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揭开42年前的疤痛(三)
——记“八千子弟”之一的战友之死
作者 七音
运送过程
得知小穆找到了车要送高路去团部医院抢救的消息,高路的好伙伴阿祥放下手中的炊事工作,随着连队派出的事故处理负责人——司务长,一起来到出事地点。大家看到高路被压伤的左腿痛苦不堪,很难再经历路上的颠簸。于是想出办法——做个简易的担架。人们七手八脚几分钟就做好了,再用藤条将担架吊在嘎斯车上方铁架上。这样既固定了伤腿不再晃动,又减少了路途的颠簸,可多少减轻些他的痛苦。
阿祥一路陪伴着高路乘车来到团医院,这时伤腿已肿得连裤腿儿都脱不下了,只好用剪子剪开。医生看到高路神志清醒,无休克征兆,伤腿没有外伤的破损,没有血迹。进一步检查后,断定左腿股骨骨折、内出血。团医院没有治疗能力,要转送州医院。
高路被辗转到了西双版纳州医院,州医院也没有办法,还要转到远离几十公里之外的思茅地区医院。州医院没有车运送,要自己想办法。司务长和阿祥东找西求地寻到团部一辆去思茅拉汽油的汽车。但因为是求人家顺带运送伤员,所以要等待傍晚才出发。时间就这样一小时一小时地耽搁着,好容易等到拉汽油的车出发,高路被搀扶着半躺在众多的汽油筒上。一路的颠簸和汽油筒上的硌损,对于重伤员只能靠身下铺垫的两床棉被来缓适——那种难熬的滋味使人如何忍受!那情景又是怎样的一幅悲惨的画面?
唉!那个年代,人的生命就是这样的轻薄,因公受伤又能有何待遇?诺大的一个团竟会派不出一辆汽车?对一个生命竟如此的漠视与麻木!!!
躺在汽油筒上的高路,在痛苦的颠簸七八个小时后,午夜到达思茅地区医院。阿祥背负着高路进到医院,四处找医生,不见一个值班人。好容易敲开一房间的门,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上海籍医生。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不耐烦地责怪阿祥,打扰了他的睡梦。阿祥说明有重伤员需要抢救医治。可医生说,现在是下班休息时间,无人可以接诊,要等第二天上午正常上班时,才可检查处理伤情。千言万语地请求无济于事。阿祥只能陪伴着重伤的高路在过道的木椅上捱过这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夜晚。
这一夜,阿祥的心如刀绞。虽然重伤的高路没有太多的话语,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他强忍身上的痛苦和心中的哀伤却深深地传染着同命相怜的伙伴。阿祥想到一同来到边疆还不满一年,人生还不到18岁,还是因公受伤,却是如此境地,真不知能为高路做些什么?深深地叹息人的卑微,命运的劫难。欲哭无泪!
终于盼到黎明来临,天亮了。阿祥在高路身边,俯下身轻轻地问:高路,肚子饿了吗?咱们吃点东西吧。高路费力地点点头。阿祥说,你等着,我去街边小食店买碗米粉来。高路微声回答:好。阿祥便起身到街上买米粉。可万万没想到,阿祥把米粉买回来,送到高路嘴边时,高路却昏睡过去,任凭千呼万唤再也没有醒来。
弥留之际
地区医院见状,急送当地条件好些的142部队医院抢救。抢救、手术都需要大量的血液。消息传到连队,一百多号知青毫不犹豫、争先恐后地到医院排队给高路献血。这般同患难情、共命运感是由心而生的。但是无论医生用什么办法,采取什么医疗器械,都没能唤醒昏迷中的高路。大约半个月后,医院帮沉睡的高路理发,才发现高路脑袋后枕部有个几厘米的凸起疱块,这才找到高路车祸的致命处——因为剧烈碰撞导致颅内损伤出血。由于没有及时采取必要措施,延误了治疗,发展成重度昏迷——植物人。
一来当地再没有更好的治疗手段,二来兵团领导不愿因知青伤亡事件引起事态影响,决定送高路回北京治疗。正值批准返京治疗之时,恰遇某位中央领导到西南边陲工作视查,有专机返京。就此,生命弥留中的高路被幸运地搭上了领导专机,回到家乡——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