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话语一出,大家都不做声了
散会后,一回到知青户,杜双全、陶福明等人便扯开嗓子发泄不满,而文佳则扑到床上哭。男知青有的附和着杜双全他们一起发牢骚,有的则一言不发,静静思考,而女知青多半都在安慰文佳。
“文佳,莫哭了,哭顶屁用!”杜双全劝道,“刘皇叔的天下不是哭出来的!干脆,你背着提琴跟咱们哥们到外五县去闯,咱们包你又吃有住,你还可以到处搜集素材,搞你的创作!”
大伙哄笑起来。
“嘿,我们的杜大哥要变成吉普赛人了!”
“我们的文佳会做那种没出息的事吗?”
“哈哈哈……”
钟玲劝文佳:“文佳,你也莫难过了,想开点!”
杜双全说:“文佳,你呆在生产队有哪样意思?”他学着梅何弄批评文佳时的口音和动作, “这样拉得出粮食吗?拉得饱肚子吗?”
大家笑了,连文佳也被逗笑了。
郑达冷冷地说:“这些老景颇懂哪样?根本就不懂艺术,你们说咯是?”
文佳挺起腰杆,显出异样的神情,“想开点?我真的想不通!我承认,拉琴拉不出粮食来!可那些在田里柱着锄头把背语录就能背出粮食来吗?”
文佳话语一出,大家都不做声了。
大家都望着顾大川和周石泉,因为他俩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许多事情大家都喜欢找他们裁决定夺。
周石泉默不作声,他不知该怎样回答。他也觉得梅何弄不懂艺术,不该哪样说文佳,可是,可是他又觉得梅何弄的话里有某种道理,但究竟是什么道理,他也说不清。
“你说呢?大川!”郑达盯着顾大川,他要让顾大川回答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顾大川沉吟了半天,才缓缓地说:“我觉得梅何弄说的有道理!”
“什么?”
“梅何弄说的有道理!”顾大川更坚定地说。
文佳惊讶地抬头看着顾大川,泪眼莹莹充满怨艾。
顾大川不无沉痛地说:“是的,梅何弄说的有道理,在这景颇山上,靠拉琴确实拉不出粮食,拉不饱肚子!”
“你!……”文佳愤怒地瞪了一眼顾大川,委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文佳,你莫气,你听我说完嚒!”顾大川心情难过地说:“你的音乐才干应该是到音乐学院里去深造,至少应该到县宣传队去发挥!只有那样才能拉出粮食来,拉出精神粮食来!”
丁丽娟嘲笑:“老顾,你尽说天话,如今哪有什么音乐学院!”
钟玲不满地:“大川,你咯是糊涂了?毛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难道说文佳下农村下错了!”
顾大川的脸霎时涨红了。文革中,顾大川在全市是出了名的雄辩家,在几百人几千人的大会上,他可以滔滔不绝、口如悬河的讲几个钟头,他那既锋利又幽默的语言,逻辑严密主题明确的辩才,临危不乱、潇洒自如的风度,不仅战胜了多少对手,也赢得了很多群众的支持和佩服。现在,一场辩论将在他和钟玲之间开展,大家都高兴地等着看这场热闹,因为好久都没有听到顾大川的辩论了,加之辩论的对手是钟玲,大家都知道钟玲是顾大川最忠实的崇拜者,而且她对顾大川还有一种明显的倾慕。
但大家失望了。
顾大川的嘴微微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那两排闪着寒光的牙齿无情地闭合了,脸颊上显出痛苦的线条。
郑达斜睨了一样钟玲,“钟玲同志,你少唱点高调行不行?我的耳鼓膜都要被震破了!”
钟玲伶牙俐齿地回击:“不要紧,反正你有钱,破了用钱补起来!”
郑达的脸扭曲了。
康宇哲冷冷地冒出一句:“钟玲,梅何弄是贫下中农,贫下中农说的难道有错?”
钟灵顿时哑了。
这时,丁丽娟却丢出一句话:“毛主席说,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
康宇哲也无话可说了,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