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轶事3
再教育第一课
上山下乡第一年(1969年)的夏锄时节接到公社通知,要求所有知青次日下午到公社开会。插队三个多月了,每天过着单调的农耕生活,冥冥中想着的知青聚会交流思想的时刻终于到来。当日,我们换好毛装,身揣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学习《毛主席去安源》油画上的样子,捥携着雨伞,兴高采烈地上路,奔向公社的康庄大道。一路上不时地有其它小队的知青加入我们的队伍,大家高歌猛进,24里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到公社后并未见到多少知青,只见公社办公室前横摆一排铺着红布的桌子,红布桌子上摆放着军内发行的64开本的《毛泽东选集》合订本。桌旁几位农村干部正在给几个知青发放《毛泽东选集》。我们上前问询,说是县知青办为一线知青发放的,随来随領,不开会。由于没有见到大部分知青,我们很是失望。为什么不把大家聚在一块开会?我们不得而知。想来,也许知青办怕知青们聚集起来不好控制,惹出事端来吧。回来的路上我们无精打采。
毛选开篇《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知青们早就熟背于心,并确立为上山下乡斗争哲学的指导思想。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没有贫农,就没有革命。若否认他们便是否认革命,若打击他们便是打击革命。”因此,要在农村革命,首先要找到贫农。
经“谁是小队最贫穷的人”的认真调查总结后得到的答案是:住在梁上(当地把地形稍高一点的地方统称作“梁”)的孤老人徐大爷。于是我们采取“访贫问苦”的方式,收工后,吃过晚饭即到徐大爷家访问。进了徐大爷那断壁无门的院子,有两个知青抢着去挑水,打扫院子。其他知青进得屋来,看见徐大爷歪躺在炕上那张满是漏洞的破旧炕席上,我们急上前问道:徐大爷,您是否病了?需要找大夫看看吗?听到有人说话,徐大爷乜斜着睡眼,哈欠连声,缓缓坐起说:我莫病。我们看到徐大爷家唯一的家具是一口破酸菜缸,炕上一床破被,盆天碗地,冷锅冷灶,屋里到处是柴禾,无处下脚,我们都不知如何帮他。这时天已黑下来,家里没有煤油灯,我们马上点上柴,烧上水。徐大爷还没吃饭,借着灶火的光线, 只见他一手从锅台上拿起一只碗,一手伸进面袋里抓一把炒面放到碗里,又从锅台的大锅里掏上一点水倒进碗里,然后从酸菜缸里拎出几根酸罗卜。问我们吃不?听得说吃过了后,自个吃起来。看着他吃过饭又躺在炕上,我们急忙给他盖上被。我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问他是否病了,他还是那句话:我莫病。我们只有告辞,临走时说,我们还会来看您。
第二天,我们将访贫问苦所看到的事告诉了小队长,问小队长:公社、大队和小队为什么对贫下中农的饥苦不闻不问?没有他们的积极性,革命工作怎么开展?我们要去公社上访。小队长听后哭笑不得:他哪是正尔八经的贫农?队长说,他不缺吃少穿,对待他和对其他贫农一样,他的穷是太懒造成的,不信,可以问一问十里八村的人们,谁不知道。这里的土地改革来得很晚,解放后才开展。土改前老徐头家境很好,比现在老赵家的家境还好。当时要是土改会划成上中农,家里有房有地有大车、大牲口和两大群羊,父母给他娶了一房漂亮贤慧的媳妇。可他并不争气,抽上了大烟。他家一败涂地,卖了老婆,气死了父母。当家徒四壁时,土地改革开始了,被划定为贫农。老赵家划定为上中农,至今全家勤奋,全村的人都羡慕他(老赵家),尊敬他。听了小队长一席话,我们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徐头家如此衰败,下工后就睡觉,哈欠连天,整个一大烟鬼。
于是,我们又重温毛选相关内容,体会到什么是“少数不良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