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蓝图,景颇乡亲不感兴趣
人类最可贵的是什么?
是金钱?是地位?是爱情?是青春?是长寿?……
不,都不是!人类最宝贵的是希望。希望,它是冥冥黑暗中的北斗星,是茫茫苦海中的彼岸,是凄风苦雨中的太阳,是久旱大地的甘露,是幸福的种子欢乐的萌芽!是生命激情的源泉。
一天晚上,当梅何弄做完了秋收动员报告后,周石泉站起来要求发言。梅何弄同意了,他十分喜欢这个能吃苦的小伙子。
周石泉拿着一卷纸走到那个小黑板前,打开,挂在黑板上。
这是一张蓝图,邦弄寨的蓝图。围坐在火塘边的景颇社员看呆了,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他们眨巴着眼睛,看看蓝图又看看周石泉。
周石泉激动地清了清嗓子,“乡亲们,这上面画的是我们邦弄寨的明天!”
“明天,明天就是这纸?”老人摇着头,听不懂。他们想起了老毕摩(过去景颇寨子里的巫师)。
“阿嘎,太精彩了!”几个小青年兴奋地拍手。未来是属于他们的,他们自然喜欢。
“乡亲们,这一片深绿色的地方就是邦弄大山,这一条蓝色的是龙江,这条弯弯曲曲的是勐弄河,这一片黄色是南丁坝,这个小竹楼是邦弄新寨,这个是邦弄老寨!”
景颇人们站起来,围着图看。
“咋个龙江才这么窄?”
“我家的牛怎么没有?”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那些不沾边的话让知青们哭笑不得,但也使他们更加感受到一种责任。
希望的火在周石泉的眼里燃烧着,在顾大川、钟玲眼里燃烧着。几个月来,他们不顾出工的疲劳,有时顶着烈日,有时顶着风雨,在邦弄山的山沟里钻,在水流 蚂蟥四伏的勐郎河里淌,找到了建电站的理想坝址,找到了修公路的最佳路线。晚上,他们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在小油灯下一笔笔画出了这张远景规划图,他们憧憬着用自己的双手截断河水,筑起拦河坝,劈开沉睡的山林,让清清的河水按着他们的意愿流进蓄水池,冲击水轮机,------然后,电灯像萤火虫一样闪烁在景颇山,世世代代舂米的景颇妇女再也不用挥动那木槌,雪白的大米从碾米机里流下来,……他们仿佛看见景颇老汉举起烟锅想用电灯点燃草烟,看见景颇小孩在电灯下做作业……还有一条彩带飘在崇山峻岭中,那是公路,通向县城,通向省城,通向北京的公路……
“阿嘎,扎实好咧!”
“我们邦弄寨要是真的变成这个样子,我就不愁找不到媳妇了!”
“以后我就不消赶马帮啰!”
……
周石泉他们兴奋地听着,注视着人们的反映。
年轻的景颇小伙和姑娘们最积极,因为未来是属于他们的,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就不同了,他们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又抓起篾刀边说话边劈竹片。
“五八年大跃进也说过要修电站,到现在影子都不见!”
“这些知青在几年就走了!”
“六十岁的人是想了才做,二十岁的人是做了才想!我看这些年轻人的话靠不住!”
“说得扎实好哟,就怕实现不了!”
队长梅何弄最后发言,前个月这里成立了人民公社,邦弄寨也从合作社变成生产队,社长梅何弄也从社长变成队长。他看了看会计勒栽,站起来说,“我看知青的想法不错,不过,到底扎个搞,只有等秋收结束后,看看队上今年收成怎样再说,对了,你们建电站要多少钱?”
周石泉不知怎样回答,他原来就没有好好算过这笔帐,过了很多很多年,当他学会写可行性报告后,他才知道当年他们做的是一个梦。但此时,这个梦却像灯塔照耀着他们的心灵。
散会后,周石泉他们很不痛快,他们没想到景颇人对他们会抱这样的态度,钟玲更为气愤的是,会计要他们算钱。“钱,钱,钱!……没有钱就不干革命啦?我看修正主义的观点到现在都没有批透!”
陶福明本来就不热心,现在有话讲了,“我说你们是南天门的警察——管得宽!好好锻炼几年回昆明,何必操这些闲心!”
对于陶富明的风凉话,周石泉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一来他们已经听惯了,二来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红卫兵小头头,自己没有权,也再不愿意教训别人指责别人。经历了站错队那么大的挫折,他们连自己选择的生活道路都不敢确信是否正确,又怎能让别人跟着自己走呢?
他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么多景颇社员对他们的规划不感兴趣,因为知青们的满腔热情都是为了景颇社员有个美好的明天呀。可是……,想来想去,他们又把期望和热情埋在心里,等着秋收——等到秋收之后再提出他们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