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照片留住长城
严欣强
若问拍照片这门子学问是何时,何人所发明,一般老百姓兴趣都不大。只有英国和法国的一些人对此事争论不休。
若问中国的长城最早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拍成照片的。一般老百姓也不大关心这事。然而我们现在才突然发现,很多长城的雄姿在当今实地,已经消失了。倒是在历史照片中还能看到。照片留住了历史,留下了长城。
我被长城震撼,想到把拍长城当个事,是1974年的夏天。我当时所工作的北京八机床厂,出厂门就能看到大山上有长城,天天吃午饭时与长城对望,相望四年多才等来了几个哥们爬上大山去看看长城的约定。当时还记得拿上一个海欧203相机,和机内仅剩的半个黑白卷。路有多远,坡有多陡,都已印象不深。只是深深的记得爬上最高处的敌楼后,景色的壮美让人惊讶。站在六、七百米的山顶俯看,群山环绕着湛蓝的密云水库,依水而立的山岗或陡崖上长城蜿蜒,敌楼耸立。洁净的水天之间,横山竖壁,古老的长城为大自然做了最有内容的注释。面对此景,此情让人赞叹之余我暗下决心“为了如此壮美的景色去努力吧!”当时我拿出相机为铁哥们留影存念,事后发现过期的卷霉斑点点,残不忍睹。第一次彻底的失败,不甘让我憋了十年。
儿子严共明六岁时可以和我一起爬山登高,也对长城感兴趣。埋藏在心里的愿望复燃了。我们爷俩从古北口开始,对着长城如藏民朝圣,磕长头依次扣拜,头一年是五六回,到后来一年三十多回,在北京周边的山沟里进出上下。照相机从120改135。从柯尼卡改尼康FM。镜头前后置了七个,背包从开始一个军挎到40升背囊,后来又换成60升、80升,就这样二十七年一路走来。现在30升都快背不动了。
在爬长城的道上时间一长,就发现学问太深,能人太多。历史知识,地理知识,气象知识咱都欠缺。而打在山上遇到陈长芬,翟东风,周幼马,李少白……个个身手不凡。和这些摄影专家巧遇每次都能发现他们的真挚,勤奋智慧。事后在书刊上看到曾经同在一个机位上的作品,而他们的摄影构思,构图,拍摄技术,都有很多可学之处。这时我忽然明白了:在用摄影技术表现长城的阵地上,比我强的人有的是。我用不着担心这事没人干。但我同时发现他们的唯美,追求长城上的光影和我的求知长城还有所不同。摄影专家们的伟大作品不妨碍我,还能帮助我。长城的伟大是由无数个具体的实际的了不起组成的。每段实在的长城是如何体现了这种伟大。这种好奇心让我欲罢不能,无法释然。我就想认认这个死理,不实在的看了我于心不甘。“究竟”两字就是要一追到底。
好在我的儿子支持我。我的朋友们帮助我。在求知、解长城的路上收获多多。受益匪浅。甚至为揭开一些历史迷团做出了贡献。
沙飞是中国摄影史上一个不容忽视的名家。他在长城上拍的“战斗在古长城”于1943年刊登于晋察冀画报第四期,是配合当时的喜峰口大捷发表的。在1996年以前,我们有那么多战史专家,摄影专家,长城专家,但没有一个人能指出,或核实这张照片是拍摄于何地的何段长城上。是李少白先生把这个机遇拱手相赠于我。李少白先生在国家历史博物馆策展一个长城影展,他非常讨厌一些虚头巴脑的标题,他愿诚恳实在的说明问题。他让我把影展中二百多张长城照片全部以省、县、地区所在标名,标出。影展中就有这张“战斗在古长城”。实话说我当时没把握和根据,而当时在北大历史系念书的儿子跑来助阵。他说你就标:涞源浮图峪没错!根据是我们95年春节有一张与此照片背景中山脊轮廓线高度吻合的照片。为了对我们这个确认负责。我们97年春节在涞源浮图峪走进大山,就以山脊轮廓线为线索,果然找到了沙飞拍照的实际地点,挖出了一个埋藏了五十多年的历史秘密。
2003年8月长城小站为寻找“攻克东团堡”照片拍于何处,多次努力没有结果。严共明用他97年春节的一个残楼的基础石块垒彻纹路与老照片核对,指出不应在东团堡。而小站的朋友们按照他的路线,和他提出的核对方法,确认出这张老照片的实拍机位。又解除了一个历史秘密。)
“长城待命”照片是很多人看了觉得不易查对,严共明在美国用谷歌一点点比对,但凡有苗头,就告之我,我再和北京的铁哥们按严共明指圈的地点去比对。经过几次挫败我们终于在2009年11月,硬是在怀来的深山沟里查对出这张照片的实拍机位。
若不是历史照片上“铁证”拍着有三个完好的敌楼,现在你就是站在实地你都不会相信面前的破土堆在六十年前是历经三百多年风雨,战火而奇迹般的完好敌楼。是历史照片留住了历史,留住了长城。没有这张历史照片,现在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长城是何等辉煌壮丽。
在数码相机如此普及、方便的时代,长城却在自然风雨中,被一些唯利是图的商业运作活动中不断损毁。我们不可能也没必要完整、全面的修复万里长城。但我们有可能,也完全能做到,用我们手中的数码相机留住长城,在我们这一代人为长城留下尽可能多的影像资料。让后人忽然发现数码技术,为保留长城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你若知道啥地还有特宝贵完好的长城,就用数码机去把他拍下来,并且多做个备份。为了子孙后代,为了世界人民了解中华民族,用照片留住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