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岁月》之四
下乡后的思想变化
下乡后,我的零花费用全靠母亲供给,在生产队里一年到头的干,只能分到很少的钱,一个工日值一两毛钱。生产队里有很多人口多的农户,一家人辛辛苦苦干一年来,还要倒找给生产队里口粮款。在母亲寄给我的有限花费里,我订了中国青年杂志,政治上的进步我是迫切的,我要利用下乡的有利时机,改造思想,提高政治觉悟。象《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一样献身于农村;象《青春之歌》的主人公一样背叛家庭,走革命的道路。那个时期的青年人都热血沸腾,要求进步。我比其他人还要强烈,我立志要在农村脱胎换骨,干出个样来。处处从严要求自己,象在为前人赎罪,又象让时代证明自己那颗赤诚的心。
我的思想好像进入一种超乎寻常的境界,有一次我因一点小事与一起下乡的姜大姐发生了口角。那时姜大姐当司务长,她年龄比我们大,和我是一个街道居委会来的。在我们被确定了下乡时,街道上还照顾我和姜大姐、于方恒去公路站打工,用那半月的工钱买了点下乡的用品。姜大姐下乡前曾当过小学教师,在我们知青点里她是年龄最大的一位,我们都很尊敬她。
“你凭良心说说我哪点对你不好?” 在争执中,姜大姐说。
我接着说:“良心是资产阶级的一套。”
一句话把大姐憋得说不上话来,好长时间没和我搭腔。
后来我一直为这一句话而自责。前几天去看望姜大姐,说起此事,我问姜大姐还想着没有?
“还想着呢。” 她笑着说。
看来这人世间伤人的事不能做,伤人的话不能说啊!
我们刚去时,队里分给知青的地瓜因一时吃不了,食堂就切了一些瓜干在院子里晒,邻居家的小猪跑出了猪圈在食堂院里吃瓜干,不知被哪位知青无意间用石头打死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惹得那家女主人堵在食堂大门口叫骂。
郯城农村有种习惯,如果丢了鸡或没了鸭的,头天晚上先满街的咋呼,让全村人都知道她丢了什么东西,第二天如果还不见鸡鸭回家这就不讲客气了,就开始骂街,这也算是先礼后兵。骂街时拉着长腔,什么难听骂什么,一直骂到祖宗八代,一连要骂几天,最后把那股气全出来了,才算完事。
有的青年受不了那女主人的骂声,就和那女人对吵起来。我见了后,制止了与女主人对吵的青年,并承认是我们的不对,有些青年对我这样做很不理解,埋怨我怎么帮着别人说话。
在一气之下,我写了一张大字报,内容大体是“我们肩负着历史使命来到了农村,要尽我们的一切来改变它。猪是农民的唯一财富,猪吃了地瓜干是属于人的管理问题,我们应该把猪赶走,不能把猪打死。既然不小心打死了,就要勇敢的承担责任,承认错误,不应该和社员对吵对骂,忘记了我们的身份。因为农村落后,农民缺乏知识,千百年来的习惯就是遇到不高兴的事就只能用骂来发泄心中的不快,所以我们要理解和改变这种现象。
打死猪是件小事,和社员对吵对骂的事不是小事,从中能看出我们的感情。这是个观点问题,说严重点也是立场问题。说明我们的立场没有和贫下中农站在一起。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就要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我们的做法背离了领袖的要求,我们决不能辜负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和期望。一定要和群众打成一片,让群众信任我们。”
当时大字报的内容比现在写的要具体生动深刻的多,大字报贴出后,赶上郯城县劳动局的局长来我们村检查知青工作,见到这篇文章后,指示大队领导和知青领导召开会议,统一认识,说我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要让大家的思想统一到我的观点上。这次事件对我的思想认识起了很大推动作用,也促使我的思想进一步激进。
下乡后我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自己觉着成了一位“革命者”,把改造世界观摆在第一位。怎么改造?只有忘我地劳动,通过劳动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改造好自己。
在这种思想作用下,后来使我做了很多傻事、错事。有些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我不知道在那个年代出身不好的人是很难以实现理想和抱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