她买新的。

        尤其是爸爸,从打她记事时起,爸爸就好像从没有买过新衣服,背心、裤衩、袜子,都是让妈妈补了又补,几乎没有一件内衣没有补丁。她知道,不应该再让父母吃苦了。她早就想好了,高中毕业以后,自己就去工作,挣好多好多的钱,去该报答一下为了自己、辛勤劳苦了一辈子的爹妈了。

        她这时,虽然内心是多么的渴望自己能够进入大学的高等学府呀!但是,她一看到自己年迈苍老的父母,马上强做笑脸,安慰起妈妈:

       ‘妈妈,您别担心了。我不再去念书了,我只不过就是看一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考上大学。妈妈,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可以挣钱了。我要给你们挣回来好多好多的钱!来孝敬你们。’女儿深情地说着,眼睛里却噙满了泪水。

       ‘孩子,不是妈妈狠心,不让你去上大学。咱们家这些年来都靠着你爸爸一个人,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不辞辛苦地干活挣回来的那些钱,才让我们维持到了今天。为了咱们一家人的生计,你爸爸这些年吃了多少的苦头,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可是孩子你看,你爸爸现在也老了,他的身体也大不比从前了。可他现在还是一个人每天要干两个人的活儿,他就是想让咱娘俩生活过的好一点。可是他自己,这些年来,连一件像样的新衣服都不舍得买呀!你看他哪顿饭舍得大口吃过一块肉、一口鱼?孩子,你也该心疼心疼你爸!你高中也念完了,也算是有知识了,先找个工作,帮助帮助你爸好吗?’

        ‘不行!’半天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的常亮,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檫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过身瞪着眼睛对女儿说道:‘欢欢,这样不行!你必须要念完大学,等到你大学毕业以后,你爱找什么工作都行。那会儿,我绝对不会再拦着你。’

        ‘可是,咱们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交学费呀?’老伴忧郁的说。

        ‘咱们存折上不是有一万六千多元吗!学费才八千元,没有什么问题呀!我每年还能挣,供常欢上大学,不会有任何困难。’

        ‘可是老常,那钱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攒着,给你买假肢的吗?’老伴伤心地说。

        ‘咳……我的假肢晚装几年,又有什么关系。没准几年以后,假肢的技术水平都更好了呢。’常亮说的很轻松,这话完全是故意说给女儿听的。

        ‘可是老常,你越来越老了,没有手多不方便呀!’

        ‘老伴,你就别再说了。明天我们就去商店,给欢欢买上学的东西。欢欢,爸爸是实在对不住你了!人家有钱的家庭,孩子上大学起码都会给孩子买台计算机。可是爸爸是真没有这个能力,给你买台电脑了,你就再委屈几年吧。等爸爸以后再多挣点钱,一定先给你买台电脑。但是,除了电脑之外,咱们什么都不能缺。’

        ‘爸爸,我真的不去上学了。我现在长大了,我往后再也不让您吃苦受罪了!这些年来,您吃糠咽菜,风里来雨里去,一分钱都省着花。您看您身上穿的内衣,哪一件是没有补丁的呀!我懂事以后,就没有看到您过上过一天好日子!往后,我不能让您再为我受罪了!爸爸,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也有力气、有文化了,我现在可以挣钱了。我今后要自己努力的挣钱,给家里挣回好多好多的钱,来孝敬您二老了。’

        说着,常欢哭着扑到了爸爸的怀里,伤心的眼泪,噼啪噼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可爱的小脸上不停地往下掉。她的内心是多么的渴望进入大学的殿堂呀!但她也知道,父母这辈子生活的太凄苦了!

        ‘欢欢,咱们可不能说这没有志气的话。老常家,几代人都没有上过大学,好不容易盼着你有了出息,有机会能上大学,怎么能不上啊!咱两年的学费都是现成的,这两年,我就是做牛做马,怎么也能把你后两年的学费攒够了,你就放心吧。你要挣钱可以,等你大学毕业了,咱有了真本领,你干啥都成,爸爸绝不会再拦着你。’

        常亮一边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边继续说道:‘欢欢,你看看爸爸这一生,就是因为文革没有念成书。我就是因为没有文化吃了亏,因此,找个像样的工作都很困难。所以,如果一个人没有文化,就不可能有一个好的人生。爸爸希望你今后一定要努力学习,珍惜青春的大好时光,给自己一生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你大学毕业了,爸爸也就可以踏踏实实、安享晚年了。’

        常亮给女儿檫干了眼泪,看着漂亮的闺女,他打心眼里高兴。这会,他不再伤心自己的假手了。他觉得这个假手和女儿上大学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这么多年自己都过来了,没有假肢不是照样能活着。他从此,彻底打消了给自己购买假肢的念头。他只一心在想,自己能够再多挣点儿钱,好给女儿购买一台新电脑。

        女儿开学的那天,他跟老伴兴高采烈地送孩子上了大学。他那股自豪劲儿,一直挂在他得脸上。从那以后,常亮无论干什么活儿,心里都是乐呵呵的。

        大前年,王琼去北京看常亮,春霞陪着她一块去的。当时常亮卖报纸还没回来,她们俩就跟他老伴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他老伴忍不住就哭了,春霞问她有什么伤心事尽管说。她开头闭口怎么也不说,最后被春霞问的实在不好意思了,就把常亮买假肢的事给说出来了。她说她们结婚这么多年了,常亮啥事都先替她们娘俩着想,这些年,他吃了太多的苦了!他一个人,把苦水全给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她说,去年深秋的一天,空中下着大雨,他手里的报纸没卖完,他就跑到地铁里去卖,一直卖到末班车。他那些天实在是太累了,车厢里已经一个人没有了。他就躺在了椅子上,抱着报纸睡着了。谁知道,地铁那列车也没人叫他,就把他给拉到车库去了。半夜他给冻醒了,他一看四周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自己是给拉到地铁的车库了,车门都锁着,他也出不去。

于是,他索性就把报纸盖在身上又睡着了。第二天,火车按点开到了站台,他又跟没事人似的卖起了报纸。他一直把手里的报纸卖完,才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可是,到家他就发烧了。他自己也不吃药,盖着被子又睡了一觉。下午起来,他发着烧,坚持着又去卖报了。

        即使这样,可是他从来也不抱怨。本来买假肢的钱也攒了一万六千多了,结果,闺女一上学,这个梦又泡汤了。她觉得这辈子,实在是对不住常亮,她老为这件事,经常忍不住偷着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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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六十三)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9 14:40:00 [只看该作者]

 

        春霞的为人,你们都知道,她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她的眼睛里,哪能放得下沙子。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她跟连里的几个人分工,有去医院联系假肢安装的,有去工厂打听假肢价格的。没几天工夫,大家就都把情况整明白了。

        要从商店里买假肢安装,大约要四万元,但从工厂买来安装,大约只需要三万三千多元。于是,春霞就在咱们的网上发了个消息。她计算了咱们连,在北京大约有二百人,一人两百元,有一百七十人捐赠就够了。可是让她绝对没有想到,消息一发出,第一天就收到捐款三万六千元。因为不光是咱们连的人,整个团里看到这个消息的人,都给捐了款。吓的春霞当晚,赶紧又在网上发布了消息,紧急停止捐款。你说咱们兵团战友这份情谊,有的就是萍水相逢,有的根本就不认识,但是看到消息的人,都二话没说就给捐了款。你说,这水也像血一样的浓啊!

        后来,根据医生的检查,告诉他自己也要在安装前,要锻炼断臂上的肌肉和神经,好配合智能假肢的使用。经过半年的时间,他的假肢终于安好了。  

        现在,常亮有了假肢,可就方便多了。他说,他这辈子都知足了,一生都再也别无他求了。他一再感谢,所有的兵团战友帮助他圆了、这个盼了大半辈子的美梦。

        今天的社会,到处充斥着浓重的铜臭味道,多少曾经的模范、精英、高干,都为此而竞折腰。可是,就是这帮经历了上山下乡,绝大多数都是普普通通平凡的人,依然像当年在北大荒一样,他们只把金钱当做是劳动的报酬。他们没有利用金钱去换取地位和权力!也没有利用它去腐蚀社会或者为自己攫取更大的利益。他们把金钱浇灌了友爱,他们用自己绵薄之力,传递着人间的真情。

        我老是对我的孩子说,我们这帮上过山、下过乡的人,虽然在农村遭受了不少的苦难。但是,我们呼吸了广阔天地的新鲜空气,田野里的劳作滋养了我们一生勤劳、朴实、奉献的高尚情操。我们没有沾染城市里的一些人奸诈、懒惰、贪婪的坏习惯。这些人,才是社会的真正脊梁,国家的希望。在他们的身上,可以看到民族优秀传统的光芒。”

        桂花眼里虽然流着泪,可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你们这些知青呀,都是大仁大义,真是好人呀!”

        邓丽听着桂花的话,回想着回国后的所见所闻,她深深的感受到了,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几年,虽然是饱经风霜雨雪的酷寒,甚至是坎坷与折磨。但是大家的共同经历,也产生了共同的情感。这种真挚的情感,是深深地烙在了这些兵团战友的心里,恐怕一生这种印记都无法磨灭!

        金钱的魅力,在这个年代,在这些人的身上,似乎无法淋漓尽致的展现它的能量。这些曾经经受过磨难,同甘共苦的劳动与生活,在一个大土炕上滚过来的人,让他们更看重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那份宝贵的情感。他们所具有的那朴实、高尚的情操,传承着祖先光荣的传统。

        就在邓丽她们要离开的那天下午。忽然,一辆绿色的切诺基吉普车开到了连队。队长领着司机来到了姚桂花家,说是农场的场长要请她们座谈一下。

        邓丽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说,现在秋收,领导们肯定都很忙,就不到团部打扰领导们了。可是,团里来的司机不干,他说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去团里看上一眼。最后,还是在孙士高的劝说下,她们同意了。

        临走,邓丽坚持要给桂花和孙士高每人放下六百块钱,结果,孙士高还真急了。

        “邓丽,我们都还算是知青吧,你可别看不起我。你们回北京后,就告诉所有的咱连知青,以后到了连队,吃住都到我这来,一分钱都不能掏,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老孙。你们也告诉他们,别向你们似的,还带那么多东西来,累赘。只要我老孙还活着,你们还惦记这嘎达的土地,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说着,他把钱硬塞回了邓丽的包里。

        桂花也在一旁说:“老孙说的对,你们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那就对啦!”

        邓丽一看没辙,知道拧不过老孙,只好做罢。

        她们让司机再等一下,然后她们又来到了连长家。二虎的媳妇打开了房门,招呼着大家进了屋。 “大娘,我们这就走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过几年还会再来。这里是一万块钱,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您老人家无论如何都一定得收下。”邓丽说完,把钱放在了炕上,“大娘,我们走了。”

        “这可不行!姑娘,你这可不行!这钱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啊!二虎每月挣钱不少,我们花不完呀。姑娘,这钱你得拿回去,不然我们也对不起老古呀!” 大娘着急得慌忙下了炕,抓住了邓丽的手,一定要她把钱拿回去。

       “大娘,这钱不多,就是表示一点儿我们对古连长的感激之情。老连长当年对我们那么好!这点儿钱哪能报答的了,他对我们的恩情呀!您老人家无论如何都得收下,不然我们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走了。”

        “那怎么行啊!”大娘握着邓丽的手不松开。

        邓丽怎么跟大娘解释,她都不答应,真差点儿把邓丽就要急哭了。 在无奈的僵持中,老孙赶紧走了过来。

        “大娘,大娘,您听我说好不好?”孙士高抓住大娘的手说到,“您就别推让了,别人的钱您可以不要,我支持您。可是这个姑娘的钱,您老得收下。都四十多年了,她大老远地从美国跨海,饶了半个地球跑到这来,就是因为她还有对这里割舍不下的一份深情!她就是要表达一下,她对老连长的一份怀念之情!您老不能让这个姑娘,留下一份失望的心情走呀!不然的话,她心里不落忍,没法回去呀!”孙胜高的一番话,说的大娘和邓丽都哭了起来。

        “孩子啊!按说我是真不能拿呀!以前那么多知青来这儿,都要给我留下钱,我都跟他们翻脸了,一个都没收呀。唉……怎么说呀姑娘?你这个姑娘老实巴交的,人也善良,我知道。那好吧,我就听士高的一回,这次就破例不难为你这孩子了!这钱,我就收下啦。我要告诉二虎这孩子,这钱是怎么来的,我让他这辈子,都得向你们知青学习啊!”

        挥泪告别了大娘,邓丽和周文又叮嘱老孙、桂花,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多多保重。她们这才恋恋不舍地,上了吉普车和老孙与桂花挥手告别。

 

        她们到了场部的会议室,场长和另外一个付场长,马上就进来了。潭场长热情的介绍了农场的变化,又聊了一阵北京知青的事情。于是,大家来到了餐厅,办公室陈主任,早已经张罗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于是,边疆白酒又斟满了大家的酒杯,谭场长简短地道了开场白,大家便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进。

        席间,场长问起邓丽她们还有没有想见的朋友或熟人,还留在农场。邓丽仔细地想了想,农场已经好像没有什麽熟人了。但是她忽然想起了她们学校在二十一连的一个男同学,虽然她根本和这个人不认识,但是他当年做的事情,在邓丽的心里一直留有余悸。

        “场长,我们学校有一个同学那会儿在二十一连,叫赵志刚。当年,他因为在批判会上为刘少奇鸣冤,说他是国家主席,就是罢免,也应该通过法律程序办理。他还高喊刘少奇万岁!结果被团里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农场?”

        “唉……那个人我知道。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当年他为了那件事,可是遭了不少的罪呀!那会儿连里面那会儿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最危险的活儿,都是强迫他去干。他也真算是条汉子,当年那么活泼、开朗的性格,硬是给逼的沉默无语。不管当时人们怎么整他,他就是不服气,最后他得了精神分裂症。

         七九年,他办理病退回了北京。听说他总是沉默不语,大脑的思维还是停留在二十几岁的年龄阶段。 唉……够可怜的!他孤身一人,总是沉思、傻笑……一直靠他的年迈的姐姐抚养他。八三年,农场已经给他的事情平反了。去年,咱们农场总局在佳木斯成立了知青精神病院。年初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劳科的同志去北京,和他姐姐商量了以后,把他接到佳木斯的医院去了。     

那里现在大约有近百来的病人吧,都是过去的知青。据统计,全农场大约有二百多患精神病的知青吧,农场已经招手要陆续把这些人都接到那所医院去。他们基本上都是孤身一人,医院一方面为他们治病,同时也是让他们老有所依,实际上也是要为他们养老送终吧!”

        “噢!那就好了。他的命运虽说是很不幸!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程,农场还能为他们安排那么好的一个归宿,那我们知青真心的要感谢你们、感谢现任的农场领导,能够做出如此的善举!”邓丽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唉……这也确实是农场应该做的。知情为北大荒奉献了青春年华,北大荒的人民是不会忘记的。你们还能想起其他的熟人吗?”

        邓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轻轻地摇着头。周文却忽然想起来连队罗会计的女儿,好像听说是在场部。但是她在哪个单位,周文就不知道了。

        潭场长一听,立刻说到:“好吧,你们放心,一会我们指定可以把她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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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六十四)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9 14:47:00 [只看该作者]

 

        晚餐过后,农场特意安排了一场舞会。随着音乐声起,聚光灯突然把入口处照的雪亮,一个年轻人,引领着一位女士缓缓向她们走来。经介绍,她就是一连罗会计的女儿,现在在场部教书。邓丽对她好像没有太深的印象,但是周文认识她。小罗的嘴里,一声一声亲切地叫着周老师。

        邓丽趁着她和周文说话的时间,还真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这个女子圆脸、大眼睛,上身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衬衫,下面穿着一件小碎花的裙子,中等个,微笑中透着温柔。要论长相,她该说是够漂亮了,可以想象得出,年轻时她的那种美丽。

        邓丽和她随着音乐的旋律,共舞了一曲。舞罢,邓丽问她,“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小罗苦涩地一笑,“要说,这里的生活工作都还可以。但是,要和你们在连队的那个年代比起来,精神生活差的是太远啦!没法比了!我心里自从你们走后,总是觉得空荡荡的!”

        从她的话语中,邓丽似乎还可以听出,她对那段的岁月,还留有深深的眷恋。

        她继续说道;“是你们到来连队之后,知青的生活深深影响了我。让我过去一直沉寂的心灵,从此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的飞翔!我的眼界,从你们来的那时起,变得更深远了! 我把你们知青当做了楷模,处处都开始学习你们知青的样子。我在自己过去荒凉的心里,播种着希望的种子,希望将来,也能像你们知青一样的生活。当年我还爱过一个北京的知青,要不是因为户口,我差一点就可以实现我心中的梦想。我对那段恋情,刻骨铭心,至今未忘。”

        从她的话语中,邓丽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从她的举止上,邓丽也能感觉到,她是一位朴实、善良、温柔、漂亮的女性。她就如同生长在北国黑土地上,散发着纯朴芳香、美丽的野花!

        后来邓丽上了火车,周文悄悄地告诉她,小罗爱过的那个人就是马文杰。她们前后相爱了四年多,如胶似漆。后来,马文杰随着大伙回到了北京。

        本来马文杰是准备和她结婚后,就想办法把小罗的户口转到北京来的。可是他到派出所一问,人家告诉他,这有结婚了十几年的夫妻,到现在还没有把户口转过来呢!你自己琢磨着办吧,这事谁也说不好将来的政策会怎么定,反正现在的政策是不行。

        后来,他也想尽了办法,根本就是没有办法能把她的户口办到北京。于是,这事拖了三年,两个人最后还是忍痛分手了。

        邓丽听后,真为马文杰惋惜!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位贤淑的伴侣!

        邓丽想到这,也不禁为那个时代而悲哀!就因为一张小小的“卡片”,由此,一个善良女性的人生,从而彻底的改变了方向。

        但是邓丽也在想,这一切,也可能都是人生里命中注定的吧!

        尤其是处在那个年代,这帮十五六岁的孩子,那么小就进入了社会,又有几个人,能够懂得真正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当天夜里,她们坐上了返京的列车。

        火车在漆黑的夜色里急速的奔驰。邓丽望着窗外闪烁的星星,急速闪过的原野、村庄,让她有苦苦思索起来。她对这次重新又回这片黑土地,思绪万千……!

        正是因为当年无奈地来到了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虽然当时的生活劳动条件异常的简陋、艰苦,甚至可以说是恐怖。大家在田野间一年四季辛勤的劳作,以及在这片荒原上,大家孤独寂寥的心路历程的磨难,才使邓丽的毅力,日后变得无比的坚韧!

        人生就是这样,个人的命运往往只能随着国家的命运而沉浮,有失、有得!

        邓丽思来想去,依依惜别的心情,根本无法使她平静地入睡。三年兵团生活的一幕一幕,又生动地闪现在她的脑海。

        她看着小娜和周文都逐渐睡熟了。于是,自己轻轻地从包里拿出了笔和本,写出了她心中的感慨:

 

                                               我     爱     你

 

                         面对北大荒原,我说一声再见!

                                            

                                            不管走出多远,即使海角天边。

                

                        依旧情深意绵,永植我的心田。

                  

                                            你是我的初恋,你曾把我欺骗。

        

                        让我历经磨难,流血流泪流汗。

                      

                                             耕地开荒修田,挖渠筑坝劈山。

    

 

                          风霜雪雨酷寒,披星戴月苦干。

                                    

                                             除禾收麦挥镰,头顶烈日高悬。

       

                          四季没有休闲,无畏无私奉献。

                      

                                             精神荒漠愁烦,使我痛苦不堪。

        

                          面对死亡凶险,让我心灵震颤。

                         

                                             青春飞逝哀叹,前途渺茫暗淡。

              

 

                          一日阳光灿烂,百花争相吐艳。

                       

                                             没有懒惰贪婪,是你把我锤炼。

     

                          战友甘苦相连,携手面对灾难。

                    

                                             天真纯洁爱恋,情同手足无间。

         

                          告我水滴石穿,教我避恶扬善。

                       

                                              学会生活朴检,知晓宽容恭谦。

         

                          懂得创造钻研,做事孜孜不倦。

                      

                                              赐我智慧经验,让我志存高远。

         

                          多少辛勤悲欢,塑我身强志坚。

                        

                                              时光星移斗转,练就英雄虎胆。

        

                          我错把你抱怨,是你教我登攀。

                          

                                              给我大爱无边,让我辟地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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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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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超级版主 帖子:56738 积分:311513 威望:0 精华:76 注册:2008/5/15 8:39: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10 9:52:00 [只看该作者]

回场情形真热烈,

知青影响仍深切,

说起战友常亮事,

也知建成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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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赵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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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176 积分:1296 威望:0 精华:4 注册:2012/2/24 12:51: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21 22:06:00 [只看该作者]

谢谢版主的一路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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