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上山下乡知青胆大,啥都不怕,啥都不吝,啥都敢招量,但这些都是少数人,大部分人只是起哄、打哈哈、瞎惹惹。动静儿整得稍大一点儿也就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但都知道不吃窝边草,只是殃及周边屯子小社。每次胆大的分寸把握的还是很到位,战术也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胃缺肉的感觉更是主要的动力。
胆大不是每个知青都有的专利,我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但做过不少磕碜事还是有记录在案可查的,可我对干这些磕碜事并不害怕。在北大荒戍边八年中虽然干的那些磕碜事让我不害怕,但也有让我害怕的时候。最让我害怕的就是那难忘的四怕:“铲地垄沟站,突发信号弹,夜过北抢坟,着火瞪眼看”。
第一怕“铲地垄沟站”
在那春风杨柳、暖意拂面的季节我来到北大荒。麦田油绿,野花飘香的美景还没有欣赏够,一切从新开始的日子还在新鲜中,迎来了夏锄铲地的季节。汽车连被团部分配到八连去完成铲地的光荣任务,我们新来乍到的哥几个,首当其冲接受这光荣任务。
来到八连,连队领导对我们表示了欢迎后把我们领到连部后一排新建的房屋里。空荡荡的屋里啥也没有,在地中间放倒一根原木,原木和墙之间,铺上去年的麦秸就是我们睡觉的地方了。
身体隔着单薄的褥子在蓬松的麦秸上,第一次和黑土地近距离亲密的接触了一夜。新鲜感、好奇心,伴随着断断续续、乌七八糟的梦幻。
起床的哨声和叫喊声惊醒了梦幻,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手拿锄头晃悠出房屋。太阳还沉睡中,大部分人已经消失在黎明里,我们跟着稀稀拉拉的散户后面,来到了八连那片面积最大的豆地。八连的领导慷慨大方,毫无吝啬,没有把面积小的豆地给我们外来支援的。
绿油油的大豆地一望无际,新人、新锄,新工作。豆地全长四公里,翻过两个坡到地那头就是十连。一根儿垄铲到头需要两个小时,往返两根儿垄铲完太阳才一竿子高。锄头越来越重,两腿越来越沉,恍惚的眼神儿,酸胀的腰背。双手磨破的水泡钻心的疼痛,头顶烈日当空,咽喉干渴难耐。这就是第一次铲地,这就是第一次再教育的锻炼。
哨声又吹来第二天的黎明,睡梦在喊叫声惊醒。不情愿的跟随着铲地的人们来到豆地边。站在地头,手拿感觉加重的锄头,面目免强堆积着“下定决心……”的表情。一种望而却步的惆怅在心中和“两不怕”的精神碰撞着。这种碰撞一直伴随着后来的每次夏锄。
第二怕“突发信号弹”
我们来到兵团后,让人胆战心惊的信号弹事件已经不那么闹腾了。深夜熟睡中突然紧急集合,朝着信号弹升起的地方去抓特务,类似这样的行动只是听说没有赶上参加过。在荒郊野外夜深人静的时候,亲眼看见信号弹腾空而起的机会可是亲身遇到过几次。
每次看到突发信号弹的距离远近不一,最终是加速逃窜远离而去。特别是第一次看到,当时心情说不出是啥样的。是惊讶!听说变成现实;是害怕!深更半夜自己一人;是恐慌!不知所措,胆颤心惊。事后这样的惊吓会伴随多日,每当再出夜班总是有“遭蛇咬怕井绳”的感觉。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突然发现信号弹腾空而起,没有像在电影中看到解放军冲锋陷阵前那红色信号弹冉冉升起的激动兴奋,有的只是那惊吓、头诈和害怕。
第三怕:夜走北抢坟
北抢坟是团部到双山公路边的一段地方,那有一片松树林带,松树林带里是乱葬岗坟地,大家习惯的管那叫做“北抢子”。那里埋葬的不知道都是从哪来的死人,但也有我们的知青战友。松树林带中经常会看见新的坟茔堆起,坟茔上随风飘着白纸带。
北抢子”坟地是团部到双山、师部必经之处。白天路过“北抢子”有时候感觉还是不错的。夏天蓝天白云下,苍松挺拔入耸云天,林子里野花遍地芬芳,透过林带呈现大片麦田豆地。冬天苍松翠绿更显大地白雪皑皑,遮挡风雪烟炮保证公路畅通。
“北抢子”冬夏美景虽好只能在白天映入眼球欣赏,到了夜幕降临,特别是风高月黑的时候,一人驾车路过“北抢子”那和白天绝对是阴阳两种感觉。紧张、害怕、联想、加速,这几个词连贯起来所产生的大脑思维迅速指挥肢体动作,是每次夜过“北抢坟”的必须所为。人是经历这样的紧张惊吓,那车便是全速通过不顾一切。
一次,夜班送小麦从双山粮库回来,全速经过“北抢坟”后就听到车后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响就响吧,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不敢停车一直开到连里。停车下来一看,大箱的后箱板一头拖地,一头还有半拉折页连着,三个折页毁掉两个半,挂钩硬是磨平了。
看着车的狼狈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就是路过“北抢子”吓得快屁滚尿流的狼狈样,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冷汗湿透衣背凉冰冰的激醒大脑,让大脑思维着天亮后赶紧把车修好,千万不要影响麦收送粮运输。
第四怕:着火瞪眼看
来到北大荒分到连队时间不长,在宿舍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宿舍里所有人的行李都是卷起来用绳子捆绑着。后来经老职工再教育明白了,白天用绳子捆绑行李,一是为了倚靠时行李不能被轻易散开,二是减少油渍麻花的脏衣服把被褥蹭埋汰。还有就是为防备有啥不怀好意的,用以警示“单身的行李,大姑娘的腰”是不能乱摸的。
白天用绳子捆绑行李除了以上的作用和戏说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功能那就是防火。单身的行李不仅是被褥,枕头里还放着换洗的衣服,有人还把钱和粮票也保存在褥子下面。每个人的行李里几乎囊括全部财产,一旦宿舍发生火灾只要拎住捆绑行李的绳子,全部是财产家当就能随人逃离。一根简单的绳子,一项多麽好的安防措施。
都说水火无情,在北大荒无情的火灾经历过几次,至今还时常想起用以提高防范意识。新建好不久的俱乐部晚饭后上演电影,刚刚开演一会儿,一声“着火啦”的声嘶力竭,让所有人涌向门外,还好不是俱乐部着火,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费劲扒拉的挤出俱乐部,抬头张望寻找着火的地方。火光把南边空中照亮,火灾准确的地方不知道,凡是宿舍在火光方向的人们都发疯般地朝着火光方向狂奔。不怕天黑,不顾路差,火光越来越近,自己的宿舍出现在眼前没有在火光包围之中,奔跑的速度立即迫降成行走。呼哧带喘的还难以平静,惊慌失措的心情却顿时消停下来。短短的几分钟里,从肢体运动到心里情绪竟然是这样变化无常的大起大落。
着火的地方是个柴禾垛,还好不是知青宿舍,也不是其他,谢天谢地!奔跑的人们陆续的来到柴禾垛前。火光里透着不同的身躯,有男的,也有女的,还要扭动的。好多人面孔上已经没有了恐慌,够不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被火光悄悄的暴露。
柴禾垛不知道是谁家的,看样子是新拉来的一大车柴禾。柴火垛在燃烧中依然还能显示出它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柴禾垛火光冲天,来的人们越来越多,没有水只能是束手无策瞪眼看着烧。只要别烧到其他柴火垛就好,千万别出现火烧连营的场面,待柴禾垛慢慢燃尽拉到。
人们围绕柴禾垛喊着,转着,乱糟糟的,吵吵嚷嚷的说着啥,如果拉起手来好像是大型篝火晚会。大火慢慢的燃尽,人们纷纷回自己的窝。
第二天在团部流传出一些不知道靠不靠谱小道消息:有说是柴禾垛自然的,有说是主家得罪人了,有说是故意放火,具体啥原因着火那是保卫股的事了。不管咋地,大家还是希望火灾不要再发生。
下乡几年以后,年龄增长了几岁,再教育又丰富了许多,各种“害怕”有的渐渐地适应,有的已经不再发生。
首先是突发信号弹遇过几次后就见怪不怪了,看着那闪亮的信号弹冉冉升起,迅速融入星空,在满天星斗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然后渐渐地暗淡后坠落远方。这样地观看信号弹不但没有惊慌,反而让夜班中的困意赶跑还提神醒脑。
随着中苏边境的平静,信号弹的事基本悄悄地消声灭迹了。尽管至今仍然是猜不透的迷,破不了的案,可再也没有闲人去追查,只能作为回忆的素材了。
可怕的夏锄又连续经历了两年,害怕铲地的恐惧已经被铲地时发生的乐趣取而代之。铲地铲出乐趣,铲地锻炼了身体,甚至有人还铲出了爱情的花火。
至于夜过“被抢子”吗,说来奇怪,自从随身带枪,再夜过“被抢子”就没有惊吓害怕的感觉了,反倒在路过“被抢子”时希望能出现个鬼神啥的,让子弹飞。招量一下看看是鬼神无情还是子弹厉害。当然这只是遐想,鬼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实践证明都是在自己吓唬自己。
以上三怕都已经不算啥啦,只有那说不准啥时候就可能发生的火灾,道是时不时的让人提心吊胆,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单是燃烧掉一堆柴禾垛那可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修理厂的着火,一台新立洗机床报废,那森林打火更是不堪回首。火灾的害怕一直伴随着直到返城离开。
在北大荒下乡八年中经历了不少的担惊受怕,也饱尝了许多胆颤心惊。经验和教训的积累逐步战胜或抵消这些惊吓害怕。同时这惊吓害怕也能让人在北大荒屯垦戍边日子里锻炼、成长。
照片是我和跑掉后大箱板的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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