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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不堪回首 (八)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赵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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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176 积分:1296 威望:0 精华:4 注册:2012/2/24 12:51:00
不堪回首 (八)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3/8 23:34:00 [只看该作者]

 

      下午,小娜还是总嚷嚷着要找妈妈、妈妈。邓丽的心情,也是异常的沉重。她老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隐隐做痛。下午吃饭前,邓丽早早的来到了机关大楼后门旁边的运动场。她爬上了双杠,想等着妈妈去食堂打饭,远远的看一眼妈妈的情况怎麽样了。

      春霞正好从这里路过,看到了邓丽,她也爬上了双杠。她和邓丽便在上面聊起天儿来。邓丽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目的,她只是心不在焉地聊着天,一边无聊地消磨着时光。而她的眼睛,始终却在关注着办公大楼的后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门的前面忽然聚集起了很多的人。人们都在仰着头,手上比画着,有的人嘴里还大声喊着什麽。春霞向那里观看了一会儿,忽然看着邓丽焦急的说:“你快看,那大楼顶上的窗户前,站着一个人!”

      邓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高空七层楼的窗前,确实站立着一个人,不禁令人顿时毛骨悚然。人们在下面分不清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几分钟后,就见那个人纵身向前一跃,身体在空中开始飘然降落了下来。

      这时,邓丽才看清楚,空中落下的那是一个女人。因为她看到那个人的长发,开始在空中飘散,衣服也随着身体下落开始在风中飞舞。忽然,只见那个女子的身体在半空中,重重的砸在了空中的一排电线上,只见她的身体被电线迅速弹起,在空中翻转了一下,又继续向下落去。

      “有人跳楼啦 !有人跳楼啦!”空中回荡着一个声音。

      春霞拉着邓丽飞快地跑了过去。两个小孩推开了人群的大腿,顺着腿间的缝隙钻了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轻轻地撩开那个女人的长发,女人满脸是飞溅的鲜血,双眉紧皱,瞪着的眼睛一动不动。

      “老周:赶紧给司机班打个电话,叫他们派一辆小车。另外,给医务所也打一个,叫他们也派一个大夫过来。”

      “好!我马上去。”那个人马上转身跑开了。

      邓丽慢慢地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顿时,她完全的惊呆了!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了足足有一两分钟。突然,她呼喊着妈妈,不顾一切疯狂地扑了过去。她抓着妈妈的手,不停地使劲儿摇晃着,嘴里也不停地在呼喊着:“妈妈……妈妈……你看看是我……”。

      她望着母亲满脸的血污和毫无生气的脸,她的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心,顷刻间破碎了!她的魂,似乎也跳出了躯体之外。

      良久,她那凄厉的哭声,终于惊醒了她的母亲。赵雪涵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慢慢地转到了女儿的脸上,眼睛也缓慢地逐渐睁大,紧锁的眉头慢慢地松开了。妈妈好象要和她说点什麽,她试图努力地想张开嘴。但几经努力,始终她的嘴也没有张开。她的眼神中,充满着一种绝望的期待。

      邓丽感觉到,妈妈的手把自己的手握的更紧了。她拼命的呼喊着;“妈妈!妈妈!你醒醒吧!我带你回家。咱们一起回家吧!我们再也不分离了……妈妈……你醒醒吧,咱们一起回家吧……”

      妈妈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呼喊,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女儿。她的嘴唇,终于轻轻的动了一下,脸上好像也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突然,她紧握着女儿的手,缓慢地松开了。

终于,母亲的眼神永远的凝固在了那一瞬间!邓丽像疯了一样的扑倒在妈妈的身上,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看着母亲满脸是血的悲惨情景,聆听着女孩凄厉稚嫩的哀号……

      许多人不仅凄然泪下……人间的生离死别……感觉那凄惨的哭声,似乎是来自地狱……此后的两年,邓丽就象妈妈一样,悉心地照顾着妹妹。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根本无所谓了。可是妹妹那不谙世事幼小的年龄,实在是太可怜了!妈妈曾经叮嘱过她,如果她遇到不测,让邓丽无论时世多么艰难,也一定要把妹妹带大。她答应过母亲,她决不会食言!

      爸爸还被关在劳改队里。哥哥自从那次走后,就舀无音信。邓丽也曾去丁志成家找过,邻居告诉她说,自从志成的爸爸妈妈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邓丽惊奇的问到:“他父母怎麽会都死了呢?”

      邻居悄悄的说:“他爸是个大右派,文革一开始不久,单位斗了他们两次,老两口就在家里一块儿上吊自杀了!”

     “唉”邓丽无奈地摇着头,不无悲哀!这个世态是如此的残酷、炎凉!怎么人命,今天就都如同了草芥!

      邓丽也去找过哥哥的其他同学,他们都说在南宁和哥哥分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来信。其中有一个同学曾悄悄的告诉邓丽:“听你哥哥和丁志成商量过,他们要去越南打美国鬼子。”

      原来,邓斌他们从北京出发后,就坐上火车直奔了西安。然后,他们从西安一路走着,有时也搭一段汽车,最后终于到达了延安。他们在延安参观了几天后,又从那里原路返回了西安。尔后,他们一路坐上火车,又去了武汉、南昌、广州、南宁。在这一段路程中,他们十几个人也都陆续走散了。等到了南宁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只剩下四个人了。在南宁,有两个同学要去重庆,于是,邓斌和丁志成就和他们分手了。

      邓丽奔波寻找了几个月,她也没有获得丝毫有关哥哥的消息。她几乎绝望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最后,她只好无奈地,放弃了寻找哥哥的希望。此后,每当妹妹哭喊着要找妈妈爸爸时,邓丽就领着妹妹跑到食堂旁边,躲在一棵大槐树的后面,等着爸爸从机关大楼里出来,排队去食堂吃饭。她和妹妹就躲在大树后面,悄悄地探出头来,远远地偷偷的看上爸爸几眼。

      邓明凯自从妻子跳楼后,他明显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长发快落到了肩上,胡子也不刮了,背,开始弯曲了。他的双眼深深地陷了下去,脸颊苍白。邓丽躲在树后,远远地望着父亲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无奈的酸楚、凄凉、哀伤!

      这一切,她只能默默地咬着牙忍受。每次这样看到父亲,她的心中就像是被针扎似的,痛苦不堪。

      妹妹后来也终于发现了,妈妈总是不在人群中。于是,她就吵吵着一定要见妈妈。邓丽毫无办法,只好用善意的谎言来哄着她说,妈妈得了传染病,住在了医院里,医院不让人看望。”

 

      讲到这里,邓丽拿起桌子上的湿毛巾,擦了檫脸上的泪水。她看着妹妹一直在抽泣着,便安慰妹妹说道:“小娜,别哭了。很多事情都是命里注定的啊!我们今天还是得向前看。过去的事情,你了解了、记住了就行了。我们再追究过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前些年,机关里曾多次委托袁姨,让我回国领取平反证明和爸爸妈妈的工资,我都没有答理他们。我觉得那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时光无法倒流!他们能偿还我们爸爸妈妈的生命吗?我们今后,只有自强、自立!走吧小娜,我们下楼去定两张火车票,我还要带你去看一看,我曾经生活、劳动过的地方。”

      妹妹忍住了哭泣,沮丧的下了床,洗过了脸,和邓丽来到了饭店的大堂。她在柜台上定了两张后天去佳木斯的火车票,然后,两个人又返回了房间。

      姐妹俩梳洗过后,邓丽打开了电视,然后靠在了床上。妹妹上床后,立刻不解地问到:“姐姐,你不是说过,黑龙江的那片土地,也给你留下了不少的伤痛吗?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特别想回去看看它呀?”

      “唉!这可能是你永远都也无法理解的呀!你没有在哪生活过,所以,你也不可能会有那种感触。我在那里虽然只是生活了短短的三年,但是那三年的生活,就像是刀刻火烧似的,在身上、在心里,留下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我童年的结束,青春的开始,都是在那个地方,一生都忘不了啊!我这四十多年,经常在梦里会回到那片黑土地,梦里有欢乐和甜蜜,也会经常被恐惧吓出一身的冷汗,猛地从睡梦中惊起……”

      “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唉!不但记得,而且还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就像发生在前天一样。我这次回去,也是想寻找一下曾经丢失掉的、那段难以忘怀的青春。”

      “青春,人生只有一次,那一定是刻骨铭心吧!”

      “唉……那确实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啊……”

      邓丽开始给妹妹回忆起,那段充满坎坷、痛苦、酸甜苦辣的往事。

                          

 

                                                                                                      第 六 章   

                                                                                           茫 然 无 奈    踏 上 旅 途

 

      一九六九年,这个夏末的永定门火车站,几乎天天都是异常的热闹。人们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汇集到了这里,为一帮十五、六岁的孩子们送行。

      几乎每隔两三天,这里就会有一趟知青专列,乘载着一帮仅有小学文化的孩子,鸣响汽笛,匆匆从这里出发,奔赴到内蒙古、黑龙江,祖国辽阔的北部边疆。这一届的北京中学毕业生,全部将被送往祖国北方的农村、上山下乡,美其名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每天,这里的站台上,都有无数的男女老少,摩肩接踵,来来往往。在这里为他们的子女、为朋友、为亲人送行。呼喊,嬉笑,欢声笑语,人们互相叮嘱着、祝福着,即将离别的亲人、朋友。

      站台四周的标语、条幅,都在揭示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国运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车站上的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革命歌曲,“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在伟大领袖的号召下,不管你是愿意不愿意,都要绝对服从国家的要求,去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几年,这一浩浩荡荡的上山下乡运动,已经席卷了全国一千六百多万初中和高中毕业生,奔赴到了全国各地的农村。而且还给这些无知的孩子,带上了一顶漂亮的帽子,‘知识青年’。

      而今年毕业的这批孩子,实际上在初中学校里根本就没有念书。

      分手的时刻终于到了,随着汽笛的长鸣,火车缓缓的启动了。顺间,原本平静的站台上下,响起了喧嚣的呼喊、哭泣、叮咛的嘈杂声,人群出现了骚动。

      蒸汽机车喘着粗气,发出了‘酷……酷……酷’的声音,车轮越转越快。车窗里露出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拼命地向站台上的亲人挥动着手臂,嘴里呼喊出最后的告别。他们迷茫地望着站台上送行的亲朋好友,渐渐地离自己远去。

      邓丽看着为她前来送行袁姨,用手抹着眼泪,她望见袁姨那瘦弱的身影,越来越小。邓丽终于是忍不住了,“唰”的一下哭了出来,眼泪顷刻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得掉了下来。

      几个月前,邓丽的爸爸已经去了干校,妹妹也跟着父亲一起走了。本来,对门的邻居袁姨说要来送她,邓丽是执意不让袁姨来送行。因为刘春霞已经和她约好了一起走,春霞的哥哥和弟弟,会送她们去车站。但是,邓丽实在拗不过袁姨的好意。

      袁姨说:“谁家孩子出远门,没有一个家长送行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家!我现在就是你的家长,你告诉你的同学们,我就是你妈妈。”

      邓丽明白了她的用心。于是,只好又辛苦热心的袁姨,从大老远的西郊,跑到了城南的火车站来为她送行。因为这些天,邓丽所有下乡的行李,完全是袁姨一手帮助她准备的。光是缝制被褥、准备衣服,就够麻烦她的了。邓丽心里真是不落忍,再让袁姨大老远地跑到车站,来为自己送行。来回的辛苦先不说,在分别的时候,肯定大家还要伤心落泪。唉……这些年来,大家的泪水流得太多了!不知为什么,生活里会充满那么多的伤心事?

      自从邓丽的妈妈那年跳楼以后,袁姨就开始一直特别照顾她们小姐妹俩。她觉得这两个小姐妹,实在是太可怜了!这麽小,她们就永远失去了母爱,往后生活的路,还那麽的漫长,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孤伶伶的可怎麽走下去啊?

      打那以后,只要袁姨做什麽好吃的,她一定会把她们姐俩叫过去,一块吃。平日的棉衣棉裤、床单、拆被,都是袁姨给她们拆洗的、然后再给她们做好。她们若有什麽困难时,也一定会先去请教袁胰。这几年,正是袁姨无微不至的关怀,才使邓丽带着妹妹,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火车启动前,邓丽和袁姨拥抱的时候,满怀惜别的深情,忍不住还是涌出了两行热泪,但是,她很快就给擦干了。上车后,邓丽向袁姨使劲的挥手告别,她强忍住内心的痛苦和思念,告诫自己不能在袁姨的面前再哭出来,以免引起袁姨的悲伤。

      随着汽笛声的一声长鸣,列车缓缓驶出了车站,又慢慢驶出了城市。邓丽咬着牙、望着窗外匆匆消逝的原野,她的心头儿泛起一阵一阵的酸楚,喉头几乎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泪水,还在脸颊上不停地流淌。

      邓丽觉得,这些年来,正向袁姨所说的那样,她就象是自己的妈妈,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自己和妹妹。这些大恩大德,她记在心里,长大以后,一定要加倍来报答。因为,她确实感觉到了,袁姨就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此刻,邓丽又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的骨灰,还孤零零地留在了卧室里的柜子上。她不知道什麽时候,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才能够再回来为妈妈的骨灰盒擦擦灰尘,点上一拄新香。

      这是邓丽第一次坐火车,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北京。她的家已不复存在,她的亲人,也已四分五裂。妈妈去了天堂,哥哥迷失在了茫茫的人海,生死未卜。爸爸领着妹妹,远去了广东的山区的“干校”。自己,也无奈地踏上了北行的列车,前途茫茫……越想,她越发觉得悲凉,便忍不住抽泣起来。

      春霞是个假小子,性格直爽,与亲人离别,她一滴眼泪也没掉。因为她心里还在暗自高兴,这下可更好了!从今往后,再也没人可以管她了。她看着伤心落泪的邓丽,赶紧过来劝慰起她。

      火车不知‘咣当,咣当……’行驶了多久,邓丽终于在春霞的安慰下,止住眼泪,不再哭泣了。

      火车在广袤的大地上疾驶着,车窗外不时闪现过绿油油的田野、山峦。这时,邓丽感觉到口里有点渴了,她也想站起来顺便溜达溜达,直直坐累了的腰躯。于是,她拿着一个大水杯,朝着列车中间有锅炉的车厢走去。

      当她手捧着盛满开水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路过两节车厢连接处时,火车突然猛地一晃动,她脚下的塑料底的布鞋在铁板上一滑,身体猛然向后仰了过去。就在她惊恐万状要倒地的一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把她的身体稳稳地托住了。

      当她从惊慌中慢慢站直身体时,她看到了是一个瘦高个的男子,双手紧紧地扶住了她。当两人的眼睛对视的一瞬间,那个男子的印象,却似乎印在了邓丽的脑海里。

当男子从地上帮助邓丽捡起水缸子时,他还叮嘱了一句:

      “下回再打开水时,别打太满了,看把你的手烫得多厉害呀!”经男子这么一说,邓丽才看到自己的右手,已经被开水烫的通红。但是此时,她并没有感觉到手上有多疼,脸上却露出了羞涩的一笑,嘴里还是真心的向男子说了声:“谢谢你啊!”

      “你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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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3/9 8:42:00 [只看该作者]

亲见妈妈把命丧,

再进一步说下乡,

爸领妹妹去干校,

自己前往黑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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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3/12 15:31:00 [只看该作者]

那一代人,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被轰到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愿这种愚昧的运动,不会在未来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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