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岁月》之十一
“堡垒户”的“逃兵”
春节快到了，这是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公社号召全体知青在郯城过一个革命化的节日，不让回家过年，留守农村，坚守岗位。年龄大些的感觉不出什么，在哪里过年也行，那些年龄小的第一次远离家乡亲人的确有些坚持不住。本来就盼着过年好回家，那思念家乡的心情有时是难以忍受的。说我们是上山下乡的革命青年，其实不就是些刚刚离开父母的一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吗！
各知青点都纷纷开会表决心，响应领导的号召，春节坚决不回家。在大家信心十足的情况下，张宇武和韩其训不见了。两人同住“堡垒户”，所谓“堡垒户”顾名思意就像堡垒一样坚固。原因是“堡垒户”的几个人参加活动不积极，为了让他们参加大合唱，我们早晨拉着合唱团特意在他们宿舍门口练歌，几个人这时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呢！你不是不愿参加集体活动吗，我们象攻碉堡一样，逼你参加。“堡垒户”因此而得名。
前几天我去看望原“堡垒户”的“垒长”——赵立民，我们两个老兄弟高兴地说起此事。赵立民后来在第一生产队当了多年的会计，大家都羡慕他，在农村那应该是有头有脸的职务了。因为不用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那时能不干体力活就算是最好的工作。
再说那两个不辞而别的捣蛋包，据说向社员买了点面粉，在社员家烙了几张路上吃的饼，到城里坐汽车回家过年去了。这可不是小事，两人扰乱了过革命化春节的阵脚，当了逃兵。从张店劳动局跟来的带队干部孙科长与张店劳动局取得了联系，说明了情况，张店劳动局伙同街道办事处在短短几天后就将两人“押送”回了知青点。对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公社组织了全公社各知青点代表，在食堂的女生大宿舍里召开批判会。两个“逃兵”象罪犯一样站在那里接受了知青代表的批判。那些跃跃欲试想回家过年的人们也就此打消了念头，批判会刹住了春节前知青回家过年的思潮。
“堡垒户”至今年（2010年）已失去两名优秀“垒员”了，当年那位跑回家过年的张宇武于今年因病医治无效在郯城去世，他憨厚能干，为人朴实，可惜走的太早了。还有高云明“垒员”，早已在十多年前就因病而早丧，撇下有病的妻子及几个不大的子女，真是让人心酸。在下乡四十年纪念时我们返淄的这伙人去看望了还留在郯城的同伴们。见高云明的妻子吕凤云，精神恍惚，患病多年，由大女儿照看。吕凤云也是我们一块去郯城的知青，年轻时活泼可爱，见她精神失常的样子，着实让我们这些同伴们难过。大家都含着热泪围坐在她的身边，见她还能一一叫出了各人的名字，这让大家心里更是难受。我顺手掏出了一千元钱给她大女儿燕子，让她给她母亲买点营养品，聊表寸心吧。
想想那些早已逝去的同伴们，他们在郯城付出的太多太多，可得到的太少太少。我们四十五人中已失去近十人，都是英年早丧，实谓可悲可叹。我们活着的人应该是非常非常的幸运。我们忘不了那逝去的难兄难妹们，只可惜他们走的太早太早，而当今的和谐社会对他们来说又来的太晚太晚。
《难以忘却的岁月》之十二
出身是无法摆脱的包袱
农民盼着收获，一块块待割的稻田是社员们的劳动果实，从育秧到成熟倾注过多少汗水和辛劳。收获是喜悦的，漫湖遍野聚着一帮帮收割的人们。涝洼地改稻田是当地人的一大创举。
辛珍和我经常在一起劳动，她总爱挨着我。割稻时，队长先给社员分垅，男的十垅，女的八垅。辛珍和我在一起，我割她捆，互帮互爱，我尽其所能，尽管累些，但有说不出的舒畅，因为我能为我所爱的人尽到责任。晚上的时间我们也在一起度过，为了省油，不点灯，我坐在辛珍的床边，她握着我的手，让我抚摸着她，我感到她是那样的温存可爱。
有一次，王金凤领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问我对辛珍的看法，并从中做媒，正式确定了我们的恋爱关系。记着那段时间我和辛珍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什么能使人最幸福，莫过于爱情。那时干活也不觉累，记着我在马车上装稻个，那是技术活，我能把马车装的象小山一样高大。女青年往车上扛稻个，我把扛来的稻个子一个个的在车上摆好，辛珍把稻个子扛到车上后，向我深情的一笑，跳起来朝我一个飞吻。那时两个人的心是相通相印的，我感到那吻是那么纯真，那么忘我。在劳动场景中的那一吻又那么浪漫，那么狂热，辛珍让我尝到了初恋的甜蜜。
吃食堂的时候，象我们饭量大些的是不够吃的，辛珍把节省下来的饭票贴补给了我。有一次我见她在宿舍前草丛中低着头找东西，我问她找什么，她说丢了几张要给我的饭票。她那认真劲使我至今不能忘记，我真诚的感谢她对我的关心。我感冒发高烧，她不出工在宿舍陪着我，给了我莫大的安慰，给了我深深的爱，我永远忘不了。
尽管她现在已不在人世，这种情是永远忘不了的。我说过人要有颗感恩的心，多想着别人的好处。
第二年的夏天，很多人都回淄博探亲了，在张店我和辛珍经常聚在一起，母亲见了她两次，对她很客气。辛珍的哥哥和我母亲在同一单位工作，母亲没说什么，我知道母亲有顾虑。回郯城后，母亲的顾虑真的发生了。辛珍告诉我她哥哥和她母亲不同意她的选择，原因出在我的出身和社会背景上，为此她哥哥曾去找过我母亲，让我放弃这段恋情。我当时听后非常沮丧，因为我是爱辛珍的，这使我尝到了“出身”对我爱情生活的摧残。
劳动局来的带队干部换成了一位叫周伯君的女干部，她为人和善，性格开朗，对知青很和气也很关心，大家都称她周姨。她对我和辛珍的恋爱关系是赞成的。她曾亲口对我说：“你们这是很正常的恋爱。”
我一生都忘不了她的那句话。尽管我和辛珍因多种原因没结合在一起，但对于周姨的一句很平常的表态就能暖我一生，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好人。看来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就要多做善事，别人永远忘不了的，人做好事会得善报的。有句话不是叫好人一生平安吗？我祝周姨晚年幸福。
尽管时光已过了四十多年，还是经常想起和辛珍在一起的往事。
我们一块去郯城赶集，走在路上见那些挑担背袋子的，我就热心帮人家挑，她也帮人家扛，换来人家的感谢，辛珍看到我做好事她也很支持。
有一次我给她十元钱做回家的路费，她从张店回来后还给我。那时我已从英庄公社去了十里，回黄圩子看她。见她还钱，使我的感情受到刺激，我一气之下，把她还的十元钱撕碎放在煤油灯上烧，这一举动是突如其来的，被一旁的郭秀英一把夺了过去，说我怎么那么傻。是啊，我那么痴，那么愚，就像《啼笑姻缘》中的樊家树。可能是受张恨水先生小说的感染，重情重义，把爱情看的神圣无比是至高无上的追求。
在爱情方面我承受不了丝毫的精神打击。
回十里后，郭秀英把那撕碎的十元钱从银行换成新钱和辛珍去十里公社安慰我，并把钱还给了我，这可能也象征着和辛珍关系的结束。那天正值寒冬腊月，下午下起了大雪，晚上我冒雪把她俩送到了邻村的女知青点过宿。虽说只有二里多路远，可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遥远，我一生都忘不了那狂风大雪，使我们在河沿上寸步难行。凛冽的北风挟着沙粒子雪，象一枚枚钢针一样刺在脸上，打在身上。那风刺骨的凉，我那失恋的心是彻心的寒。这时我想，人心怎么如此的脆弱和冷酷。辛珍怎么这么软弱，这么糊涂，爱情能轻易放弃吗！
我感到有股无形的压力在笼罩着我——那就是“出身”。它使我无法摆脱，可能会葬送我的一生。
那些往事还历历在目。
没想到她因心脏病五十多岁就离开了人世，走的太早了。我们几个老知青在她送殡那天，抬着她上车的时候，我觉着她的胳膊还悠悠荡荡象正常人一样。后来我对同伴刘素云说，辛珍是不是还能救过来啊！可惜已经太晚了，也可能那是我的幻想，不忍心她过早的离开这个世界，过早的与我们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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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2/11/10 10:30: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