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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长篇小说《谍海沉浮》(引子-- --结局)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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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海沉浮

 

引子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随着潘汉年案的平反昭雪,许多当年曾在上海做地下工作而在解放后历次运动中被错抓的人也是明摆着必须平反的。

那一天,上海市主管政法委的副书记常定安按照市政法委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干部、顾问刘国利的提案内容,向政法系统各单位下发通知,说是给本系统当年因受某种牵连被捕入狱并在监押期间非正常死亡的党内老同志、著名的女地下工作者李群同志平反昭雪并举行追悼大会。

这位刘老不仅在上海市党的代表大会上,而且在上海市人大会议和政协会议上都写了提案,一再要求对李群其人公开昭雪平反,并将骨灰移葬革命公墓。自从潘汉年案公开平反昭雪之后,这位刘老就一直争取对李群一案重新审理。

中共上海市委常委的同志们当然不反对这个提案,于是委托市委副书记常定安主持为李群平反事宜。

秘书组的同志按要求去印发文件并筹办追悼会去了。常副书记也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喝一口茶。

电话响了。

常副书记放下茶杯抓起电话问道:“喂,哪里?”

电话那那边一个爽朗的声音说:“常副书记,我是刘国利!”

常副书记笑起来问:“刘老,有什么事吗?关于李群同志追悼会的组织安排我已经布置下去了。”

刘老说:“我想起一个人来,此人虽然不是党内同志,但此人与李群同志生前的关系非同一般,并且他也是受此案牵连而被错误关押多年的一个人,李群同志追悼会也应当让他参加!”

常副书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莫不是王一夫吗?最近才落实政策从监狱里放出来并安排他进入市政协当委员的那个?”

刘老哈哈地笑起来,说:“对,对!就是他!”

常副书记沉吟了一下,才说:“这个嘛,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恐怕有人要讲话的!”

刘老说:“有人讲话是肯定的,可我还是觉得他反而更有资格参加李群同志追悼会。”

常副书记说:“说起来这个王一夫是受了李群案的牵连,其实李群也受到王一夫复杂历史背景的牵连,一些案中案使她在被关押期间始终说不清楚!”

刘老说:“还不是极左思潮的残余嘛,有些同志始终想不通,其实我们用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思想来讲,应当没有讲不清的,并且当年地下党对他们的关系就有过组织结论的,还指定李群同志负责与王一夫接触嘛!那个王一夫虽然是党内叛徒,并且又当过特务汉奸,但他在暗中几次掩护过李群,并且在解放初期协助上海市公安局破获国民党潜伏特务过程中立了大功并且因此致残。他毕竟做过对人民有利的事嘛。尤其他叛变以前还曾是李群同志的恋人,所以他同李群同志的关系可非同一般!”

常副书记只好说:“不如你容我个功夫,我在上海市政法系统中找几个人商量一下做做工作,再答复你,好不好?”

刘老只好说:“不要误了追悼会才好。”

常副书记说:“放心,很快的!”

老常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当他在公检法系统各找了些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果然有不同意见。

监狱管理局的一位叫罗卫东的狱警说:“李群同志确实是错抓错关了的人,给她平反开追悼会那是当然的。可是那个王一夫未免太复杂了一点。这个人按照他的经历——集叛徒、特务、汉奸、帮会头目这些罪名于一身,不杀他也就算了,放他出来就应当让他好自为之安渡晚年,怎么又当政协委员又参加李群追悼会?他也不是党内同志嘛!”

老常认得这位罗卫东,文革期间参加过“红总司”,虽然没有什么打砸抢的过激行为,但在思维方式上与那些人是一致的。后来他去了黑龙江兵团,几年以后他的父亲作为公安系统老干警突发脑溢血,他作为家中独生子被落实政策回沪顶替父亲到公安系统上班。在看守所里他虽然没有什么违反政策的行为,只是对在押人员从来不给好脸。他这么说话谁都能理解。

老常笑笑说:“参加追悼会的人不是也允许‘生前亲属及好友’这一类人吗?也不一定非要党内同志参加。这个不矛盾的。”

也有人说:“不过,如果让这种人参加党内老同志的追悼会,传出去会不会有损我们的形象?”

有人接着说:“也是,这个人真是复杂,共青团员、叛徒、特务、黑社会骨干、汉奸,又是我们公安系统留用人员并且负过伤立过功的退休人员。讲不清楚!”

这几个人一说,会议反而冷场了。

老常知道再这样议论下去,不会有结果的,于是他坚决地说:“我认为,凡是做过有利于人民事情的人,我们都不应当忘记他们。既然允许李群同志的亲属和生前好友参加,那么王一夫这种人也就不应当有什么障碍,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有不同意见吗?”

罗卫东笑了,说:“不是有没有,你这样一说,我们倒也觉得那个王一夫不参加反而不合适了呢,我们党有统一战线的政策嘛,只要与我们同心同德,我们就都要团结!”

常副书记笑笑说:“看来我们还是共同点很多嘛!”

大家也都笑了。

既然大家在思想上共同点多于分歧,所以大家也就分头去准备相关事宜,不再在细节上争论了。

到了为李群同志公开平反昭雪大会的这一天,公安系统的同志们穿着整齐划一的警服在市局大院里集合,准备统一坐大巴车前往会场。临上车前,公安局政委老田扫了一眼正要上车的同志们,他的目光落在那位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凌身上。于是他叫一声:“小凌你过来一下!”

小凌走过来问道:“田政委有啥事体?”

老田说:“等一下到了现场,有一位政协委员,叫王一夫的,要来参加追悼会,这个人上了年纪,并且身有残疾,他也是解放初期我们公安系统的退休人员,你好不好全程陪同他一下?我想这个任务交给女同志比较合适。”

小凌笑着说:“田政委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于是公安系统的大巴车队浩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当大家来到会场以后,小凌首先跳下车,她立刻按照田政委的要求,四处张望,终于在人群中找到王一夫。

她看了对方一眼,只见那个王一夫须发皆白,精瘦精瘦的,并且胳膊挎着,很像周总理那个著名的姿势,不过他的腰弯曲得很厉害,好像受过什么伤。

小凌上前一步说:“王老先生,您行动不方便,我来陪同您参会好勿啦?”

王一夫见是一位身着警服的人,马上习惯成自然一般地连连鞠躬道:“谢谢侬,谢谢侬!”

小凌一愣,心里觉得很好笑。她也听说此人曾被关押多年,所以见了穿警服的人就点头哈腰的。但她仍然上前挎起他的胳膊说:“我们慢一点走好了。”

参会的各部分人员都陆续进入会场。

当小凌搀着王一夫走进大厅,那个王一夫看到李群的遗像,就不停地开始擦眼泪,并且抽泣越来越厉害,显得情绪很激动。

小凌看在眼里,心想这位老同志说不定与那个李群共同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呢,看他多激动。她并不知道这个人背负着许多很可怕的头衔。

主持人大声宣布追悼会开始,并且致悼词。当讲到李群同志生平时,那个王一夫居然浑身发抖,拼命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小凌看在眼里,不免拍一拍王老先生的后背说:“老先生你要多保重,不要伤身体。”

王老小声说:“我们是同班同学,是她发展我加入共青团的!”

小凌不免肃然起敬。

当追悼会结束时,大家依次向厅外走去。小凌正要搀扶王一夫向厅外走,那个王一夫突然挣开她的手,向李群遗像奔去。只见他来到李群遗像前,突然放声大哭!

小凌一时手足无措,连连劝解无效之后,只好叫一声:“老先生你等一下!”

然后她跑出来找到田政委:“田政委你快去看一看,那位王老先生突然情绪失控!”

田政委闻言一愣,立刻向会场内跑去。

大家也纷纷跟在田政委后面,再次进入大厅看究竟,只见那个王一夫身体躬得像只大虾,不停地抽泣。大家只知道这个人是解放初期公安系统退休人员,别的情况就不晓得了。

只见那个王一夫跪在李群遗像前哭得好伤心。

田政委上前拍拍王老先生的肩膀,说:“老先生,你要保重身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我们还是要向前看嘛!”

王一夫回转身并站起来,对田政委深鞠一躬,然后才说:“您穿着警服,从您的气质上可以看出您是公安局的领导,所以您应当知道我被关过多年。我这样的人再关多少年,我也至今觉得不冤枉,我这种人就是被枪毙了也不冤枉!可是她——”他指了一下李群的遗像说:“这个人多年来出生入死,为你们做了大量的工作,她怎么会在革命成功以后被抓被关,尤其后来在文革中被那些搞外调的人打死,不应该啊!”

小凌上前搀起王一夫的胳膊说:“老同志您冷静一下,李群同志虽然牺牲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保重啊!”

王一夫听到小凌叫他“老同志”后愣了一下,然后说:“小姑娘,你不该叫我‘同志’的,当年我无论在国民党中统特务机构还是在日伪汉奸‘76号’,我都受命全力抓捕李群的,我是她的死敌啊!”

小凌不解地问:“您刚才还说您和李群同志是同班同学,并且是李群同志发展您加入共青团的嘛?”

王老先生说:“惭愧,后来我被捕叛变,叛变以后就当了特务,又加入过上海青帮,在抗战中再被日本军队俘虏,我又当了汉奸!我不是人哪!”

小凌听了大惊失色,她赶快抽出搀扶王一夫的手,弄得王一夫一歪,她回头望着田政委,那意思是怪田政委居然让她为这种人服务!还有没有阶级立场啦?

田政委看到了小凌那不满的目光,他也来不及向小凌解释什么,只是对王一夫说:“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你个人的历史的确不那么清白,可是我们认为,凡是做过对人民有利的事情的人,我们都不应当忘记。况且当年你暗自掩护李群同志也冒了很大风险;当解放军打入上海,你引导部队找到并包围了我党一批即将遭杀害的被捕人员秘密关押地,又亲身进入魔窟与特务头目谈判使其放下武器,拯救了一大批我党同志;解放初期你还帮助我们破获一系列国民党潜伏特务案,也是有功的。所以你成为解放后我们上海市公安系统第一批办理了退休手续的人员。尤其你与李群同志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更不应当忘记你!今天请你来参加追悼会,也是我们上海市公安局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局长刘国利同志特别指定的!”

田政委这一番话与其是说给王一夫听的,不如是说给大家听的,尤其是小凌听了以后方才有些醒悟,认为眼前这个老人无论过去做过什么,如今也应当正确对待他。

人群中罗卫东听了心里也不免一动。

而王一夫听到田政委提到“刘国利”这个名字,脸上才露出一些欣慰的神色,连忙说:“刘国利我认识的,就是上海解放初期到上海市公安局当侦察组长的那一位!后来由李群同志提议让我协助他工作,也破获过一些潜伏特务案件。”

田政委不失时机地伸出手去,说:“所以我们是朋友嘛!王老,以后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我们团结一致向前看!”

王一夫赶快握住田政委的手说:“是的,是的!”

田政委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小凌,那个小凌正在发呆呢。于是他又对小凌说:“怎么样,小凌,还由你来送王老先生回家好不好,辛苦你一趟?”

大家也都看着小凌,生怕这小丫头想不开。

王老先生也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既然能自己来到会场,当然可以自己回去的!不麻烦各位了。”

而小凌赶快又重新扶住王一夫,面有愧色地说:“那当然田政委,坚决完成任务!”

在场的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田政委笑着指了一下小凌:“不过你想抽出手的时候,不要猛然那么一下,王老先生吃不消的!”

大家都笑了,小凌的脸有些红。

小凌扶着王一夫送他回家。其他的人也都登车返回本单位。

在返回途中的大巴车上,有一个人陷入了深思,这个人就是罗卫东。今天田政委那一番话,令他觉得很长见识。那个王一夫虽然经历很复杂,却也是为人民做过一些好事的人,对这类人讲政策太应当了。再想想自己在文革中和在黑龙江时的经历,以前真是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太幼稚了。就像小时候看电影一样,非黑即白,不是好人肯定是坏人。其实人类社会上比起电影小说中来,要复杂得多。

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人虽然在文革中参加过“红总司”,但他作为一名老警察的儿子,是从来不做违反政策的事情的。可是大家并不知道,那个李群的死其实与他有直接关系,不然当年他也不会那么死乞白赖地主动要求到黑龙江去支援边疆。当然这个秘密至今除他自己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本来文化大革命也不是他罗卫东发动的,那么他参加红卫兵反正也是响应报纸上电台里“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号召,他也曾经狂热过一时。

1967年他曾任“红总司”与“工总司”之间的联络员。那一天长江造船厂的造反派头目曾阿大来找他。

曾阿大说:“北京那边《井冈山》组织来人,说是从北京某部委走资派那边抄家弄来的材料来看,解放前上海有一部分地下党员不仅与叛徒及敌特分子分不清界线,而且还互相利用。这次他们来人到上海市监狱管理部门找一个叫李群的在押女人外调,好准备材料,写出一批成系列的大批判文章,主要针对党内那个最大的走资派,把他的罪行有系统地揭发出来。中央文革知道了,也很支持,特别为他们开出盖有中央文革印章的外调介绍信。问题是这个女人嘴很紧,什么也不说,完全不把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放在眼里,十分顽固!所以想通过‘工总司’、‘红总司’等上海方面的造反组织给她施加一点压力,我们这边准备去十个人,你们也发动十个人好了,到时候在监狱门口集合!”

罗卫东当时说:“有数!到时候在监狱门口见!”

罗卫东回到红总司,向头目汇报了曾阿大的意见。那头目说:“好的,我来给各个中学造反派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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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3 9:01:00 [显示全部帖子]

 

没想到第二天居然来了40多人,罗卫东带领这些人与曾阿大带来的那帮人汇齐。

按照正常程序与相关制度,今天来的这些人是不允许对在押人员搞什么外调的,可按照正常程序与制度,也不允许造市委市政府的反啊。况且北京来的《井冈山》这些人,居然围攻中南海,把民选的国家主席也揪出来了,他们的背后是有中央文革支持的,那个北京来的人手里就有中央文革开的外调信。于是在令其填写有关手续之后,只得放他们进入监狱。

北京方面《井冈山》的人很满意,连说“感谢上海方面革命造反派战友的大力支持!”

大家在讯问室坐等,一名狱警前去提人。

这里毕竟不同于社会上,严格的制度和肃杀的气氛让人感到很压抑。

令罗卫东深感惊异的是那个叫李群的女人被带入讯问室的时候,居然满脸的安祥,完全不像是被关押多年的囚犯。全场的人都感觉到对方那沉稳冷静的气质。

北京方面《井冈山》的人也是愣了半天,才突然一拍桌子叫道:“李群你老实交代,在解放前做地下工作时期,你是怎样执行修正主义路线,与叛徒特务互相勾结的?”

李群看了对方一眼,说:“那种时候我们只是坚持地下斗争,听从上级安排与指示,可没听说过什么‘修正主义路线’的,当年为了工作需要扩大消息来源,我们与上海滩上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你要说那是‘勾结’也没办法。”

坐在审讯席上的人们一时冷场了。过了好一会,北京《井冈山》的那个人实在下不来台,恼得他猛然一脚踢翻了椅子,大声叫道:“姓李的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这里是专政机构,是你讲话的地方吗?”

曾阿大趁机带领大家高呼口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一个女学生上前叫道:“你猖狂什么?站好!低头!”说着就动手对李群推推搡搡的。于是很多人也一起上前对李群动手,按住她的脖子往下压。

当时罗卫东也觉得这个女人太猖狂了,于是他也气愤地上去狠狠地推了李群一把。毕竟他是个小伙子,只这一把,李群一个踉跄跌出去,但她在跌出去的过程中猛地回过头来看了罗卫东一眼。罗卫东心里一惊:这人果然是搞过地下斗争的,这么多人动手,她居然就知道是他推的!李群跌到桌子跟前,她的太阳穴重重地撞在桌角上,随即她倒在地下,口吐白沫不醒人事。

罗卫东推的时候许多人也都抢着上前表达自己的“革命义愤”,所以谁也没注意这一下是谁推的。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北京《井冈山》的那位也有点不知所措。

监狱方面的一位警察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对北京来人说:“按照我们这里的正常制度,你是没有资格对在押人员搞外调的。如今出了这个事情,我们一方面用救护车送这个人去医院,另一方面也请你不得离开监狱,在《意外事故鉴定书》上写明事故经过并且签上你的姓名之后,经上级批准,你才可以离开!”

那人有点慌,除了不停地点头,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最终他在鉴定书上写道:“革命群众出于义愤失手所致事故发生,特此证明。”虽然写的不伦不类,毕竟不是他亲手推的。

监狱方面本来也不过是要证明并非他们监管失职所致的事故,只是对于这种严重违反政策的行为实在气愤,就想吓他一吓而已,如今他既签字,也就放他走了。

救护车来了,罗卫东赶步上前,抢着帮忙把李群抬上救护车,并且叫道:“我们革命群众也是一直遵照伟大领袖教导,讲究相关政策的!”他的行为得到北京来人和警察方面的共同赞许,于是让他跟车到医院去了。

医院里的医生一看来的是在押人员,并不急着把李群送急救室,而是说要先请示上级。

罗卫东叫道:“这个人有生命危险的,还要请示?”

医生指一指自己胸前的纸牌子说:“侬看一看。”

大家一看,那上面写着“资产阶级狗崽子、反动学术权威”,在他的姓名上还划着大叉叉。

监狱方面民警和罗卫东又跑到医院革委会办公室,与那位刚夺了权的原锅炉工交涉争吵了半天,恨不得念了多半本语录,那位主任才说:“反正又不是我来抢救,你们还去找那个医生好了!”

罗卫东压抑着心中的恼怒说:“你不打电话通知他,他也不敢抢救啊?”

那位主任这才想起来要通知医生一下。

可是当大家来到抢救室的时候,那位医生却说:“瞳孔扩散,已经没有呼吸了,通知她家属好了。”

罗卫东大怒,上前揪住对方衣领道:“臭老九,你敢不尽职尽责救人吗?”

那医生慌张地叫道:“喂,喂!你搞搞清楚好勿啦?我要是能救活她,就也能立上一功,以后我自己也好过得多!但现在就是神仙也没的办法!”

罗卫东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在那里,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杀人凶手”。

狱警只好与医院职工一道把李群的遗体送往太平间。

李群死于罗卫东那一推。

这个秘密只好带到坟墓里去了,如果传出去,叫他这个红五类、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怎么面对世人?

王一夫因为在解放初期协助上海市公安局破获谋刺市长陈毅一案有功,并且因此重伤致残,所以上海市公安局按照留用人员待遇为他办理了退休手续。

但是那位刘国利每有案情疑难仍然总来找他共同分析。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常常提着礼物来看望他。这使得王一夫感慨不已,觉得自己的个人历史虽然不那么光彩,如今毕竟还能为国家和人民出一些力。所以他根本也没想到他会再次被捕,而且抓他的人居然是与他密切合作过的刘国利。

原来王一夫退休以后,上海市有几个被捕留用的特务分子表面上与上海市公安局配合工作,暗中却再度与台湾方面取得了联系,致使台湾美蒋飞机对上海市重要目标进行了精确的轰炸。事件既出,引起北京公安部方面的不满和怀疑。后来又因为那位曾经长期坚持地下斗争的副市长在战争年代曾上过日伪特务的当,当时他没有机会向上级表白,解放以后他认为时机适宜时他才向上级递上一份详细材料,结果有人把他的行为与上海一些双面特务案联系起来报告上级,这位副市长被捕了。而经他安排由上海市公安局留用的一些原国民党特务人员也全部被捕。

当时的案件组长刘国利接到抓捕王一夫的命令时内心受到强烈的震撼,可他是一位新四军老战士,服从命令还是懂得的。于是他问身边的人:“那个王一夫现在在哪里?”

有人说:“他现在就是个药罐子,过不了几天就要到局门诊部来拿一次药。喏,快看!”

只见王一夫正步履蹒跚地走进公安局大门,然后拐向门诊部方向。

刘国利打开窗户向王一夫喊道:“老王,又来拿药吗?”

王一夫回过头来,向刘国利招手道:“是的是的,侬有啥事体就来找我好了,嘴嘛还不至于动不了!”他以为刘国利又在案子里有什么疑难问题了。

刘国利只好就坡下驴,强笑着对他喊道:“拿了药到我这里来一下好勿啦?”

王一夫应道:“有数。”然后向门诊部走去。

刘国利转身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去两个人到王一夫家,把他所有随身用的东西打包送来,再仔细搜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是公安局的规矩,哪怕是亲娘老子也得这么干。

王一夫来了,他笑着说:“我晓得,你要不是有什么疑难的事,也不会找我这残疾人来!”但是他很快就不笑了,气氛不对。满屋子的人都望着他,表情怪怪的。

刘国利指了一下椅子:“坐嘛。”

王一夫坐下来看着他。

刘国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说:“你也晓得,上海市最近那几起国民党飞机轰炸案,有一些留用人员暗地里给飞机指示目标。所以北京方面有指示,所有留用人员都要集中起来审查,可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我们合作得挺好,我有数,在审查中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的,你放心。”

王一夫笑着说:“没关系,你们就是不审查,我也是对党和人民犯过罪的人。能不能派两个人押着我回一趟家,我总要拿件换洗的衣服吧?”

刘国利说:“你所有的个人物品都会打包送到这里来的,如有遗失,由我来包赔好了。同时我们也会对你家里搜查一下。”

王一夫只好说:“这是规矩,我能理解。”

而当王一夫被送到拘押所的时候,那种肃杀的气氛还是引起他的一些埋怨情绪。他的脑子里当然也闪过什么“鸟尽弓藏”或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类的成语。

可是过了几天,正在号子里闭目养神的王一夫听到有人大声说:“你要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政府里的人了,老实交代问题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还不快走,磨蹭什么呢?”

王一夫来到号子门透过送饭的小窗向外看,他立即惊呆了。

被押进来的居然是李群!

他惊魂甫定,运用他那复杂的阅历马上就明白了——既然那个副市长被捕,那与他有过工作关系的下属也都要送进来查一查嘛!整个上海市不仅留用他王一夫一个人,也有几名当过特务的人经李群介绍来到市公安局协助调查。——想到这里他反而觉得精神上放松了不少:像李群那样的人都要送进来审查,何况我这种真材实料的罪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到文革结束以后。

文革结束以后,当公安局的人向他宣读法院方面关于他的案子属于错案予以撤销以后,他才被允许走出监狱大门。大门外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那人见他出来了,急忙上前伸出手来说:“好哇老王,你可算出来啦!”

他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老熟人刘国利。刘国利用一辆小汽车拉上他来到一家当时在上海尚属于比较高档的饭庄,那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他们了。王一夫逐次致意以后才发现,原来这些人也都是解放初期上海市公安局案件组的那些人,彼此都认识的。

刘国利举杯说:“王老,当初是我把你送进监狱的,你要恨就恨我好啦。今天必须由我把你接出来,所以你一出监狱大门就上了我的车。我的一桩心愿也就算了啦!”

王一夫说:“我恨你做什么,要恨也恨我自己当年不争气。反正共产党的监狱比国民党的监狱好的多,不打人。除了文革时期以外,也不骂人。我才不相信是你一时心情不好就送我进监狱的,你是军人出身,要服从命令的,我晓得!”

刘国利说:“反正是我抓的你,我自罚三杯。王老,你看好了!”说着他真的连续灌了三杯酒下肚。

王一夫来到市政协上班了,他热心地帮助资料组的人整理资料,有一些涉及到当年的事,他也尽自己所知写一些材料给资料组送去。市政协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挺喜欢他。

可是每天下班以后回家的路上,他忽然感觉不对,总觉得身后有人暗中跟着他。难道是上了年纪有些神经质了?但是第二天下班以后,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他记得上海市公安局当面对他宣读释放令时说过,他当年被捕属于错案,予以撤销。所以他才被推荐进入市政协当委员。

“哼,对于与特务机构的联系我肯定是没有的,不过特务机构的那一套把戏我还记得一些,不如来证实一下我的怀疑!”

于是他在这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令不防闪入一处较为阴暗的影子里面。

果然后面有一个人过来,东张西望了一番。他正有些丧气准备返身离去的时候,背后有人问他了:“是罗卫东同志吗?”

罗卫东吃了一惊,随即苦笑了一声说:“嗨,真要是像电影里那样,在战争年代跟踪你这种老特务,我可死定了!”

王一夫说:“勿要讲那些死呀死的,侬有啥事体?”

罗卫东只好说:“也没有什么大事体,就是想听你讲一讲你过去经历过的那些事!”

王一夫说:“那你直接来找我好了嘛,作什么偷偷摸摸的?”

罗卫东说:“我可以叫你王叔叔了吧?王叔叔,那边有一家挺不错的咖啡厅,我们去坐一坐好勿啦?”

王一夫苦笑一声说:“嘿,这下午刚下班的,如果喝上一杯咖啡,我今天一晚上不要困觉了我!不如到我家里面去好不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们来到王一夫家里。

王一夫端上水果和饮料,然后说:“我在被拘押期间你就是一位看守,然后你参加过李群的追悼会,所以我对你有较深印象。真不明白你想听我讲什么?”

罗卫东低下头去,好一会才说:“按照我原来的心态,我是一向不把你这种人放在眼里的,在你这种人面前我肯定有很强的优越感。但是自从参加了那次追悼会以后,尤其听人讲了你与李群同志的特殊关系,我反而在你面前开始有自卑感了。”

王一夫茫然地问道:“一位身穿警服的监狱看守,面对在押人员有自卑感?我不明白。”

罗卫东说:“那天听我们局长说,你在解放初期,帮助市公安局破获了许多国民党潜伏特务案,并且因此身负重伤。这对于我来说,只有在电影和小说里面才能接触到这些故事。还有,我有一个秘密不得不告诉你:文革中李群同志被殴打致死案件中,我也、也、也动手打过的!后来我去过北大荒,有一次生产队里清理阶级队伍,他们把一位老人推到桌子上令其九十度弯腰,然后在他后脑上用细铁丝挂两块拖拉机的链轨板,而桌子下边就跪着他儿子。我在上海哪见过这个?只觉得这不大符合革命人道主义精神。但当时谁也不敢处于对立面上。那老人可真硬,为了他的儿子真的坚持到批判会结束也没倒下,但是当批判会结束时,他就那么弯腰站着,人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儿子赶快站起来把他背到卫生室抢救。从那以后,每当我想起我曾动手殴打李群的事,就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王一夫沉默了一会,才说:“你不过是动手打人嘛,而我因为叛变,许多人就那么死了!”

于是他对罗卫东侃侃而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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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师范学校里的小男生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7 8:48:00 [显示全部帖子]

 

一、师范学校里的小男生

 

公元1924年初夏的一个上午,上海师范专科学校里的一位上了年纪的杂役推开学校的大门,在校门口的公告栏上刷了些浆糊,然后贴出一张布告。

“贴啥昵啊,阿拉看一看!”街边的人群中正有许多闲来无事的人,于是纷纷围上来看。

“学校嘛,总要招生的,你们自己看。”那位杂役点上一支烟,然后拎起浆糊桶,进学校里面去了。

一个识字的男人走过来,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喃喃有声地念道:“时至今日,我沪上早已领国中风气之先,世界先进教育理论之潮率先由沪上登陆中华。兹特打破陈规,无论男女,招收新生,使之同班就读,以为新式教育之典范。恳请广大市民,踊跃携子女报名为盼。”

有人叫道:“什么之乎者也的,一塌糊涂!”

一个人问那个男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人说:“新式学校招生,男女同班读书。”

有人听了咋舌道:“啊哟喂,乖乖!男女同班成什么体统,那不要乱套了?阿拉小囡勿要去!”

但是也有人觉得过去的老皇历要不得,他插嘴说:“家里小孩子反正是要读书的,要读嘛就读最新潮的好了。”

那个主张守旧的人说:“洋人的新潮式有什么好啦,在大马路上一个男的搂住一个女的就亲嘴!羞死了。要读书嘛就要读礼教,老祖宗的东西丢不得,勿要读那个新式洋学堂!”

但也有人说:“新式洋学堂有什么不好?我们的老古董传了几千年,后来还不是败在洋枪洋炮下面。我看,要读就读那个把中

国皇帝拉下马的学问!”

其实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里面,并没有谁家的孩子要读书的,他们不过闲极无聊而已。

但是有个叫王一夫的年轻人也来到这里,他上前认真地看了看布告,然后急忙转身回家。

没多久,王一夫在他母亲的陪同下又回到学校,他们找到招生办公室,王一夫对老师说:“我来报考师范专科学校!”

老师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张登记表让他填写,并告之了考试的时间。

当他们母子二人走出学校的时候,母亲对他说:“好好地读吧,将来做个教书匠也不错啦,家里的钱也正好够你读完这个学校,以后就靠你来挣钱养家了。”

王一夫是从报纸上看到师范学校招生消息的,所以他来到学校打探消息,正巧碰上学校这边也贴出布告。所以他回到家里和母亲说:“学校那边贴出布告了,看来是真的招生。”

母亲说:“那就快去报名!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所以他们母子二人一道来报名。

当他们报了名往回走,走到所住的里弄口时,遇上了邻居阿菊。阿菊看见一夫回来了,面露笑容上前打招呼道:“一夫哥哥回来啦?”

一夫妈妈问她:“作啥伲?”

阿菊说:“纱厂今天又罢工了,日本老板打电话叫警察来抓人,工友们都说要团结起来和老板斗争,阿拉一介女人,勿要搅进去,就回来了。”

一夫妈妈叹气道:“唉,勿上工哪来钞票买米?”

阿菊低下头说:“没办法,阿拉每天只吃一餐饭好了。”

一夫说:“大家都不好过,没米了到我家来拿一些好了。”

阿菊抬头望着一夫说:“阿拉勿要!一夫哥哥要读书的,还是专心功课。”然后自顾走了。

一夫妈妈摇摇头,同一夫回家去了。

这个阿菊自幼父母双亡,她当然没读过书。从十几岁就在纱厂里面上工,工钿又少。如今赶上罢工,她只好回家干捱。她很喜欢一夫哥哥,但又有强烈的自卑感,只是把感情强压在心底,尽量不表露出来罢了。但只要王一夫一出现,她总要上前打招呼的。一夫哥哥在她心里有特殊的位置。一夫哥哥读了书,将来要跳龙门做大事的,自己和他不般配。不要耽搁他了。

于是王一夫回到家里,拿出书本,刻苦地准备功课。

一夫妈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就去做饭。

阿菊回到家里,其实她今天一餐饭也没吃,家里早就没有米了,于是她又喝了一点水。

门响了一下,邻居阿刚闪了进来。他说:“阿菊,纱厂里今天还不开工?”

阿菊邹起眉头,过一会才说:“你勿要管那么多,好好保住你的小命才是道理!”

这个阿刚与阿菊从小一起长大,但他自幼与人争勇斗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令阿菊很厌恶。后来阿刚又加入了斧头帮,每日里打打杀杀的更甚了。不过他见了阿菊,就很温柔,从来不和她顶嘴的。阿菊虽然知他心意,但对这种有今天没有明天的亡命徒也只好敬而远之。

阿刚将一小袋米放在地下,说:“煮一点稀饭来吃吃,不要那么苦自己!”

阿菊叫道:“快拿回去,又偷谁家的?”

阿刚摇摇头说:“今天这个不是偷的。是我们老大要教训一个冤家对头,我冲在最前面,一斧头下去,把那个人手腕砍断掉了!老大一高兴,当众给了我几张钞票,我给家里买了点米,也给你拿来一些。”

阿菊厌恶地叫道:“啊哟喂,快拿走吧,这么血淋淋的米哪个吃得下?下一次就轮到剁你的手腕了!”

阿刚低下头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们斧头帮的人说不上哪一天就让人砍的残缺不全了!我也没资格娶你。可是你也要知道我对你好,阿拉心里只有侬!”

阿菊叫道:“快走快走,以后勿要来啦!”

阿刚顺从地走了。

阿菊从门缝里看到阿刚走远了,才转身看着这一小袋米。她终于没舍得把那一小袋米扔掉,她实在是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于是她起身熬了一点稀饭吃下去。

王一夫的母亲不是他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而是家里的“娘姨”。他祖父当年是满清军队里的小头目,随军参加了对湖南大山里瑶民的镇压,掠夺了不少钱财不说,因为一个瑶女家里都被军队杀光,只剩她一人并且相貌娇好,于是被他祖父带回江苏老家做妾,以后她生的都是女儿,在王家也只能做娘姨。他父亲出自他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因为他父亲常年在上海跑生意难免寂寞,经大夫人同意,就带出来一位娘姨为妾,王一夫就是这位娘姨所生之子。

可惜天公不做美,他父亲在上海染病去世,他母亲思前想后,也不好回到江苏老家原配夫人那里去看别人的白眼,于是母子二人就留在上海清贫度日。好在王一夫懂事早,立誓早一点承担起家事,读起书来十分刻苦,这让他母亲十分欣慰。

不久学校张榜公布招考的结果,王一夫在榜上赫然列为头名。

一夫急匆匆回家,对母亲说:“我考中了,是头名!”

母亲拿出一件他父亲生前穿过的长衫说:“这件衣服还不算太旧,我帮你改一改,还可以穿的。以后在学校里面就不要穿补丁衣服了,人家要笑的!”

他穿着母亲亲手改过的他父亲生前穿过的旧长衫,捧着一包书来到学校,怯怯地走进教室。

全教室的师生都转头看着他。

老师问他:“这位新同学,报一下你的姓名好勿啦?”

他向老师鞠了一躬,说:“我叫王一夫。”

老师兴奋地说:“噢,同学们,这位是本次招生考试中成绩最好的同学,是第一名!”

同学们钦佩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他低下头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新的学期开始了。

老师说:“欢迎大家进入本校学习!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家庭,程度不一,学校里面要组织一次摸底考试,请大家回去复习一下,明天我们就要考啦。”

同学们当天回去都认真地复习功课。

第二天考试,第三天公布成绩。大家看到考试成绩处于头名的仍然是那个王一夫。

同学们对他说:“状元,金榜题名了嘛,恭喜恭喜!”

王一夫摆摆手说:“啥昵状元,这次正好考到我会的那一章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几个月后,学校组织阶段测验,公布成绩的时候大家又一次惊呼:“哇,又是王一夫!”

以后几次测验下来,班里公布的成绩榜中头名总是王一夫。

同学们议论道:“乖乖,看不出这个人,很平常的嘛!”因为他日常的穿戴被人看出他家里的清贫,并且他在学校里面从不吃中饭的。每到午休时,大家拿出自带的午餐,他就躲出去,坐在树下看书。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学业却是班里面最好的。

王一夫在国文、数学、美工、音乐这四门课中总是班里头名。他非常喜欢音乐课,每次上课他总是盯着那架脚踏风琴。

音乐老师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渴望的意思,于是对他说:“这风琴很贵重的,不能人人都动手弹奏,你要是实在喜欢,不如裁一些长条纸,在那上面画出琴键,然后按照音乐课上教过的曲目回去练指法,练得好了,我可以让你在琴上试一试!”

王一夫高兴地连连说:“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当天放学回家,他真的找了些长条纸,开始画琴键。

过了些日子,他找到音乐老师说:“我在自绘的琴键上把您教过的曲子弹下来了。”

老师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一眼,说:“你坐过来,两只脚交换着踏踏板,然后用手指在琴键上把一首曲子弹奏下来我看!”说着用手指了一下风琴前的椅子。

王一夫坐下来,虽然有点磕磕巴巴,毕竟弹下来了。

老师看着他说:“不错,再经过练习你就能弹奏得很好!不如每天放学以后你来我这里练习一个小时!”

王一夫向老师鞠躬道:“谢谢老师!”

到了第二年,有一天音乐老师对同学们说:“我向学校方面建议过了,以后由王一夫作为我音乐课的助教!请王一夫同学到前面来,把上次课程教过的曲子为大家弹奏一遍!”

王一夫在大家惊疑的目光下走到前面,把前一课的曲子认真地弹奏了一遍。

同学们惊叫起来。在上海这种地方,即使一般有钱人家也买不起风琴。而会弹奏风琴的人,必定是财界大佬的公子哥。

老师开始讲课,而需要弹奏风琴的地方,都由王一夫进行。

从此他就在音乐课上代老师弹风琴了。

另有一天数学老师在课堂上当众说:“以后我有事嘛,就叫王一夫带领大家预习好了,他是典型的当先生的材料!”

大家的目光不免又一次地都集中在他身上。

当天晚上王一夫回到家里,把五块银元递到母亲手里说:“这是我在学校里面担任助教的工钿,每月只有这五块钱,也能补贴一点家用了吧?”

母亲眼睛红起来,说:“等你毕业就好了,现在功课要紧!”

王一夫在班里拔了头筹,许多同学争相与他交往,探讨功课。毕竟是在那个时代,女同学们一开始还不大好意思与他接触,不过彼此交头接耳嘁嘁喳喳一番:“有问题可以去问那个王一夫了,他可是半个老师啦!”

“阿拉勿要,他是男生,怎么好去交往的?”

“探讨个问题有啥好怕?不行就只好去问老师。”

“其实还是问他方便一些,大家同班嘛。”

后来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妥,不如大方一些,于是才开始与他接近。王一夫也很热心地有问必答,与她们讨论功课,慢慢地,大家都开朗起来。

每次王一夫回到家里,母亲总是给他留着热饭,至于荤菜,母亲是从来舍不得吃的,都留给他。但是他每次吃饭都有意地把荤菜剩下一半说:“我吃不下了。”

母亲知道这个孝顺的儿子是有意让自己也吃些荤腥,于是就尽量地把菜留到下一顿再热给他吃。

王一夫每每想到母亲的艰辛,就恨不得早一点毕业,好挣钱为家里分忧。他拉着母亲的手说:“等我挣钱了,一定要让你老人家过好一点,不要这么苦了!”

母亲的眼睛红起来,说:“啥昵挣钱不挣钱,有你这一句话,我也不算白活这一世!”

班里另一位男生,那个叫于又伦的也很引人注目。他父亲是上海市政府的秘书科长,家境虽好却很平易近人,经常与同学讨论功课,有不懂的地方就虚心求教,表面看起来,他全没有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习气。只这一点,他就不比王一夫差。

那于又伦既是殷实人家子弟,就常有女同学有意无意地与他搭话,所以放学的时候他的身边总不乏异性相伴。上海这个紧靠着黄浦江畔由船码头发展起来又吸引了许多洋人的城市,家境的殷实富贵就是成功的标志。每逢放学,于又伦走出校门,总有几位女生等在校门口,与他同路,一边走一边聊。

有一天班里一位叫李群的女生和一位叫玉兰的女生放学以后一道走,她们聊起了班里的同学。

玉兰说:“王一夫嘛笃定要做教书匠的啦,那个于又伦可是前程远大得很!”

李群却说:“我倒觉得王一夫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并且他人又好,肯帮人的!”

玉兰笑笑说:“是,两个人都很好的。”

玉兰的家境虽然比王一夫好一些,但也属一般人家。女孩儿多思,她自从考上师范学校起,就对未来的生活想个不住。虽然王一夫上学的头一天就吸引了她的眼球,但是在上海这个地方,女人嫁什么样的人家可是头等大事。王一夫肯定人好,敬业,待人又热情;不过像于又伦那样官宦人家的公子,却那么平易近人也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毕竟家境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重要因素。所以她在内心里对这两位男同学始终不知偏向哪一边才好。

可是慢慢地,有些女生觉得与于又伦同路并不好,因为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到她们的身体,尤其是身上较敏感的部位。

有一天玉兰放了学又像往常一样等在校门口,当于又伦走出校门,她就笑着迎上去:“我们一路走好不好?”

于又伦四下里看看,目光中有些许遗憾,但他仍然笑笑说:“当然好啦,一个人走路多寂寞!”

玉兰看出了他的眼神,诡笑着说:“李群先走了,她不知怎么搞的,好像对你敬而远之。”

于又伦脸上有些发烧,说:“也许她对我哪里看不惯。”

其实他心里当然清楚,那天他与李群同路,在一条僻静的弄堂里,他企图对李群动手动脚,被李群打了一耳光!从此李群再不与他同路走了。不过说起来,他反而更加喜欢起李群来了,因为李群与其他的女学生不一样。他总想找个机会向李群解释解释,他就不信,李群真的会与他家里的那些年轻女仆们不一样,不想为了向他这位大少爷讨好而献身与他。

玉兰哪知就里,她只觉得于又伦既生在富贵人家,又没有少爷架子,真是少见,因此愿意与他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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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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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又伦的父亲有四个老婆,年龄也参差不齐,最年轻的只比又伦大六岁。

小的时候他很淘气,总是不停地在各个房间之间乱窜,经常搅了父亲的好事。于是他父亲就找了几个年轻的女仆,专门陪他玩。后来他就不大去父亲的房间闹了。

当他长到十四岁时,有一次看见一位年轻女仆换衣服,他不由得看得愣住了,随之身体内也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冲动,于是他的眼球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呆呆地盯着她看。

那女仆偶然一回头看见了他,就笑话他说:“没出息,女人的身体有啥好看的啦?”

他也不答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女人全裸的身体。后来他看那女仆并没有怪他的意思,禁不住走到她身边,用手摸她的身体,先是她的脸,然后是她的脖子,乳头,腰以及两腿间。

女仆说:“你们两父子怎么都一样!”——原来这女仆被他父亲占过便宜的。

但是于又伦并不懂,他问:“我父亲怎么了?”

那女仆淫笑着在他裆下摸了一把说:“你父亲就拿这个小东西欺侮我过!怎么,你也要来?”

他不懂,问她道:“来什么来?”

那女仆向屋外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就说:“你脱掉衣服,到床上来就明白啦!”

然后她不顾羞耻地公然分开两腿躺在床上,又说:“快一点,上床来啦!”

当他脱掉衣服伏在她身上与那女仆在床上缠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少年时代就结束了。

那女仆不以为耻,竟对其他女仆谈起大少爷“成人”的事,甚至还拉别的女仆晚上到她房里“见识见识”。

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

他考入师范专科学校以后,表面上很谦和,其实对班里的女生早就垂涎三尺,总想知道女学生与那些女仆有什么不同。

上个月于又伦父亲在家里暴跳如雷,他狂叫道:“去,把那小王八蛋给我找来!”

管家赶快找到于又伦说:“老爷叫你呢,小心一点!”他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他父亲很不高兴!

于又伦来到他父亲的房间,只见与他有染的那几名女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跪在地下。

于又伦问他父亲道:“您找我?”

他父亲大声叫道:“当然是我找你,我要祝贺你成人喽!瞧瞧你这些相好的,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他满不在乎地说:“不过闷得慌了玩一玩而已,您老人家要是不高兴,以后我到妓院去开心好了,发什么脾气?”

他父亲跳着脚大叫道:“王八蛋,你要是敢去妓院就不要回来了,留在那边当鸭子多开心?”

于又伦只好低下头去,嘴里说:“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您也要注意身体,不要伤了中气!”

他父亲见他认了错,也略为缓和一下口气,说:“你看看你,居然与家里女仆滥交,要是传了出去,我们于家还成什么体统!来人哪!”

一位身强力壮的门卫过来应声道:“请老爷吩咐。”

老爷子指一指那几个有些姿色的年轻女仆说:“带她们到帐房那里打发几个钱,然后叫她们滚蛋!”

那门卫叫一声:“还不快走?”

于是那几名女仆被赶出门去。

老爷子又说:“你们几个。”他指一指那些男仆:“看住他,如果他再做那些有损门庭的事,你们也别干了!”

算来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摸过女人的胴体了。

今天纵使没有李群,拿眼前这个玉兰聊解饥渴也罢!

当他们走到一条僻静的弄堂,于又伦假作无意地抬手,碰了玉兰前胸一下,玉兰愣一下,以为他是无意的,就与他拉开些距离继续走。

而当走到一个路口时,于又伦竟又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我们走这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她身上摸。

玉兰这才明白于又伦的企图,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别拿我们穷人家的女学生寻开心好勿啦?”

于又伦却向四下里看看,然后猛地一下子扑过来抱住玉兰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着就在她唇上脸上狂吻。

玉兰顿时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竟任由于又伦在她身上和两腿间乱摸乱抠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过了好一会,当于又伦将手伸进她的内裤乱摸时,她才惊叫一声,拼命挣脱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捂着脸跑了。

于又伦本来想追上去的,但是他发现有人从另一个弄堂口走出来,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暗暗地发了一会狠,然后才猛然转身,向妓院走去。

第二天放学,玉兰和李群刚走出校门,只见于又伦迎上来说:“我们一道走好不好?”

玉兰沉下脸来,问李群说:“他这个人怎么搞的?”

李群说:“啥昵怎么搞的,不要与他一路走就没事!”

两个人自顾转身离去。

于又伦独自站在那里,望着李群的背影,心里发誓一定要把李群搞到手。

后来班里的女同学都与于又伦疏远了。

纱厂破产了,日本老板卷了款子跑掉了。阿菊又是几天没有吃东西。万般无奈的她只好来到阿刚家。

阿刚妹妹问她:“啥事体?”

她问:“阿刚没在家里呀?”

阿刚妹妹说:“这个死鬼,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听他过命的兄弟讲,好像是跟老大到外省去做什么大事情,说不上谁要倒霉!”

阿菊只好转身离去。

阿刚妹妹在她身后喊道:“等他回来我叫他去找你!”

可是从此阿刚就再也没回过家。

阿菊饥肠辘辘,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忽然她发现一同在纱厂作工的阿娟打扮得妖里妖气地站在街边。

阿菊一愣,心想:“她这是做什么?”

她不禁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面悄悄地看。

一位穿长袍的男人走过来,色迷迷地盯着阿娟。阿娟对那男人笑笑,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一下,那男人也笑起来,伸手在阿娟的屁股上摸起来。阿娟推开那男人的手,指一指自己家住的方向,于是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阿菊走到阿娟刚才站街的地方发愣。没多久那个男人一边系衣服扣子一边走回到马路向南去了。阿娟也从家里走回来。她发现了阿菊,不禁一愣,问她:“你都看见了?”然后又说:“我还有一个小囡要养活,有什么办法?”

阿菊叹一口气,问道:“作一次要多少钱?”

阿娟低下头小声说:“一块钱。”然后她拿出一块银元给阿菊看。

阿菊说:“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阿娟掩面抽泣着说:“你饿死了才是你一个人,我要是饿死了可就是两条命!”

从此阿菊也学着阿娟那样去站街。

以王一夫的家境,与于又伦家没得比。他之所以引人注目,一是功课好,二是待人热枕,三是从未“不知怎么搞的”碰人家女生的身体。无论谁在学业上有什么难解之处,他都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帮人家讲解。所以一些女同学也放心地与他相处,并无禁忌,其中就有那个李群。

本来一夫对李群印象不太好,因为她说话直言不讳,经常在言语上与他有些冲突。可是老师把班里日常的杂务都交给一夫以后,渐渐地在与同学们关系的平衡中他发现,他经常想听一听李群的意见。

“这个人倒是挺有一套的。”后来他常常这么想。

再后来他又发现,李群一旦认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也会很诚恳地向他致歉,每当这时候,她的神色迷人至极。

其实李群从进入师范学校的第一天起就挺佩服一夫的,她知道他家境贫寒,但从未见他气馁过,只是一味认真地苦读。他不仅学业优异,而且乐于助人,她像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对他充满了好感。尤其是因为她说话不注意冲撞过他几次以后,他并不恼她,仍然像以往那样对她和言悦色,并且在学业上有什么问题仍然愿意与她探讨。

“这个人好脾气嘛!”她这么想。

时间久了,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如果哪天她看不见他就会强烈地思念他,这种感觉吓了她一跳!“难道这就是外国小说上所说的爱情不成?”不管怎么样,她渐渐地每天只想着他,无论她怎么想摆脱这种状态也不行了。

她不知道,他也陷入了同样的状态!

慢慢地,王一夫经常只和李群走在一起,而李群每天放学时也是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不走,直到王一夫走出校门,她才迎上去,亲亲热热地与他并肩而行。至于王一夫看着李群时的那种眼神,就是再木的脑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群被于又伦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拳脚相向,而和一夫走到没人的弄堂里时,她总想像着外国小说中恋人们挎着胳膊时的情景。终于有一天,她见一夫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心有不甘地主动地突然上前挎起一夫的胳膊!

王一夫吓了一跳,连忙说:“啥昵,啥昵?”

李群却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肩上。

王一夫明白了,他急忙向四周张望,生怕有谁看见,紧张了好半天,后来终于紧紧地握住了李群的手。

李群的脸涨得通红,她与一夫对视了好一会,笑了。

恰在此时从他们后面走过来的玉兰看见了,她惊异得两眼圆睁,赶快躲到一根电线杆后。直到他们两人走远了,她还站在那里不动。她眼眶发红,恨自己的犹豫不决,没有及时向王一夫倾诉,以致心中的偶像落入他人之手。想到那个待人热情诚恳并且成绩优异的小男生多次在学业上帮助过她,她的眼眶红起来。

于又伦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

他对玉兰说:“你作啥昵,今天还是我们一道走好了。”说着他的手又向玉兰身上摸去。

玉兰拨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于又伦心有不甘地在她身后喊:“摸一摸怎么啦?”

所以于又伦十分嫉妒王一夫。常常莫名其妙地突然挖苦王一夫。比如说:“一夫将来当了老师,一定是只教女学生!”

阿菊只能做“野鸡”,站街也不是谁都能站。那些在帮会里拜过山门交过钱的女人,才能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同时每天挣来的钱还得上缴一部分。所以那些女人是有人保护的。那些孤魂野鬼一般的女人只好偷偷地在辟静无人处拉客。而且一旦被帮会发现,还要挨打。有时候刚发现一个目标,那些缴过保护费的女人就来抢,阿菊也不敢吭气。

第一天站街倒是挺顺利,虽然只拉了一位客人,毕竟那一块银元够煮几天的稀饭了。接下来连续三天却都没开张。

阿菊好不容易拉了一位客人,帮会罩着的那个女人就过来冷笑一声:“谢谢侬!”然后挎着那男人走了。

第二天又拉了一位客人,收了钱,到屋子里刚完事,那个女人却推门进来,伸手说道:“钞票拿来!”

那男人提上裤子哈哈大笑道:“不关我的事,反正我付钱了!”阿菊只好忍气吞声地把那一块银元交出去。

今天再不开张就又要饿肚子了。天上下起雨来。阿菊饥肠噜噜,身上发抖。

那位受帮会保护的女人拉了一位醉熏熏的大兵,挎起那大兵的胳膊得意地走了。可是不一会那女人脸上带着伤痕回来了,抽泣道:“小赤佬,一文钱也没有,还打人,老娘白辛苦!”

阿菊看到了,一点解气的感觉也没有——当女人不容易,当穷女人就更加不容易。

等了好半天,才又来了一位穿长衫的男人。

阿菊向那女人使了个眼色道:“喏,来客人了。”

那女人一反平时排挤她的态度,居然罕见地对她友善地笑了一笑说:“谢谢侬。”然后挎起那男人向家里走去。

不一会又来了个男人,围着阿菊转了一圈并看着他。

阿菊强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说:“只要一块钱。”

那男人说:“阿拉晓得。”于是两人向她家里走去。

事毕那人抛下一枚硬币就要走。阿菊一看是一枚五角币,急忙拉住他说:“先生,只有五角啊!”

那人抡她一耳光说:“好啦,给你补上,臭婊子!”然后出门扬长而去。

阿菊捂着脸哭了一会,只得又向街边走去。

雨虽然停了,可是秋风吹入人骨。阿菊浑身发抖。

街头那边走来两个人,从两人不同的步态上看得出是一男一女。他们手挽着手,依偎在一起走过来。

这两人显然不是她的客人,阿菊闪在电线杆后面。当那两人走近时突然她心里像被雷击一般呆了:她看出那个男的竟是她心里最爱的一夫哥哥!那个女的她也见过,是与一夫哥哥同校就读的那个女同学李群。

天色已晚,光线很暗。这两个沉浸于甜蜜之中的人根本没看见电线杆子后面有一个认识他们的人。两个人就那么低声说着什么,慢慢地走远了。

阿菊疯了一般狂跑回家,伏在床上嚎啕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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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10 8:22:00 [显示全部帖子]

 

二、阵线渐明


此时正是民国初年国共合作的时期。中国人面对外来的各种主义颇为好奇,许多人想不通的是,本来没放在眼里的“夷人”怎么就突然变得船坚炮利起来,竟把一个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国打败了!所以当时学校里最时兴的就是议论舶来的各种时髦的什么“主义”。并且自从满清皇帝下台以后,官府有一个时期对于各种主义的讨论也并没有太限制,反正都是反对帝制的。而在学界,读各种舶来的“主义”并加以评判成为一种时髦。

学校里有一位教国文的于老师,他很留意同学们对各种舶来主义理论的研究。他发现李群总是捧着马克思主义的书似懂非懂地看,就对她说:“有什么读不懂的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下。”

李群抬起头来对于老师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啃书本。

第二天于老师拿过一本手工刻版油印的《马克思主义基本教程》给李群,对她说:“先看看马克思主义都有哪些基本内容,再读起来就顺利得多了。”

李群心里一阵欣喜,忙对李老师说:“谢谢侬,于老师!”

于老师知道李群开始对马克思主义有了兴趣,就比较注意她。有一次看到她又在读这一类的书,就慢慢踱到她身边,问她:“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理论的?”

李群抬头,看是于老师,就笑笑,回答说:“我也不晓得怎么搞的,读过这种书以后,我就是感觉对世上一些事情可以认识得比较透彻。”

于老师欣慰地对她说:“好,看来你是读进去了。——不过你不要在公开场合读这种书,侦缉队的人对此比较敏感。所以我们的讨论也只在志同道合者之间进行,要注意安全!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把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分成三个部分:辩证唯物主义、资本论和科学社会主义。你能不能把这三个部分分别写出心得,好让学校里的其他师生也来共同讨论?”

李群兴奋地看了于老师一眼,点了点头。

时间久了,李群认为她此生除了马克思主义之外不会有其它的什么信仰了。

有一天于老师看到她在读《共产党宣言》,就问她:“你对这篇文章有什么心得?”

李群说:“要推翻剥削制度,当然要有一个无产阶级的组织。这种组织是由信仰马克思主义的人组成的。可惜目前只在德国和俄国有这种组织,我们这里没有!”

于老师闻言一愣,接着笑起来,好一会才说:“怎么没有,我们自己不会组织起来吗?”

李群也笑了,连忙问于老师道:“在我们上海也有吗?”

于老师连忙收敛了笑容,点点头。

李群兴奋地问:“在哪里,我要去看一看!”

于老师很严肃地问她说:“你愿意参加这种组织吗?”

李群郑重地点了点头。

于老师又问她:“你愿意为这种组织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李群激动地说:“当然!”

于老师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说:“今天放学以后我在你家里弄口等你,我们一道去纺织厂的棚户区。”

当晚于老师秘密地带着李群来到纺织厂的工人棚户区履行了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的仪式。

当于老师说:“你要积极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尽可能多地团结周围的同学们!”时,她首先就想到了王一夫。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把相关书籍借给他看,并且注意他读后有什么反应。

王一夫读起类似的书来,进入角色比李群快多了。她发现他的理解能力很强。

而王一夫因为李群的关系,只要她有兴趣的东西,他也努力地阅读。可是读着读着,他也真的有了兴趣。尤其像是辩证唯物主义一类的书籍,别人读来都觉得很玄,他却越读越兴奋。

李群见了,心里也很兴奋。

那天午休的时候,玉兰信步走出教室。她看见王一夫又像往常那样,当别人吃自带的午饭时,他就躲出来,坐在树边捧着一部书在认真地读。

这就是王一夫与于又伦的区别,他从来不吃午饭的。于又伦倒也不在学校里面吃午饭,他到外面饭馆去吃。

于是她走上前问道:“啊哟,不要累死了!什么书这样入迷?”

王一夫抬起头,笑着指了指书的封面。

玉兰一看,原来是一本手工刻版油印的《马克思主义基本教程》。纸张很粗劣。

玉兰问:“你又不吃中饭?”

王一夫笑着说:“我不饿。”

玉兰也读过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所以问道:“你也读马克思的书?读过了借我来读一读啦!”

王一夫说:“这是李群的书,我还要还她的。”

玉兰听了心里一阵瘾痛。自己怎么早就没想起来借一些书给他读,如今让李群抢了先。

放学以后玉兰一个人慢慢地向家里走去。

走到她家的里弄口的时候,有人叫了她一声道:“玉兰,你才放学吗?”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与她同住一条里弄的李士群,他的名字只比李群多了一个“士”字。这个李士群也是一名学生,不过没与玉兰同校而已。

玉兰笑笑说:“你不是也才放学吗?”

李士群说:“对对,玉兰,最近你都读些什么书?”

玉兰说:“我伲学校里厢同学们时兴读马克思主义的书,我也跟着读了一些。”

李士群兴奋起来,忙问:“好的好的,现在许多人在读这种书。不过你读了以后有什么感觉?”

玉兰说:“这种书嘛理论上比较深奥,很有些科学性,读来觉得蛮有道理的。”

李士群很高兴地递过一本书说:“好呀好呀,那么这本书你一定读得来的!”

他说着就递过一本书来。

玉兰接过书一看,那书的封面上有一个大胡子人的头像,头像下面有三个字:“资本论”。

她说:“好的,我也读一读嘛。听说这个‘资本论’好像专门讲经济问题的,比如说穷人辛苦半天为什么都赚不到钞票,可是有钱人反而以钱生钱!”

李士群笑笑说:“读了以后,能不能拜托你写一篇读后感给我?我想收集一些资料。”

玉兰笑着说:“好的,一定。”

说完他们就分手,各自归家。

这个李士群也是赶时髦,读过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引起学校里一位老师的注意,那位老师也是请他写篇读后感,然后拿给共青团地下区委会看,区委书记看了以后就让那位老师秘密征求李士群的意见,经他同意之后就发展他加入了共青团。入团以后,他有一个任务,就是尽量团结志同道合的人,发展组织。

所以他对同住一条里弄的玉兰格外注意,今天不过是按照计划借她一本书,看看这位玉兰女士有没有可能成为发展对象。

但是李士群也干了一件违反组织原则的事。

在李士群每天上学的路上,有一间杂货铺。铺子里有一个伙计叫永强的,他也是个读过书的人,因为家道中落,没读到毕业就辍学了。这个人心灵手巧,干什么像什么,也常常对富人欺侮穷人的事打抱不平。

李士群当然也借过书给他读,也看过他的读后感,认为这个人是个不错的发展对象。

问题在于李士群自己。他从小还读过一些武侠的书,对江湖上不同帮派印象深刻。加上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上海滩的熏染,他参加入团仪式后认为:“哪怕斧头帮的人发展新成员也要行三拜九叩大礼的。发展新团员不过是宣誓唱歌罢了,形式不同,意思都一样。可是入帮(团)以后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有自己的人。”所以他决定不通过组织,而秘密地发展一个自己的眼线。

下了决心之后,他居然以区委的名义找那个永强谈话:“你愿意参加共产主义青年团吗?”

永强惊异地问:“就是信仰共产主义的青年组织?在哪里,我是笃定要参加的!”

李士群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永强笑着问他:“难道你就是吗?”

李士群握住对方的手说:“我代表共产主义青年团,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神圣组织!”

永强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叫道:“士群哥,原来你就是?太好啦!以后水里火里,全凭你一句话!”

说着他上前紧紧地握住李士群的手。

这句话正中李士群下怀。于是他说:“今天我们两人的谈话是机密的,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晓得吗?”

永强坚定地说:“有数,打死也不能讲的!”

于是李士群再问:“你知道国民党吗?”

永强说:“听说过,是广州方面蒋总司令的人,不过侦缉队也在抓他们,就像抓共产党一样。”

李士群说:“现在上海是在军阀统治之下,将来北伐军过来,说不定也能攻进上海,反正军阀和国民党总有一家要统治上海。”

永强说:“是的是的!”

李士群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他们,就小声问他:“我能不能交给你一项很重要同时又很危险的任务?”

永强叫道:“士群哥你说的什么话?信不过我你就找别人好了,反正我是不怕危险的!”

李士群赶快把手指放在嘴上“嘘!”地一声,然后说:“我要信不过你今天我来找你干嘛?你知道上海市邮政局正准备办一个无线电报务员训练班,我查了一下,其实幕后背景是国民党为军队培训报务员的,你能不能去报考一下?”

永强说:“既然有你这句话,我当然去考,不过这几天我要好好复习一下功课!”

李士群说:“一旦你被录取,肯定会有人找你谈话,动员你参加国民党的,你一定要参加。”

永强说:“有数,从此我就是白皮红心嘛!”

李士群说:“记住,你只与我单线联系。”

永强激动地点点头。

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过了些日子,上海市邮政局在报纸上公布无线电训练班录取名单,李士群放学后买了一份报纸,他认真地看了一遍,那上面果然有永强的名字。

永强以优异成绩在训练班结业之后,引起全训练班的注目。那一天有个人约他面谈,永强按约定来到一家咖啡馆。

那人请他坐下以后开口说道:“头名状元嘛,可喜可贺!不过你要晓得,在上海市邮政局里,关系很复杂的,并不是在这个训练班结了业并且成绩优良就可以在邮政局安排你一份工作的。目前倒是只有国民党方面急需一批报务员,不过他们只招聘国民党员,你看,你愿意加入国民党吗?”

果然来了。

永强想起李士群与他的约定,就故意说:“好呀好呀!我听说国民党那边都是广州方面蒋总司令的人,我要是跟了北伐军最高统帅蒋总司令,不是也就有了饭碗吗?不然我还要回到杂货铺去当伙计,作什么不加入?只是不知道他们那方面要不要我这种穷酸、谁来吸收我作党员?”

那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虽然家境贫寒,但你也应当晓得‘家财万贯不如薄技在身’的道理,你是这期训练班里发报指法最好的人,走遍中国都有你饭吃!”

永强故意说:“还说走遍中国,我现在就没有饭吃!我倒是等着他们来吸收我加入国民党呢!”

那人却说:“等什么等?你随我来。”

于是永强跟那人来到一处张公馆,在张公馆里办理了加入国民党的相关手续。

又过了几天,李士群在一家咖啡馆与永强碰头,他首先祝贺永强金榜题名,然后给了他一个名叫张姐的纱厂女工的住址以及团区委的地址。然后对他说:“他们肯定都不认识你,你也不要

与他们碰面,我们单线联系。不过一旦你发现这些人被侦缉队捉了,就要赶快通知我转移,晓得吗?”

永强说:“有数。”

一个真心信仰共产主义的青年人,却被有野心的人私自布局,打入国民党内部成为他私人眼线。而区共青团组织并不知道,李士群私自发展了这么一个没有任何组织关系的假团员。

玉兰拿着李士群给她的书回了家,当天晚饭后,她真的打开读了几页,不过很快她就思绪纷乱,读不下去了。她呆呆地望着窗外,怎么也不能把王一夫的形象从心里抹掉。

她想:“王一夫的书是李群借给他的,因为李群的关系,所以那家伙很认真地读,可是李士群与我有什么关系,他借给我的书我也必须认真地读吗?”

一个想法强烈地占据了她的内心:王一夫虽然喜欢的不是我是李群,而自己不过是没有及时地向他表达而已。可恨那个于又伦,装作一副谦谦君子相,让她在王一夫和于又伦之间犹豫了一下,于是李群就乘虚而入了。而她最终发现于又伦不过是个流氓而已。想到这里她当然什么书也读不进了。

突然她萌发了一个想法:“明天我也可以用这本《资本论》去试探一下王一夫嘛。有了共同的兴趣,就可以共同探讨,慢慢地就可以逐步发展!”

第二天中午时,玉兰又接近王一夫道:“一夫,你看这本书你读过吗?”说着她把那本《资本论》递过去。

王一夫看了一眼那本书,然后答道:“噢,李群已经拿给我读过了,这本书不错,你可以认真读一读的!”

玉兰笑着说:“你以后想读什么书,我也可以帮你找的!”

王一夫说:“谢谢侬,勿要了。一般的书我从李群那里就可以借得到。另外现在临近期末考试,这些政治理论方面的书我恐怕也要先放一放了。”

玉兰无语了。

这个王一夫什么都用李群来挡,让她掺合不了,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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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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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玉兰放学回家时突然又想到:“那个李士群为什么热心借书给我读,莫不是他对我也有那种意思?”

她仔细想了想,王一夫是没有希望了,但她作为一个女学生,如果不能及时抛开那些心烦的事,这一辈子找个能说得来的人可不容易。这个李士群虽然不及王一夫那么吸引她,毕竟也是个读书人,将来能说得来的。以自己的家境,弄不好家里给包办一个什么粗俗不堪的家伙,可就惨了。这次可不要轻易放过啦。

所以当她再见到李士群时,很热情地靠近他说;“这部书不错的,不过我在动手写读后感之前,我们好不好一起认真地探讨一下,然后我再写?”

一位年轻的女学生,充满热情地想与一位男士探讨问题,如果不是痴呆,谁也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在上海滩混大的李士群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他心里却不大高兴。本来他接近玉兰是为了发展组织,并不是那种意思。如果对方想到另一回事上去,他会很麻烦的。

于是他说:“你学校里厢也快要期末考试了吧?我也同样。哪有时间探讨其他的事?我收集一些人写的这方面读后感不过是为了积累资料,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方便写,也没关系,我找别人收集好了。”

玉兰并没有领会到他的不悦,只是以为他一时还没考虑与她有所接触而已。她连忙说:“读后感真要写起来很快的,明天我拿给你好了!”

李士群拿到玉兰的读后感,也交到发展他入团的那位老师手里。于是那位老师请李士群约玉兰面谈。

玉兰听了那位老师的一番话,也明白了李士群原来也是一位共青团员,所以她也觉得入团没啥不好。于是那位老师与李士群一道参加了玉兰入团的仪式。

参加完仪式之后,李士群与玉兰因为同住一条里弄,所以他们一道回家。

一路上玉兰下了很大决心,才靠近李士群,并拉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以后我们都是共青团员了,我们永远做志同道合的好同志!”

李士群却抽回手说:“玉兰,你要明白,我接近你完全是为了发展组织,这都是上级安排的意图,我本人可没有那种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玉兰心里苦得很,她又一次碰壁了吗?她不甘心。

反正她与李士群同住在一条里弄里面,她有的是机会接近他。

一连几天晚上,她都在他家附近徘徊。

有一天晚上,玉兰看见李士群走出了家门。

他晚上还有什么组织活动吗?她犹豫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悄悄跟在他后面。

李士群完全不知道有人暗中跟着他,只是头也不回地向南京路方向步行而去。

玉兰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他。

那个李士群来到百乐门舞厅的大门外,站在那里张望着,好像在等什么人。

玉兰想:“这个人业余生活蛮多的嘛,还要跳一跳舞?”

不一时来了一位女郎,李士群迎上去,很优雅地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然后与那女郎走进舞厅。

玉兰从窗外看到,李士群先为那女郎找了一个座位请她坐下,然后去吧台那里要了两杯酸梅汤端回来,两人一人一杯地在那里喝,当一曲至终,另一曲开始时,李士群才拉起那女郎的手进入舞池,两人翩翩起舞。

当舞厅终场,李士群又在路边摊上请那女郎吃宵夜。

玉兰如梦初醒,这个家伙有女朋友了,当然不会与她有什么进展的。她心里像是打翻五味瓶一般。

过了几天,李士群来找玉兰。正式通知她,已经任命她为区委交通员。

玉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师范学校里面,同学们因为读了不同的主义开始有了分歧,形成分明的两部分人。

于又伦和另外几个人秘密地加入了国民党。

于又伦本来对各种各样的什么“主义”兴趣并不大,既然当时在上海读书的人都开始接触这些东西,那他也不甘落于人后。慢慢地,各种各样的主义滋生了各种各样的组织,他为了时髦,也想参加它一个。

他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报名参加了共青团,然后欢天喜地回家向他父亲炫耀,说:“我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啦!”

他父亲听了一愣,然后却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要死啦你!共青团是什么东西你晓得吗?他们的全称叫‘共产主义青年团’,共产主义,你好好地念上一遍!他们要共我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家产,你倒和他们一伙?”

于又伦怔住了,这他倒没想到。于是他说:“原来共产主义是这种意思?我哪里读过!”

他父亲仍不罢休,大叫道:“小赤佬不晓事,搞共产主义的都是些穷酸、瘪三,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整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在外面乱搞什么搞?真是气死我啦!”

于又伦低下头,没想到时髦没抢到,却挨了一顿骂。

他父亲缓和一下口气又说:“搞政治,是先要拜山门的,你还年轻,什么也不懂,进错了门槛你可要后悔莫及!那些侦缉队每天在做什么你晓得不晓得?——捉共产党嘛!你既然要搞政治,就先勿要着急,耐心等着。过些辰光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能保你一辈子飞黄腾达!”

于是他父亲当场动手写了一封信函让人送到张公馆。

以后共青团组织活动通知于又伦时他再也没去参加。

过了几天之后,家里收到一封张公馆的回函,他父亲拆开一看,才拉着他说道:“小赤佬随我走,我们去见一位大佬!”

他们驱车来到一座洋房前边,仆人上前打开大铁门,汽车开了进去。仆人再接过他父亲的大衣。他们来到楼上。

父亲指着一位西服革履的人对他说:“这位先生就是当年接济过蒋总司令并且推荐蒋总司令去广东发展的同盟会前辈张静江先生,快叫爷叔!”

于又伦恭恭敬敬地上前倨了一躬,叫道:“爷叔。”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对他父亲问道:“就是他吗?”

他父亲连忙应曰:“是的是的!”

那人说:“年轻人不要太浮躁,现在蒋总司令要打回上海来了,好好地效力,不会吃亏的!”

于是他参加了国民党。

那人又说:“你要尽力地多发展一些人,将来蒋总司令在上海用得着的!”

于又伦心里一阵狂喜,连忙应道:“一定,一定!”

父亲对那人说:“以后让他在你这里打打下手好了。”

那人说:“可以的。”

于是父子二人打道回府了。

于又伦神气活现地回到学校,一眼就看见了王一夫。

他笑吟吟地把一夫拉到僻静之处,问他说:“侬听说过国民党吗,就是广州方面蒋总司令那些人?”

一夫说:“听到过的。”

于又伦说:“蒋总司令快要带兵打回上海啦,怎么样,我们都去参加,迎接北伐军光复上海?”

王一夫此时已经是共青团员了,他当然不能说,只好故作惊异地叫道:“啊哟,那不要被侦缉队捉了吗?吓死我啦!”

于又伦不屑地说:“侦缉队怎么会知道你是国民党?除非你脑门上写字!这样我们就和蒋总司令是一路了,都是国民党,将来错不了的!”

可是一夫听了他的话,沉吟了一下,推说道:“我们读书是为了混口饭吃,将来要做教书匠的,谁不知道‘君子不党’这句话?读书人何必搞什么政治。当然,你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前程远大,与我们不一样的。我们搞不来。”

所以就没答应。

于又伦却笑着盯住他的脸问:“你这家伙就算不读书也不是为了政治吧,你和她亲亲密密地在南京路上逛,当我没看见?”

这一下杵到了一夫的心里,他不好意思地笑着盘问又伦:“好哇,你居然盯我的梢?”

又伦得意地笑起来,说:“全上海的人都看到了,还用盯梢!”然后他又说:“李群这个人说不定与我们信仰不同,弄不好她还是个共产党呢!”

一夫不屑地说:“乱讲!她要是共产党,我就是共产党的总裁了!你们呀,就会欺负弱者,编排女同学。”

又伦大笑着说:“啊哟,看哪看哪,一夫这是要英雄救美啦!”又说:“你怕什么,反正是国共合作,啥辰光把军阀的势力赶出上海,蒋总司令带着北伐军过来就好了。”

一夫当然知道李群肯定是共产党,就凭李群是他加入共青团的介绍人。而且一夫居然对那些政治经济学呀和什么辩证唯物主义之类的书也读得来。这些事情,组织上要求严格保密的,他怎么敢跟于又伦讲?

其实不光是一夫和李群,玉兰因为居住地距学校较远,别看她在学校里面不动声色,她却在李士群的介绍下加入共青团了,并且被留在区委任交通员。

因为交通员要与各个成员联系,所以玉兰知道李群也是共青团员,并且入团时间比她要早。她真希望师范学校里有更多她的同学成为她的同志。

那天李士群到她家里,对她说:“你去一趟区委,把师范学校的一名学生的入团材料送过去!”

玉兰听了惊奇地问道:“啥昵,还有我的同学也加入共青团了吗?是哪一个?”

李士群说:“是一位叫王一夫的男生。”然后又对她说:“你是知道的,我们是地下工作者,不准发生横向的关系,你在学校里可千万别和他讲!”

玉兰的内心一阵激动,当然李士群只知道他自己曾拒绝过玉兰,并不知道这个王一夫与玉兰的关系。

而玉兰只说:“我晓得。”

从此王一夫总觉得玉兰见了他神色就不大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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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12 10:27:00 [显示全部帖子]

 

三、投入洪流


那天有一个挺面熟却又想不起姓甚名谁的人来找王一夫。

那人问他:“听说你读过马克思主义的书,怎么样,你对于共产主义理论有什么心得?对时局有什么看法?”

一夫反正也是受李群影响,于是侃侃而谈,大意是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

那人用亲切的目光看着他,再问他:“那你愿不愿意参加共产主义青年团,为理想而奋斗?”

他看了一眼李群,李群正用亲切的目光看着他。他知道了,李群已经是一名共青团员了。本来只要和李群在一起,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于是一夫就办了手续,参加了共青团。

入团以后他才知道,找他谈话的那个人竟是区委书记,是因为李群的大力举荐,区委才同意发展他入团的。

区委书记对他说:“我们目前只能处于地下状态,军阀政府的侦缉队到处抓捕我们,至于将来北伐军过来,我们对国民党的政治态度还不清楚,所以也不能暴露,要保守秘密,你知道吗?”

王一夫说:“有数。”

于是李群和他告辞出来。李群兴奋得两眼放光,对一夫说:“我们在外滩上走一走好吗?”

他们在外滩漫步走着,凉风徐徐,黄浦江上舟船往来。李群突然用双臂抱住他,在他的脸上狠狠地吻了一下!

一夫向四周看了看,也俯身在李群唇上吻了一下。

李群温情脉脉地看着一夫的眼睛说:“一夫,我们永远作志同道合的同志!”

王一夫望着她点了点头。

那一天李群带一夫去见一个人。那人目光深邃并且风度翩翩。他伸出手来对他说:“一夫同志你好,我叫周恩来。”

一夫心里震了一下,这个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周恩来!他不禁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并赶快伸出自己的双手握住周恩来的手对他说:“请你指示。”

周恩来说:“北伐军目前进展顺利,攻占上海,必然是北伐军的重大战略目标。按照国共合作的状态,我党准备发动上海的工人阶级举行武装起义,所以当前的一切工作都要围绕起义而展开。具体工作内容我已经布置下去了,你们要坚决服从区委指示,大力而有效地完成各项工作任务!”

一夫连忙说:“请周主任放心!”

李群捅了他一下:“什么主任?”

一夫说:“他不是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吗?”

李群看了一眼周恩来,才回头对一夫说:“他现在是上海工人武装起义总指挥!”

周恩来笑着接过话头说:“不如叫我恩来同志吧!”

他们两人立即应声道:“是,恩来同志!”

于是他和李群一起按照周恩来的指示为住在各棚户区的工人纠察队员运送武器弹药,并与北伐军潜入上海的秘密人员联络,为他们指示重要目标。

有一天是礼拜日,李群来到一夫家里,对他说:“跟我来,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当他们走出弄堂,李群又挎起一夫的胳膊说:“上级指示,要我们以恋人的身份赴会。”她说着,一双眼睛饱含深情地望着一夫,还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一夫笑着说:“这样蛮好。”

李群用手在他身上拧了一把。然后他们走了。

会场设在一个石库门房子里,当参会人员到齐之后,一位区委领导说:“好,我们开会。”

他向门外奴一奴嘴,一位商贩模样的人拎着一篮香烟出去,在门口摆起烟摊。

然后那位区委领导说:“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和工业城市。在这里,有着被称为‘国中之国’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租界以外的地区,控制在军阀势力手里。上海又是中国工人阶级最集中的地方,席卷全国的五卅运动便从这儿开始。处于秘密状态下的中共中央也设立在上海。”

王一夫听得很认真,就像在学校里听讲。

那位区委领导人接着说:“北伐战争开始后进展得很顺利。在湖南、湖北击破直系军阀吴佩孚的主力以后,又在江西、福建大败孙传芳的军队,西南许多省份纷纷归附,国民政府管辖的地区迅速扩展到十个省。两湖等地区的工农运动正在蓬勃高涨。共产党在全国的政治影响越来越大。党员的人数,一九二五年一月四大开会时还只有九百九十四人,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已增加到一万八千五百二十六人,两年间猛增了近十九倍。”

“这次联席会议上决定: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来指导工作,由陈独秀、罗亦农、赵世炎、何松林(即汪寿华)、尹宽、彭述之、周恩来、萧子璋八人组成;并成立特别军委,由周恩来、顾顺章、颜昌颐、赵世炎、钟汝梅五人组成。这个军委,同时也就是上海区委的军委,以周恩来为书记。以后,又确定周恩来担任武装起义总指挥。这样,他就担负起这次工人武装起义的军事领导责任。”

一夫听了,心里很振奋。

区委领导接着说:“第三次起义前夜的客观形势同第二次起义时相比,有了两个重要的变化:北伐军已经胜利地控制了江西、浙江两省和安徽大部分地区,前锋从南、西两面逼近江苏南部,上海各界人民已在欢欣鼓舞地准备迎接北伐军。”

“原来盘踞苏、浙、皖、赣、闽五省的军阀孙传芳,经过北伐军多次沉重打击后已支撑不住,只得投靠统治着东北和华北的奉系军阀张作霖。二月底,张作霖派遣鲁军毕庶澄部南下,而原来驻守在这里的孙传芳系统的李宝章部撤离上海。毕庶澄部只有三千人,加上当地警察共五千人左右,兵力并不强,军心又严重不稳。他们刚到上海,对环境很不熟悉,同地方上各种势力缺少联系。毕、李两部换防之际,防守上也露出漏隙。这对工人的武装起义是有利的。”

大家正听得聚精会神,外面小摊上喊起来:“香烟,来两包好勿啦?”

区委领导同志立即停止了讲话,对大家说:“快点动手,把麻将和起来,响声越大越好!”

四个人赶快把桌上的麻将和得哗哗乱响,其余的人纷纷起身站在那四个人的背后,装作看牌。

两个侦缉队的人过来,对门口的房东老人说:“喂,借个火。”老人默默无声地替他们点上火,而他们趁点烟的时候向屋子里探了探脑袋,见没啥可疑之处,就走掉了。

直到外面的小摊贩又喊:“中午了,好生火做饭啦!”区委领导人才笑笑说:“大家坐好,我们继续。”

于是大家继续开会。

中央和上海区委联席会议是二月二十三日夜间决定成立特委和军委的。时机已很紧迫。

第二天上午,周恩来立刻参加上海区委各部(即各区)书记会议,详细地了解各区工人纠察队的力量配备,研究敌方军警的据点和力量分布,并在会上指出:“军事工作,继续进行,组织要特别严密”。下午,他同各区的军事专员分批开会商议。当晚,在特委会议上作军事工作的报告。他分析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状况,说明起义的依靠力量有三支:一,纠察队,目标是五千,先组织三千人;二,自卫团,能用手枪,现有三百人,目标是五百人;三,特别队。

他在这次会上提出军事准备工作的五项具体意见:第一,建立领导机构。军委除原有五人外,再增加罗亦农(以后又增加了王一飞)。各部委(即各区委)分别组织军委。第二,加强队伍的训练。对纠察队先着重形式,编符号。自卫队从事训练,考查人数,发宣传大纲,教授巷战等。第三,加强敌军工作。在周恩来直接指挥下成立海军委员会,从事策反,每天接洽一次。第四,武器准备。他从当天的调查中得知,现有枪支一百,其中还有不少是坏的。需要集中起来,再没法添买,运输也要预先准备好。第五,情报工作。这时,北伐军正沿南京和杭州这两个方向进逼上海。因此,情报工作先分三路:一写信给杭州,二派人到上海和杭州间的松江、龙华一带,三到南京与无锡。

为了落实各项措施,周恩来亲自到商务印书馆、法商电车公司、沪东工人等党的力量较强的重点单位去了解起义的准备情况。到浦东、引翔港等处察看地形,解决有关实际问题。从工人中选调当过兵、有过实际作战经验的党员做教员,在闸北宝兴路举办了两个星期的军事训练班,由各部委和大厂工人纠察队负责人参加,训练武装起义的骨干。

那天李群来找王一夫,对他说:“周恩来从北伐军中调来一名军事人员、黄埔军校一期的共产党员侯镜如,让他负责对工人纠察队进行训练,还通知我们也参加。”

一夫说:“那我们快去!”

当他们要出门的时候,李群把手挽住王一夫的胳膊问:“忘啦,以夫妻的名义?”

王一夫猛地抱住李群,在她的唇上用力地吻了一下,才挎着她的胳膊出门去。

李群则满脸幸福地将脸偎在他的肩头。

他们来到市郊的一块收割过的稻田里,一位穿着长衫身材魁梧的人上来与他们握手说:“你好,我叫侯镜如。”

王一夫笑起来说:“哇,你就是从北伐军来的那位军官同志?”

侯镜如也笑了,说:“让我们并肩战斗吧!”

侯镜如虽然后来脱离了共产党,并且成了蒋介石手下的一员悍将,官至兵团司令。但此时他是忠实地执行周恩来的指示的。他拿出两支手枪交给王一夫和李群:“先动手,把它拆开,然后再装上,要尽快地熟悉它!”

李群拿过一支手枪反复地看,不知道怎么拆。

侯镜如笑笑拿过她的枪说:“你们两人看好了。”然后慢慢地把枪分解开来,又再组装好。

王一夫看了,就问侯镜如道:“你看,是不是这样拆?”说着他也熟练地把枪分解开来。

李群看了,还是不行,一夫上前说:“这样!”指点了她一下。

李群也顺利地把枪分解开了。

侯镜如再叫:“然后把枪组装好!”

既然会拆了,他们两人组装手枪也就很顺利了。

一夫犹未满足,他看到李群的枪与他的枪规格不一样,就抢过来说:“我们换一下!”说着又动手把李群的枪拆开。

李群也顺利地把一夫的枪拆开了。

侯镜如赞许地说:“好,一夫同志很灵光的!”

当他们掌握了枪支的拆卸和组装之后,侯镜如又说:“现我们讲解射击要领。你们检查一下弹夹,别走火。”

于是侯镜如手把手地教他们射击要领:“眼睛看着准星。缺口、准星和目标要成为一条直线。击发的时候不要破坏瞄准线,你们对准靶子练习几次!”

王一夫学什么都特别灵光,他略为做了一下射击预习,就装上两发子弹,向靶子开火之后,居然都击中九环以内。不但如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单独受过什么军事训练,却成为被周围认识他的人公认为是枪法好的人。

所以侯镜如赞许地走向前拍了拍他。

李群毕竟是女人,她也装上两发子弹,只有一发中靶。

侯镜如秘密地到各训练地点训练各区纠察队的骨干们,给他们讲授枪械构造和使用方法,以及《暴动需知》和巷战战术,并进行战术运动、射击刺杀等军事训练。

经过二十五天的训练,有一千八百名纠察队员可以使用武器了。在武器准备方面,购买了二百五十支手枪,并从租界内秘密地偷运出来。

此时闸北商会会长鉴于时局艰危,地面不稳,于是他花大价钱买了枪支弹药要组织商业保卫团。

王一夫得到了这个消息,急匆匆地跑来向周恩来汇报。

周恩来听了连叫:“好,好!这是一个好机会!”

他问商务印书馆的工人:“我们是不是应当参加?”

有的工人说:“我们参加保卫团?难道去保卫资本家?”

周恩来哈哈一笑道:“保卫资本家做什么,你们想想,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工人说:“缺长枪。”

周恩来说:“保卫团有枪,又有制服。我们打进去,是为了把枪掌握在我们手中。”

工人们醒悟道:“是的,当然要参加进去!”

经过他的启发教育,商务印书馆有二十多个工人受他的委托报名参加了保卫团,占保卫团总数的三分之一。

闸北商会募齐了人,就召开保卫团成立大会,当场发给每个团员一支枪、一套制服、三十发子弹,平时可以把枪放在家里,到执行任务时再带枪出发。

商会会长很满意地连连点头。

三月初,北伐军分两路进逼上海:一路由西向东,经宜兴取常州;一路从南向北,由嘉兴攻松江。

整个局势越来越紧迫了。

在五日晚的特委会议上,周恩来作了报告,宣布:“各方面动作已预备好。”并且说明:行动分为引翔港、杨树浦、闸北、小沙渡、南市五个区。由于军阀的兵力集中在闸北,起义队伍也“集中力量在闸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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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12 10:29:00 [显示全部帖子]

 

三月十九日,也就是起义前两天。清晨八时,上海区委主席团开紧急会议。会议一开始,就由周恩来报告:“昨晚消息,松江大战,宜兴已经克复。毕(庶澄)有败退可能,同时有暂时压迫我们的可能。所以今天罢下(按:指罢下工来)而无动作,必受压迫。”根据这些情况,周恩来果断地提出必须采取行动。

他说:“我意今天都准备好,如果十二点以前,有毕军溃退消息,即一面下令罢工,一面今晚动作。”

下午,罗亦农在上海区委各部委、各产总联席会议下预备动员令。并颁布《行动大纲》,规定:“此次上海革命民众的广大动作,中心思想是民众与武力合作,中心目的是建立上海革命民众的政权──民选市政府。”当晚,起义领导机构作出“假定后天(二十一日)一致动作”的决定。第二天,上海罢工工人已达到二十八万人。当天,北伐军攻克松江,前锋在傍晚推进到上海南郊的龙华。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的条件成熟了。

事前做好切实周密的准备工作,条件成熟时果断地选定起义的时机,这两条都做到了。三月二十一日上午九时,中国共产党最后作出发动起义的决定。

行动的时刻到来了!

周恩来走出会议室对王一夫说:“一夫,你们赶快把会议决议分别送达各部负责人的指挥所!”

王一夫和李群接过起义总指挥部的命令分头飞奔而去。

中午十二时,全市约八十万工人宣布总罢工。按照周恩来预先所作的规定,四郊几处大工厂的汽笛同时长鸣。这是工人纠察队行动的信号。中午一时,起义队伍系着白底黑字“工人纠察队”的臂章,领取武器,到预定地点集合。租界内的工人也涌向华界。还有人在煤油桶内燃放鞭炮助威。

起义的行动,分南市、闸北、虹口、浦东、沪西、沪东、吴淞七个区。参加行动的工人纠察队队员有五千多人。在前线负责指挥的是周恩来和赵世炎。前线总指挥部设立在宝山路横浜桥南的商务印书馆职工医院内。

当天清晨,周恩来和赵世炎在王一夫、李群的陪同下进入总指挥部。他在总指挥部的西厢房里,和赵世炎一道,一会儿伏在桌子上,对着上海市区地图,边指划边商量,一会儿和外面进来的联络员交谈,听取报告,指示行动。他还亲临现场,往返于火车站、东方图书馆、商务印书馆三路指挥战斗。

起义发展得十分迅速。当时毕庶澄部的鲁军为了便于撤退,主要集中于火车站所在的闸北区。所以,其他地区的战斗都比较顺利。南市最早打下,工人纠察队先取下警察局,再占领高昌庙和南火车站,把警察的枪都缴了。浦东在两小时内也拿了下来。吴淞由铁路工人和纱厂工人占领。他们缴获了大量武器,武装徒手的工人纠察队员。到下午四时,闸北以外的各区先后取得胜利。

这时,斗争焦点集中到敌军兵力厚集的闸北区。敌军在闸北共设有二十多个据点,其中主要的是:北火车站,商务印书馆俱乐部(东方图书馆),湖州会馆和三处警察署。当天四时前,湖州会馆和三处警察署的敌人先被解决。周恩来把指挥机构迁到第五区警察署。

四时左右,吴淞部委送来一个重要情报:敌军毕庶澄部五百人左右,全副武装,并有轻机枪数挺,于早晨乘一列铁棚车开往吴淞,准备从海上逃跑;列车到达吴淞附近时,发现吴淞已被工人纠察队占领,掉头返回上海,要上海方面注意。

周恩来接到这个情报后,愣了一下说:“哎呀,现在即使通知吴淞那边放开一道口子,他们也不敢从这边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消灭他们!”

他立刻召集会议研究。在会上,他当机立断地说:“不能让这一列车进入上海。如让他进来,第一,会冲破我们的虬江路防线;第二,列车上的武装进入北站(按:指北火车站),将增加我们攻击的困难。”

他指着地图对王一夫说:“要选择接近市区的天通庵车站附近组织伏击。并且你要亲自率领工人纠察队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一个小队到天通庵勘察地形,布置兵力。”

王一夫领命而去。

没一个小时,周恩来经过仔细观察后,又派人把王一夫找来对他说:“你去一趟天通庵车站,找到住在那里的老板道工鲁大爷和他的儿子,请他们把路轨的道钉拔掉!”

王一夫说:“有数!”即返身飞奔而去。

周恩来又说:“现在我们将队伍分为两支,选择有利地形,埋伏在铁路两侧!”

两名负责人立即转身出去布置。

黄昏前后,列车进入伏击圈,火车因道钉被拔而突然出轨翻倒。车厢里传来一阵狼哭鬼叫之声。

埋伏在铁路两侧的工人纠察队,立刻以密集火力猛烈射击。列车上的敌人毫无准备,又因车门被关闭反锁,无法打开,只能在窗口抵抗。不久,沪东和虹口的工人纠察队也赶到,投入战斗。天黑后,敌军一部分士兵下了车,坚守待援。周恩来又命令一部分学生纠察队投入战斗,并发动政治攻势,高喊“缴枪不杀”,“赶快投降”。经过一夜战斗,敌军兵心逐渐涣散,火力转弱。到第二天中午,除少数人溜走外,其他四百多人挂起白旗,丢出枪枝,全部被俘。周恩来命令用缴获的武器弹药来武装徒手的纠察队,将其中的轻机枪调拨给正在围攻北站的纠察队,以增强战斗力。

东方图书馆是敌人军需处所在地。这里又处在宝山路中段,是总指挥部和北火车站间必经的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驻守的敌军虽只有一个排的兵力,但凭借四层楼的钢筋水泥建筑,并配备有两挺轻机枪,子弹充足,易守难攻。起义前,工人纠察队先去察看,已引起敌人注意。总攻一开始,敌军以密集火力顽强扼守。工人纠察队牺牲三人,受伤一人。

许多工人急了,一位纠察队长叫道:“找梯子来!再去民房里厢搬一些桌椅到围墙外面搭搭好,我们爬越围墙,向里冲!”

于是一些工人就四处寻找梯子和桌椅。

这时候周恩来过来询问情况,他看了现场以后立刻加以制止,他对纠察队长说:“这样肯定不行!你们这样上去跳墙,容易暴露,敌人在窗角里面隐蔽地向外射击,像打靶一样,牺牲也太大了!我们得另外想个办法。”

他细心地察看地形后,对有关人员说:“为了减少伤亡,我们不妨改用‘围而不打’的办法。在它对面的商务印书馆三楼上部署火力,严密监视。敌人一露头就猛烈射击。另外你们在东方图书馆东侧另挖一条一百多米的交通壕,来保护总指挥部同北火车站之间的交通线。

他接着对与会同志们说:“只要我们打下北站,这个孤立的据点就不起作用了,敌人自然会放弃的。”

于是纠察队各部就分开进行布置。

这样坚持了一天。到天通庵战斗结束后,原在那里参加战斗的工人纠察队陆陆续续地开到东方图书馆来。指挥部用广播喇叭宣传天通庵的战斗已经结束,劝告守军投降,否则要用炸药爆破了。下午四时半,敌军用白毛巾扎在竹竿上伸出墙外,表示投降,并停止射击。

但是部分工人纠察队员已经打红了眼,见对方悬挂白旗了,仍然叫道:“现在想起挂白旗了?大家向里面冲,为死难的工友们报仇啊!”

随着喊声,工人纠察队员继续向里面进攻。

敌人指挥官一见不好,只得大叫道:“他*的,不给咱留活路,弟兄们,继续射击!”

随着枪声响起,冲进去的纠察队员又牺牲了六个人。

这时,周恩来又来了。他立刻命令:“不要再打啦,停止战斗,接受对方的投降!”

纠察队员也都喊道:“不要打枪啦,这是总指挥的命令!”

当工人纠察队的枪声一停止,果然敌人指挥官向外喊道:“外面的人听着,只要你们不打枪,我们就出来投降!”

工人纠察队员也喊道:“你看看,现在还有人打枪吗?还不快一点出来投降?”

只听里面一声口令,敌军排成一行举着枪走出了据点。工人纠察队员欢呼起来,纷纷跃起身冲进图书馆去。

总指挥部随着也迁入东方图书馆。

这时敌人在上海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强固的据点──北火车站。敌军在这里的守备力量很强。北站的屋顶上设有重机枪阵地。西面铁路上停着白俄雇佣军的装甲火车,配备有迫击炮两门。在宝山路和北河南路交界处,还有帝国主义租界当局设下的重机枪阵地。周恩来在起义队伍占领第五区警察署后,就开始指挥对北站的围攻。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他作了周密的部署,在虬江路到北站间修起三道防御工事,以便逐步接近并包围敌人。黄昏后,敌人的炮火射击,引起宝山路东侧的居民住屋着火。火借着风势,沿烧开来。居民扶老携幼,纷纷抢救衣物,一片号哭。

周恩来考虑到居民的安全和敌人可能乘机出击,立即带着李群和王一夫赶到现场。

他对李群说:“你组织一部分人,帮助工人救火并抢救物资,有秩序地转移!”

李群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人力了,马上就去!”

周恩来又对王一夫说:“你去刚才攻克的地方,跟他们商量,想办法多调几挺机枪过来!”

他的话还没落音,有人叫道:“还用商量,已经来啦!”

他们抬头一看,十几名工人纠察队员扛着四挺机枪赶来了。

周恩来见状大喜,忙令王一夫加紧部署,加强前线火力配备,严密监视敌人的动向。

在北站敌军指挥部内,副官向敌军头目报告说:“咱们的炮火引燃宝山路东一带居民区大火,他们好像组织人去那边救火呢!”

敌军头目冷笑一声说:“哼,顾头不顾腚啦?正好,咱们出击一下,打破对方的阵地!”

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来,敌军乘起义者尚未部署好的这个机会突然发动出击,准备突围。

工人纠察队员们毕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敌人是有备而来,并且都是兵油子,枪法极精。他们集中力量攻击一点,纠察队员们促不及防,当场牺牲了几个人,其他人被迫后退。

王一夫看到情况紧急,立刻转身向周恩来走去,准备向他请战,他要带一部分人冲上去顶住敌人。

可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周恩来突然跃起身大喊一声:“同志们,不怕死的跟我来!”

王一夫大吃一惊,急忙向前跑了两步想动手拉住他,但他已经亲自指挥一支突击队冲了上去。

突击队与前线的纠察队会合之后,周恩来伏在地上,指挥工人纠察队员架起机枪猛烈地扫射,冲在前面的敌人被打倒了,后面的敌人立刻止步不前纷纷逃回去。

他们把敌人打回北站,夺回了防御工事。

在他们的火力掩护下,救火工作也顺利地完成了。

第二天,周恩来又到前沿检查工事,同纠察队员们一起扛木料,修工事。突然,一颗炮弹落在附近。周恩来立刻卧倒,全身溅满了泥灰。他毫不在意,掸去身上的泥灰,继续帮助整修工事。

王一夫对他说:“周总指挥,这里是最前线,你的指挥位置可不应当在这里。你还是快回去吧!”

周恩来笑着说:“当指挥的怎么能不来?你们在这里不是同样很危险吗?”

王一夫望着他,心中充满了钦佩。

二十二日下午,毕庶澄看到大势已去,悄悄地换上便服,逃进租界。敌人的残余部队军心涣散,已近土崩瓦解。五时,按照总指挥部发出的紧急通知,沪东、沪西、闸北的工人纠察队分三路到虬江路宝山路口集合。

队伍汇合时,周恩来站在三叉路口的高地上,对他们讲话。他叙述了各区敌人已先后被消灭的情况,接着说:“现在敌人二千多人集中在这里,被包围了,逃不掉了!他们坐火车也不行,因为火车头早开走了。若想从吴淞口出去也不行。因为天通庵的敌人也被我们解决了!”

他向全体纠察队员下了发动总攻的命令,要求在六时以前攻占北站,结束战斗。各路纠察队员士气高涨,立刻向北站发动猛攻。六时,攻下了敌人的这个最后据点──北火车站。

大批敌军放下武器高举双手成排地走出工事。

工人纠察队员们欢呼着涌入敌人据点。

李群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她端着一大盘盖浇饭递给王一夫。

王一夫正觉得很饿,看见有饭不禁喊一声:“太好啦!”说着就抢过盖浇饭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李群看着王一夫那狼狈样子,上前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并说:“你好不好小心一点?不要愣头愣脑的冲在前面!”

王一夫笑笑说:“你讲什么讲?人家周总指挥都亲自带队伍冲到最前线,指挥机枪噼里啪啦地扫射,我怎好躲在后面看西洋景,对他说我的女朋友不放心吗?”

周恩来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了,他听见了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由得开玩笑说:“是呀,如果是李群同志冲在前面,恐怕一夫同志也会埋怨李群不小心了吧?”

周围的人们都笑了起来。

李群的脸红了。

经过连续三十小时的战斗,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终于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五千多名工人纠察队员,开始时虽只有一百五十杆破旧枪枝和少量手榴弹,但由于事前作了周密的部署和准备,包括军事训练和武器补充,又抓住有利时机坚决果断地发动起义,不断夺取敌人的武器来武装自己(前后共缴获步枪三千多支),有计划地扩大胜利成果,终于打败五千反动军警,依靠工人阶级自己的力量解放了上海。

当天,上海人民代表会议召开会议,会上选出了钮永建、杨杏佛、虞洽卿、王晓籁以及共产党人罗亦农、汪寿华等组成的上海特别市临时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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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14 10:09:00 [显示全部帖子]

 

四、急转直下


蒋总司令带领没费一枪一弹的北伐军浩浩荡荡地进入上海。

刚被任命为上海卫戍司令的那个师长叫道:“部队迅速进入市区,把各个交通要口加上岗哨!”

于是近万名军人迅速按事先预定位置设立关卡,并用沙袋垒成临时工事,严查往来车辆和行人。

在于公馆。一位仆人急匆匆跑来,喘吁吁地向于又伦爸爸报告说:“老爷,队伍进城啦,十几万人呐!”

于又伦父亲推了于又伦一把,然后对他说:“小赤佬,还不快点组织你的人去欢迎蒋总司令!”

于又伦懒洋洋地说:“哪里就轮到我去嘛,我是谁?”

“你不明白?这也是显示你工作能力的大好机会!”

于又伦有些犹豫,因为他并没有按照那位大佬张静江的意思发展过多少人。学校里那些同学们本来就有意疏远他,所以他一直只与那几个臭味相投的小瘪三混在一起。

他父亲见他不想动身,急得骂他道:“没用的东西,真是上不得台面,小赤佬!瘪三!”

父亲这一骂,他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想到他那个师范学校的校长就是一位国民党员,他听张静江说过的。

他灵机一动,心想:“不如让那个家伙以校长的名义出面组织,看谁敢不去?”

于是他对父亲说:“你等一下!”然后向学校跑去。

他父亲望着他的背影叫道:“这个嘛还差勿多!”

他来到学校的校长办公室,推门进去。

校长很不耐烦地说:“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啦?”

于又伦一字一句地说:“校长先生,我是以国民党员的身份来面见您的。如今北伐军克复上海,江浙一带已经划入国民党的势力范围。我想我有权利要求校长组织全校师生晚上到蒋总司令下榻处集会,对北伐军进驻上海表示热烈欢迎!”

本来校长也正要去街上参加民众的欢迎仪式。现在听于又伦这么一说,他也觉得组织全校师生到蒋总司令下榻的饭店举行集会是个好主意,说不定能面见蒋总司令那种级别的大人物呢。他顿时豁然开朗,忙说:“对,对!晚上我们都去!于又伦同学,你来得太及时了。”

然后他转身对教务主任说:“快去布置,今晚各班都去。如果有谁不去,就划他缺勤!”

于是当天晚上,师范学校的全校师生都来到蒋介石下榻的饭店外面排列成队。

当晚蒋介石刚刚吃罢晚饭,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口号声,于是他走到窗前,只见外面学生们举着大横幅,上面写着:“欢迎蒋总司令率军克复上海!”

于又伦和他那几个同党在人群中轮番地带头狂呼口号。

蒋介石顿时觉得心理上有一种满足感,他不由得笑了。

张静江和于又伦的父亲在旁边趁机对蒋介石说:“蒋总司令率军克复上海,真是大快人心呐!”

明明是共产党组织工人武装起义收复的上海,可今天他们为了取悦蒋介石,也顾不得那么多。

可这马屁拍得蒋介石挺舒服的。他看着窗外,问道:“外面这些人好像都是学校里的学生吧?”

于又伦的父亲分明看到于又伦在外面带头呼口号,于是他趁机趁机凑过来说:“犬子在学校就读期间秘密发展了大批国民党员,今天他动员了全校师生来欢迎蒋总司令!”

蒋介石“哦?”了一声,转头看着张静江,张静江看了于又伦父亲一眼,才对蒋介石点了点头。

蒋介石十分高兴,说道:“不如请贵公子进来,我们见见面?”

于又伦父亲连忙点头哈腰地说:“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蒋介石问道:“贵公子叫什么名字?”

于又伦父亲连忙应道:“犬子于又伦!”

于是蒋的卫士出来大声问道:“哪一位是于又伦同学?”

校长心里一惊,心想:“他们居然知道于又伦?怪不得这小子敢大咧咧地直接要求我组织集会,原来他有背景!”

这边于又伦刚要应声,校长却抢先把他推出人群道:“这位就是!”然后又附在他耳边小声说:“让我也进去见一见嘛!”

于又伦听了,回头对卫士说:“这位老者是学校里面德高望重的校长先生,没有他就没有我!”

卫士看了校长一眼,就说:“好的,你们两位随我来。”

蒋介石看了一眼于又伦,问校长道:“校长先生,这个年轻人在学校里面表现如何啊?”

校长急忙应声道:“回蒋总司令的话,他是我们学校里面学生运动的领袖人物,威望很高的!”

心里却说:“乖乖,平时不过看他是个色迷迷的货色,喜欢追逐女同学罢了,谁知道这小赤佬还有这么大的背景,幸亏这些日子还没来得及处罚他!”

蒋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于又伦一眼,对他说:“年轻人,前程远大嘛!不如这样——”他转身对陈立夫说:“让他到你们正在筹办的那个中央统计调查科历练一下吧!”

陈立夫点头道:“好的,这位同学,明天你来找我好了。”

于又伦父子俩听罢心里一阵狂喜!

蒋介石又对校长说:“以后上海教育方面的事,少不得要请教校长先生,有劳了。”

校长当然心里也是一阵狂喜,这位可是堂堂的蒋总司令,要就上海教育方面的事项“请教”于他,要是被记者发表在报纸上,其他学校也就不要和他争什么了,而他本人从此也进入“德高望重”者的行列了!

其实蒋总司令对于上海教育方面的事根本没有兴趣,他还有件大事要做。所以进驻上海以后,蒋介石分别在公开场合大谈国共合作的重要,大谈坚持与共产党的友好关系的长远计划。记者在报纸上报导出来,舆论为之欣慰。

李士群这一天来到区委联络员家里问道:“人家都去欢迎蒋总司令,我们为什么没有行动?”

联络员说:“有临时市政府那些已经公开党员身份的人代我们去了,我们对蒋进驻上海以后的政治态度不明,不好公开活动。”

李士群听了心怀不满地叫道:“啊哟喂,真是,难道我们是老鼠吗?总这样躲躲藏藏的!”

联络员听了不高兴地对他说:“不好这样说的,我们都要按照党的指示行动,思想上要高度统一才对!”

李士群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他一直认为北伐军既然进驻了上海,那就是取得胜利了。既然蒋总司令身边的人都开始黄呢军服皮靴马刺了,而他们这些为武装起义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却仍然是那么一副穷酸相,他们究竟是为谁打天下呢?

他闷闷不乐地在街上闲逛。

当李士群来到蒋介石下榻处看西洋景,只见上海师范专科学校的全体师生正在集会,对蒋进驻上海表示欢迎。其中于又伦最惹眼,只见他带头狂呼口号,眼见得就被蒋的卫士请进里面去了。

李士群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就与蒋总司令晤面了?看看人家,那才叫搞政治呢!”

当学校师生们解散回家的时候,李士群见玉兰也正往家走着,就叫住她说:“等等我,咱们一道走!”

玉兰问他:“你怎么也来啦?”

李士群说:“你们叫得那么响,哪个不来看看热闹?”

当他们拐进一条里弄里时,李士群问玉兰道:“那个被蒋总司令请进去的学生是谁?”

玉兰说:“他叫于又伦,是原来市政府秘书科科长的儿子,一个色鬼罢了,不过因为和校长一样都是国民党员,所以学校里规定谁不来就划谁缺勤而已!”

李士群叹一口气说:“那小子有福哟,前程远大得很!”

玉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那你为什么不加入国民党,不是也很有前途的吗?”

李士群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小子既然成了蒋总司令的红人,将来我们就要多注意他,可以交流情况嘛!”

玉兰经不住李士群的再三纠缠,只好将于又伦的家庭住址告诉给他。但是她再三盯嘱他说:“千万不要去找他,在蒋介石的政治态度尚未明朗的时候,我们不能暴露身份,这是组织规定!”

李士群不屑地说:“我晓得。哼,我们共产党打得天下,却让他们国民党干享现成,他们可真好命!”

他们分手以后,李士群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玉兰告诉他的于又伦家的地址走去。

于又伦筋疲力尽力尽地刚回到家里,一位仆人来对他说:“少爷,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来找你。”

于又伦想:“是王一夫吧,哈,看我面见蒋总司令他眼红了,也来找我加入国民党?”

于是他说:“请他进来。”

但是仆人带进来的这个人他不认识。他问:“你是——?”

来人笑笑,说:“我们彼此都不相识。我叫李士群,是今天在现场看你被蒋总司令请进去,所以来祝贺你的!”

于又伦听了,笑着问他:“你也是我党同志?”

李士群笑着说:“不是国民党员就不能来祝贺你吗?现在是国共合作,我们的目标一致的。”

于又伦愣了一下,问他:“你是CP?”

李士群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说:“管他CP还是CY,我今天来的意思是希望与于先生加强联系,以便将来合作。”

于又伦客气地说:“既然李先生已经知道了我的住址,我是否可以请教你的住址呢?”

于是李士群给他写了一个地址。

当李士群走了以后,于又伦把那个地址随便往抽屉里一塞,心里不屑地想:“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

李士群没有想到,蒋介石4月9号还特地派人带着军乐队向上海市总工会送去一面绣有“共同奋斗”字样的锦旗,但是4月11日,蒋介石却发出“已克复的各省一致实行清党”的密令,上海的形势骤变。

4月12日凌晨,停泊在上海高昌庙的军舰上空升起了信号,早已做好准备的青红帮流氓打手,臂缠白布黑“工”字袖标,冒充工人,从租界内分头冲出,向闸北、南市、沪西、吴淞、浦东等14处工人纠察队袭击。工人纠察队奋起抵抗。双方正在激战,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军(蒋介石收编的孙传芳旧部)开来,以调解“工人内讧”为名,收缴工人纠察队武装,1700多支枪被缴,300多名纠察队员被打死打伤。事件发生后,上海工人和各界群众举行总罢工和示威游行,抗议反动派的血腥暴行。

4月13日上午,上海烟厂、电车厂、丝厂和市政、邮务、海员及各业工人举行罢工,参加罢工的工人达20万人。上海总工会在闸北青云路广场召开有10万人参加的群众大会。大会通过决议,要求军事当局:

1                    收回工人的武装;

2                    严办破坏工会的长官;

3                    抚恤死难烈士的家属;

4                    向租界帝国主义者提出严重的抗议;

5                    通电中央政府及全国全世界起而援助;

六、军事当局负责保护上海总工会。

会后,广大工人和市民群众冒雨游行,赴宝山路第二十六军第二师司令部请愿,要求释放被捕工人,交还纠察队枪械。

游行队伍长达1公里,行至宝山路三德里附近时,埋伏在里弄内的第二师士兵突然奔出,向群众开枪扫射,当场打死100多人,伤者不知其数。宝山路上一时血流成河。当天下午,反动军队占领上海总工会和工人纠察队总指挥处。接着,查封或解散革命组织和进步团体,进行疯狂的搜捕和屠杀。

在事变后的3天之中,上海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被杀者300多人,被捕者500多人,失踪者5000多人,优秀共产党员汪寿华、陈延年、赵世炎等光荣牺牲。

国民党开始把与之合作共同北伐的共产党人当作最大的敌人。一时间腥风血雨,一夫学校里那位很受学生敬重的于老师也被人装入麻袋扔进黄浦江。

王一夫和李群也接到上级指示转入地下活动。

于又伦在与蒋见面的第二天果然如约去找陈立夫。陈立夫把他交给一位叫张冲的人。

张冲上下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问他:“你对北伐军进驻上海以后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于又伦答不上来,但他又不愿意让对方看出他的无知,只得信口开河道:“国共双方紧密团结,继续清理军阀在沪势力。”

张冲恶狠狠地叫道:“住口,你说的都是什么乱其八糟?”

张冲见他一脸的迷茫,只好缓和一下口气说:“记住,我们当前最大的敌人是共产党!”

于又伦不解地说:“可是蒋总司令在公开场合一直在说......”

他的话被张冲粗暴地打断了:“你要知道那是在‘公开场合’!如果我们现在公开抓捕共产党分子,你知道大街上哪个是?他们的脸上写着字吗?所以我们一方面大讲团结的重要性,一方面暗中调查他们的组织系统,这样在蒋总司令一声令下之后,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于又伦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张冲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就对了。明天你找几个体已的人来,我们到军械库去领武器,然后进行秘密训练。记住,口风要紧,否则要杀头的!明白吗?”

他把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动作。

于又伦却兴奋起来,他朗声叫道:“明白!”

十几天的训练下来,于又伦摔得鼻青脸肿,但是枪法却练得差不多了,起码五十米以内不会脱靶。

“四.一二事变”那天,张冲对于又伦说:“上锋有令,即日起进行清党,凡CP、CY等人员一律逮捕,要彻底摧毁共产党在沪一切组织,把他们斩尽杀绝!你虽然是张静江老前辈推荐来的人,但若没有成绩,谁也不会替你说话的,明白吗?”

于又伦说:“明白。”

张冲接着说:“你找来的这些经过训练的特工人员,就自行成为一个行动组,要尽快进入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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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石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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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12/14 10:11:00 [显示全部帖子]

 

于又伦也想:现在既然已经公开进行对共产党的调查和抓捕,我当然不能落于人后!问题是怎么下手呢,谁的脑门上也没写着字?那个张冲还等着他写报告呢。

——他想到了王一夫。

他找到王一夫说:“一夫,我们是老同学,你知道如今当局在大力捕杀共产党,你可千万不要搅进里面去!”一边说着他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王一夫说:“我晓得。你是知道我的,家境贫寒,能读一个师范就很不容易了,将来还要找饭碗养家糊口的,绝不会参加那种砍脑壳的组织!”

于又伦装作无意地问道:“我看你那个相好李群可能会有麻烦,你和她说说,要她小心一些才好。”

王一夫却提高声音回答说:“我和她说?她要是共产党的话我还要躲得她远远的呐!现在这个辰光都是人心隔肚皮,亲娘老子都要提防一点才好!——也怪了,这些日子我就没看见她,不知道她有什么鬼?”

于又伦问道:“她没跟你说过什么?”

王一夫说:“前些日子我在马路上见过她一回,她好像是说局势不稳,书读不下去了,不如回江北老家去!”

于又伦本想再问她江北老家是哪里,但是他怕王一夫听出什么,也就不好追问得太紧了。

当他与王一夫分手时,他暗中向自己的一个手下努努嘴,那个手下当即点点头,悄悄地跟在王一夫后面。

当晚王一夫向家里走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一个人跟着他,他急忙拐进一条阴暗的里弄里面,那人急匆匆地从里弄口追过去。他看出来,那人是平日里跟于又伦混在一起的一个瘪三。

那个瘪三跟丢了王一夫,气得于又伦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些日子于又伦一无所获,也不知道被张冲骂了多少回。

这一天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真不知道如何给张冲写这个报告。但是不好写也得写,他只好拉开抽屉,准备纸笔。

他看到公文笺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乖乖,我怎么把那个家伙忘记掉了!”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立即从家里跑出去,叫了一辆洋车来到他的同伙家里。

“快一点,把咱们那几个人都找来,有重要情况!”

当夜他们就在李士群家附近布置了监视。

李士群早已接到组织上的通知,让他迅速搬家。他有些不耐烦地想:“何必大惊小怪呢,我先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再讲!”于是他就没搬。

那天李士群和他的女友在百乐门吃了西餐回来,到了他所住的里弄附近时发现有几个人站在里弄口,一个人走上前来对他说:“李先生你好,还认识我吗?”

李士群心里一惊。他当然认出来了,那是他上次背着玉兰擅自去联系的那位于又伦于先生。

于又伦把李士群带回来,对他说:“怎么样李先生,可是你自己找上门要与我合作的,我们合作一把?”

李士群沮丧地低下头不出声。

于又伦沉下脸说:“那我们换一种方式谈话!”于是特务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推进刑讯室。

李士群在刑讯室里受尽拷打却只是冷笑不已,他对于又伦说:“不要给我来这一套,我是不怕死的!”

于又伦气得连抽他几十个耳光,李士群索性不出声了。

于又伦气急败坏地原地乱转,想找出突破点,于是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他发现李士群受刑的时候虽然生熟不论,却不时用眼角扫过在一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友。

他想:“好哇,我来试试这个女人看!”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来人,把这个女的衣服扒光,你们几个都过来,尝一尝年轻女郎的味道!”

此言一出,李士群的女友尖叫一声,尤其是李士群居然也叫了一声道:“不要啊!”

于又伦得意地哈哈大笑,他说:“原来你的软肋在这里!”

李士群说:“我只有一个条件。”

于又伦急忙说:“你讲,只要我能办到的!”

李士群说:“别拿我当囚犯,我可以帮你们捉共党!”

于又伦击掌叫道:“好哇好哇,你看,这不也是国共合作的一种新方式吗?没问题!”

于是李士群供出的第一个人就是玉兰。

于又伦听罢一愣,不禁笑笑:“她什么时候也参加共党了?”

站街也不好站。如今到处腥风血雨的,谁也不敢在街上乱逛,生怕被人怀疑而被捉走。而那些特务警察之流的家伙又往往不给钱,事后打你一个耳光还是好的。你要不识相非缠住他要钱,他就说你是共产党分子把你抓起来,到时候打的你骨断筋折再把你踢出来,你就只有死了。

可是不站街就没钱买米,人还要饿肚皮。阿菊犹豫再三,只好又来到街边。

她站了半天也没开张,倒看见持枪的警察押着一行被捕的人走过去。那些被绳子绑成一串的人中有一个满脸血污的人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说共产党是捉不尽杀不完的,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阿菊为了家里等钱买米,只好在街上坚持站着。终于街头尽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可算开张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是那人走近她却看出来,来者是她原来作工的一家纱厂里的工头。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躲一躲,那工头却也看到她了。于是径直向阿菊走来:“这不是阿菊嘛,唉,沦落到这个地步啦?”

阿菊低下头说:“家里等米下锅。”

那工头说:“你没看马路上到处抓人,你站街也不好站吧?弄不好把你当嫌疑人也捉了去!不如到我伲厂里打工好了?”

工头一反往日里盛气凌人的姿态,今天倒很和气。

阿菊说:“我是没的工做才站街的,你厢厂里倒招工人?”

工头说:“别提了。你还不晓得蒋总司令在上海捉共产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倒好,有钱人哪个参加共产党,不怕共产吗?可我伲纱厂里厢参加罢工的工人倒是一窝一窝地参加,啥伲CP啦CY的,都是有手艺的人,侦缉队一捉就是一家子!捉得车间里没人干活了。现在从乡下灾区招来的江北佬,你手把手地教他半天他还要抽错线头,怎么打他都不行,纱厂开不出工啦!我说阿菊,现在像你这般在厂里干过有经验的工人在厂里厢老开心啦。怎么样,明天到我厂里厢上工好勿啦?工钿比你原来高一成五!”

老板跟这工头交代的是有经验的工人工资高三成,这工头黑心,一出厂门就悄悄地揩油了一成五。不过这也足以让阿菊动心了。毕竟是老实人。

阿菊犹豫了一下说:“我今天的米钱还没有呢!”

工头抓过她的右手,往里边塞了两块银元说:“今天回家吃一餐饱饭,明天好去上工,不许反悔!”

阿菊叫道:“啊哟,哪个敢?”

于是阿菊又来到纱厂上工。

玉兰被人五花大绑地带到于又伦的面前。

于又伦说:“喂,我们是老同学,不会为难你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你看你一个女人家,这是何必呢?”

玉兰说:“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抓自己的同学,你还是男子汉呢,真好意思!”

于又伦说:“没办法,蒋总司令叫我们清党,这是政治,与政府有关,可不是我们同学之间讨论的问题!”

玉兰冷笑一声,说:“什么样的政治问题让你对自己的同学下手?共产党在北伐中打先锋,在北伐军兵临上海时举行暴动,而蒋介石一进上海就如此对付昨天的盟友,这就是你说的政治?”

于又伦猛喝一声道:“住嘴!我以政府方面的名义跟你说话,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

玉兰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于又伦一努嘴,打手们就把玉兰拖到刑讯室去了。

玉兰比那个李士群硬得多,前期的拷打她都熬过来了。于又伦气得抬手给了小头目一个耳光,恶狠狠地骂一声:“真笨!”

可他要是也没办法,那他也不聪明。

她是个读过书的女人,读过书的女人自有她的弱点。

于又伦来到刑讯室,看了看玉兰,突然冷笑一声,叫过五名壮汉道:“你们不想尝尝师范学校女生的味道吗?”

玉兰听罢身体猛地一动!

于又伦看在眼里,得意地喊一声:“把她衣服扒光,今天让你们过过瘾!”

当玉兰的上衣被那些壮汉撕裂,他们又开始解她的裤带的时候,泪流满面的玉兰向于又伦喊道:“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

于又伦笑了,走过来把手伸进玉兰的衣服里面,一边揉她的乳房一边问她:“现在不烦我了吧,今晚我们一道走?”

玉兰低下头,好一会才点点头。

于又伦吩咐道:“把她带到二号房间录口供!”

当晚于又伦妙笔生花,写了一份报告给张冲,张冲看罢,欣慰地拍拍于又伦的肩膀说:“这不是开张了吗?好好干,以后立功的机会很多的!”

于又伦连忙点头道:“是!”

他把玉兰带到医务室为她上药疗伤,再带她上街重新买了一套衣服,然后把她带回自己的宿舍,对她说:“想开一些,以后我们就是同志了。不过在抓到李群之前,我的身边可不能没有你哟!”

此时的玉兰哪里还顾得那许多,她干脆自己动手脱掉衣服,把自己的身体全部暴露在于又伦的面前,对他说:“我要先洗个澡!”然后走进卫生间。

浴后的玉兰主动躺在已经一丝不挂的于又伦身边,随即被他猛地一把抱住,他说:“我们是老同学,我也不瞒你,你应当知道我想的是谁,现在不过是拿你替她一下!”

这一晚直到后半夜于又伦才放过她。

当清亮的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玉兰的脸上时,她醒了。于又伦还在打呼噜,玉兰这才想起自己和这个于又伦仍然都赤着身子,昨晚上的情节又掠过她的脑海。尤其是昨晚完事后于又伦竟意犹未尽地喊一声道:“我一定要抓住李群!”

一股耻辱感从心头升起。

玉兰向床边看看,衣架上挂着于又伦的枪套和一把短剑。她悄悄地伸出手去拔出短剑握在手里,但她刚回转身来时,手腕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于又伦正淫笑着望着她。

于又伦打了她一个耳光,说:“已经做了婊子就不要再装相了,告诉你,跟我睡是你的福份,昨天如果把你交给我手下的那二十几人,今天你就站不起来啦,连窑子里都不收你!”

手里的短剑“铛啷!”一声掉在地下,玉兰不出声了。她怎么不知道,落在这些衣冠禽兽的手里,想活下去就只好顺从。

于又伦哼了一声,拍拍玉兰的腿,两眼色迷迷地望着她。玉兰屈辱地闭上眼睛,顺从地将两腿分开曲起,于又伦得意地扑在她两腿中间。

由于玉兰的变节,竟有二十多人被捕牺牲。

张冲把于又伦的成绩报告给南京中央党部,陈立夫也高兴地说:“这小子还真能干!”

于又伦当然不会罢手,他死皮赖脸地缠住王一夫,想从他嘴里得到李群的消息。王一夫却不动声色,对于又伦只说李群大概是回乡下去了,他也找不到她。

李士群找了个机会悄悄接近了玉兰,问她:“你既然是区委交通员,不会就知道二十几个地址吧?”

玉兰说:“不知怎么搞的,那些大鱼都提前转移了,好像国民党里边也有内奸!”

李士群立刻想到了永强,但他不认为永强会给区委通消息,因为他不知道接头暗号,那些人不信任他。并且形势一变那些人也可能转移了,永强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新住址。于是他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就说:“那个王一夫先不要供出来!”

玉兰问:“为什么?”

李士群说:“实在没办法了再说。如果一股脑地都说完了,咱们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说不定就会杀我们了。”

玉兰听了毛骨悚然,只得点点头。

可是于又伦却死盯着王一夫不放,他太需要新的成绩了。

阿菊到纱厂上工还没两个月,薪水就降到与苏北灾民们一样了。可是有薪水总比去站街强,阿菊纵然不满,也只好忍了。

与阿菊前后脚来上工的有一位张姐,这个人干活手脚麻利,并且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赶巧的是,张姐来厂上班以后,也在阿菊家附近租房子住了。

再后来阿菊发现,每天晚上总有人到张姐家去,很晚才出来。

“她倒是不用站街,好像是个暗娼!”阿菊摇摇头叹气。

再过些日子,阿菊又认为张姐可能不是暗娼,因为每晚到她家里去的有男也有女,并且不做那种皮肉生意,而是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第二天在纱厂里阿菊与张姐一起看纱锭。阿菊问她:“你是不是家里亲戚多,每天晚上都有人去串门的?”

张姐心里一惊,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对阿菊说:“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好不好帮个忙,不要对人乱讲?”

阿菊笑了,说:“有数,我没有那么嘴快!”

张姐可不是一般的人。

她的丈夫老王原来是负责工厂棚户区工人党员的总支书记,并且曾担任工人纠察队区队长。国民党翻脸以后老王被捕,经过毒刑拷打仍不屈服,被帮会的人敲断四肢装入麻袋扔进黄浦江。老王牺牲后,李群来找张姐传达上级指示,一定要尽快地把所在地区的组织恢复起来。张姐为躲避国民党追捕连续换了几家纱厂隐蔽起来,并且着手在各个纱厂棚户区恢复组织。

其实张姐早就注意阿菊了。她认为阿菊为人质朴,靠得住。但是阿菊从不惹事生非,不愿参与那些抛头露面的事,现在看来反而是个搞地下斗争的好料子。前一阶段就是搞得太张扬了些,对国民党的反动本质认识不清,结果吃了大亏。从此应当发展一些不事张扬的人参加进来才好。

那一天张姐暗中与阿菊聊天,试探她说:“你看这天天捉人杀人的,倒底想怎么样嘛?”

阿菊脱口而出道:“走着瞧,早晚要遭报应的!”她想起站街时每天被那些警察特务欺侮,早就恨之入骨了。

张姐继续试探她说:“唉,我丈夫也死了,他们把他胳膊腿都打断,然后扔进黄浦江!”她说这事的时候,脸色依然平静。

阿菊吃惊地看了一眼张姐,又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才回头对张姐说:“想不到你也这么苦!我晓得了,你和到你家里去的人都是共产党!”

张姐低声说:“千万不能讲的。”

阿菊坚决地说:“我有数。张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句话!”

张姐感动地拍了拍阿菊的肩,说:“如今我被那些狗到处追捕,出头不方便。如果有时候想请你帮我传个话,好勿啦?”

阿菊说:“你不方便,当然我去!”

从此阿菊成为地下党的交通员。

由王一夫负责单线联系的人是一位书店老板,这位老板并不知道王一夫的名字,只是每次把相关情报当书签夹在书里,由王一夫以买书的名义取走而已。

但是于又伦当初加入共青团时见过这位老板,所以在一次行动中偶然进入这家书店,当场认出了这位老板。这位老板随即叛变,供出与他接头的人好像是一位学生。

于又伦听了那老板的供述,觉得此人好像就是王一夫,于是在他们约定接头的这一天在书店布置了监控。

那一天纱厂下班时,张姐同阿菊一同走出厂门。张姐向四周看了几次,见没什么人注意她们,就小声问她:“你有个邻居叫王一夫的?”

阿菊说:“是的,有。你怎么知道?”

张姐拍她一下说:“小声一点!你好好不好在半路上截住他,叫他不要往那家书店去?那家书店老板被捕叛变了。”

阿菊心里一热,原来一夫哥哥也是她的同志。就说:“有数,那家书店我知道,离我们那个里弄口隔两条马路。张姐你放心,我马上去!”

张姐赞许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好的,小心一点!”

阿菊先向那家书店走去,路过那家店门时,有一个陌生人伸出脑袋仔细看了看她,又缩回去了。她低头走过店门,不远处又发现两个人站在街边,手伸在口袋里,向四处张望。

阿菊心跳不止,继续向王一夫来的方向迎过去。但是马上她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原来那两个站在街边的特务也循着王一夫来的方向迎过来了。

阿菊正心惊不已时,忽然前面街角有一个人拐过来了,并且她马上看出,那人正是王一夫。

她来不及多想,快走了几步,一把抓住王一夫,把他拉到路旁电线杆后面,并且娇声叫道:“好哥哥,来嘛,包你舒服!”

王一夫也认出阿菊了,正想说你困难就到我家拿米好了,怎么干这个,阿菊却急速地小声说:“后面的人是特务,那书店老板叛变!”然后一把搂住他,嘴里又喊:“只要一块银元!”

王一夫马上反应过来,原来阿菊也是他的同志。眼看那两个特务走近了,他只好大声说:“不要瞎讲,还要看你住的那里干净不干净,我可不想得病!”

阿菊也叫:“得啥伲病嘛,一块钱就可以!”然后她搂住对方用力地一转身,使王一夫背向着马路。

那两个特务走来,一名特务正要上前拉王一夫,另一名特务却挡住他说:“你脑子有毛病!如今那些到处逃到处躲的共产党会有心情在马路上吊膀子,还是站街女?”

阿菊伸出头叫道:“喂,长官,等他完事就轮到你们啦!”

那两条狗一愣,然后“呸!”地骂一句:“臭婊子!”转身走过去,很快地拐过街角了。

两个人一见特务拐过街角,就飞快地拐进一条里弄,再七拐八拐,连跑了几条街,才站住。

王一夫看着阿菊说:“谢谢侬,阿菊。怎么就没想到你居然也是我们的同志!”

阿菊说:“你要赶快搬家,小心一点!”然后转身走了。

但是他一搬家,于又伦就知道了,他暗自冷笑道:“哼,心里没有鬼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于是他吩咐手下道:“那个王一夫只当他就是共产党了,一旦发现他的踪迹,不用请示立即跟踪!”

虽然整个组织都转入了地下,但是对方既然曾与他们合作过,就对他们很熟悉,加上内部有些人面对严峻的形势意志薄弱丧失信心,一旦被捕叛变,又致使许多同志被捕杀。

那天一夫再去找上级接头,未曾想一进门就被人用枪顶在腰上:“不许动!”

一夫熟练地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话对应说:“不关我事,长官,我是商务出版社的伙计,来取张先生的稿子,今晚要付印的。”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说:“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应当叫王一夫,什么时候成了出版社的伙计了?真好笑。”他回过头去一指手下的一个人:“你,出门往左,到路口再往左,然后在第三个路口向右,江宁路31号商务出版社那里,去问一问有没有这个人!”然后得意地看着他。

那人过了好半天才回来,自然没有出版社取稿子这回事。王一夫只好改口说:“是那个伙计咋晚在舞厅泡得太晚,就叫我代他来的,可能是走错门了?”

那头目狠狠地抡了他一个耳光:“带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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