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大白马的故事（二） - 天伦之乐 - 中国知青网

“二叔，你可不知道当时多悬那。罗锅大队长从车上掉下来正巧掉在车轱辘前边。要不是那大白马把他叼起来，车轱辘立马就得把他那罗锅给轧直了。好家伙，差点把我吓死。”

“大哥，你听说了吗？这回去燕山拉石子，罗锅子可是摸了摸阎王爷鼻子又回来了。这家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可是沾了那匹大白马的光了。”

“可不是咋地，要不怎么说马通人性呢。就凭这个，他们爷俩没白操心用小米粥把它喂大，真是好人有好报。”

回到村里之后，在跟车的社员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地渲染下，大白马奋勇救主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从此，社员们再看到大白马时，总是啧啧称赞，投出尊敬的目光。

光阴荏苒，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胡德亮已经年届不惑，在大队长的位子上也干了十几个年头了。忽然有一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几乎把他给在“炸”懵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的农村开始逐步推进机械化进程，拖拉机揭开神秘的面纱走进农村。土屯大队党支部经过研究，决定购买一辆东方红—55型拖拉机。为了筹措资金，决定卖掉几匹大牲畜，大白马就在其列。胡德亮虽然是大队长，但由于当时还不是党员，因此自然没有资格参加讨论。正在往地里运肥料他得知这一消息后，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就像当头挨了一闷棍，险些背过气去，就像一个装满火药的闷葫芦被点着了药捻儿，瞬间爆发了。他二话不说，一反常态地扔下手中的铁锹，心急火燎地三步并作两步往大队部跑去。

大队部里，支部书记和几个支委刚刚商量完买拖拉机的具体事宜，正准备分头到各个生产队去落实。忽然，“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几个人抬头一看，只见胡德亮脸色涨红，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几个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心里反而都有一种“诸葛亮”的得意感觉：该来的果然来了！

原来，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大队党支部的这班人就想到了大白马与胡德亮的渊源。也知道如果卖了大白马，无异于在他的心头挖去了一块肉！可是要买拖拉机，资金缺口还很大，指望卖几头驴、几头牛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不解决问题，只有忍痛豁出几头大牲口才能达到目的。这也是他们瞒着作为大队长的胡德亮的主要原因之一，只是想先把事情办成了再跟他解释。

胡德亮如何知道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心急火燎的就赶到了大队。

一进门，他彻底失去了平时的沉稳，方脸膛上阴云密布，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见他浓眉倒竖，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他摘下扣在头上的，卷了沿儿的帽子，“啪“的一下，狠狠掼在桌子上，几乎用狮子一般的声音发出低沉的、可怕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卖了它？你们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大队长吗？”最后一句话，简直就像平地响起了一个炸雷！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表现惊呆了。之前，虽然都知道他肯定一时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也商量了各种应对措施。觉得都是为了集体事业，他应该能够理解。不料刚刚开完会，他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而且反应如此之强烈，这是几个支委所始料不及的。他们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好在五十多岁的党支部书记是个久经阵仗的、深藏若虚的老党员，他不慌不忙地将笔记本揣到兜里，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严肃地说道：

“胡德亮，你要干什么，这是支委会！不是谁撒疯卖傻的地方。你先坐下，听听大伙的意见，有话再慢慢说。”

胡德亮虽然顶着一脑门子火，可一来这个支书在大队向来说一不二；二来在村子里辈分又高，德高望重，他只好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实现农业机械化，是党的号召，是咱农民的愿望，也是大势所趋。可是我们大队的家底你也清楚，一辆大55要一万多块钱，我们砸锅卖铁也还差四千多块钱。四千多块，这钱谁拿？谁拿得起？不错，你是大队长，怎么了？你别忘了，我们是党的一元化领导，是大队党支部说了算。告诉你胡德亮，咱村谁都知道大白马是你用小米粥喂大的，也救过你的命，可是这能是影响集体利益的理由吗？话又说回来，这钱你要是能拿出来，没有人会想卖大白马！”党支书声色俱厉地说道。

支部书记的话正中要害。胡德亮颓丧地低下头，双手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眼里闪动着荧光，一颗心就像被刀子割裂一般，流淌出殷红的鲜血……

是啊，四千多块钱。胡德亮如果拿得出来，他宁愿拿出来，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愿意。无论如何他也不愿眼看着卖掉自己打小用小米粥喂大的、救过他一命的大白马啊！可在当时来说，四千多块钱，不啻是个天文数字，一个农民省吃俭用一辈子也未必凑得够，他无语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县城大集，一大清早，几匹将要被卖掉的大牲口就要被送走了。几天来，胡德亮食不甘味，夜不能寝，他早早地来到大队部，要再最后看一眼与自己朝夕相处二十多年、就像自己亲人一样的大白马。天色尚早，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熟悉的环境，眼前又浮现出当年自己牵着大白马入社时的情景，心里酸酸的。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盼着大白马的出现。可他又实在不愿看到它的出现。因为那时，就是将要分别到时候了。

太阳升起来了，在它的旁边围绕着几朵白云。大队部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社员，人们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买完拖拉机之后的前景，谁有没有注意到胡德亮的表情。终于，大白马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了。胡德亮忍着心中的痛楚，快步迎了上去。到了跟前，大白马与平时一样，晃了一晃脑袋，亲昵在他的身上蹭着。此时，这个坚强的壮年汉子再也忍不住涌动的情感，双手紧紧地抱住大白马的头，失声痛哭起来。奔涌而出的泪水哟，扑扑簌簌滴落在大白马的头上，这一刻，他的心就像将要被挖走了一般。大白马似乎也预感到将要有什么事发生，默默地将头埋在胡德亮的怀里，眼睛里竟然也溢出了泪水……

社员们看着这一幕“人马情未了”的感人场面，都被深深地震撼了，他们不由得又想起十多年前那个神奇故事，情不自禁地发出轻轻地叹息，有的妇女也不由得留下了眼泪。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弹指间几十年过去了，可大白马的故事一直在这个小村庄里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有一次，当老人再次给孩子们讲起这段传奇故事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孩子忽然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问：“爷爷，那现在大白马在哪呢？”老人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轻轻地叹口气告诉他们：自打改革开放之后，人们的生活变了样子，手里也有了钱。可这么多年来，胡德亮对他的大白马一直念念不忘，他曾四处打探大白马的下落，然而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始终不知所踪…… （续完）

主题：乡村记忆 大白马的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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