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即将过去,又一个大年夜就要来到,此时,再读邱晓伟同志的《难忘大年夜》颇有诸多感受。这是一品好文章,发上来大家读一读,或许引发对往事的思念。
难忘的大年夜
夜幕已经垂了下来,明亮的月光照耀在哈拉土拜草原上,空气清新,冷风阵阵。在向一大片苜蓿地里送了第20趟厩肥后,完成了当天的任务,该回家了。我拉着爬犁沿着那条在厚厚的积雪上踏出的田间小路,慢慢地往回走。在坚硬的雪地上,原本轻巧滑行着的小爬犁,此时却变得十分沉重。又冷又饿的我真的快拖不动它了,空无一人的旷野和刺骨的寒风不允许你坐下来休息。那些经常干农活的社员们体力好,早已完成任务回村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寒冷的冬夜,独行在茫茫的雪原上,心里总有些胆怯,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努力前行。
那是1970年的大年三十,在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每逢过年,公社(乡)党委便安排我们过“革命化”的春节,所谓革命化其实也只是要我们干一些积肥运肥等农活。在我们生活的哈拉土拜草原,冬季漫长,降雪很多,每家每户都有用漂亮的白桦木杆自制的爬犁。哈萨克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都会制作大的马拉爬犁,骑马送肥,我们只会制作小的人拉的爬犁送肥,几乎人手一个。冬日里,爬犁是我们打口粮、外出购物和日常搬运的好工具,因为它既轻巧又实用。
我拉着爬犁加快了速度努力地往回走着,忽然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一个人影晃动着急切地向我走来。这大年三十的夜晚,在寒冷的乡间小路上有谁还在向村外走呢?我迎着人影走去,心想总该与他打声招呼,道个平安吧。直到走得很近了,我才“啊”地一声惊呼起来,原来是她———我新婚不久的妻子。看到她头发、眉毛上一层白霜,心跳气喘的样子,我嗔怪地埋怨她为什么不在家里等我,却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一个人跑出来找我。她平静地回答说:“天冷,我真担心你一个人走不回来,就出来找你。好了,我们回家吧。”见到她来接我,心里十分感动,疲劳和寒冷一下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在那铺满积雪的乡间小路上拉着爬犁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夜空布满了繁星,远处村落里点点的灯光已经依稀可见,牧羊犬的吠声也十分清楚地传了过来。我的这位新婚不久的妻子和我同样是天津支边青年,我们同乘一列火车入疆,我们在此相识,在此结婚成家。
回到家,两个人一起动手,在薄薄的黑铁皮炉里加上干柴。“劈劈啪啪”爆燃的干柴立刻让低矮的干打垒土房充满了暖意。我们又向哈萨克邻居要了牛奶,烧了香甜的奶茶,疲惫和寒冷立刻被驱散了。那时侯我们这些年轻人真的很容易满足,只要有一间可以容身的干打垒房,有一个提供温暖的火炉,有一碗喷香的奶茶,日子就可以过得去了,而且,我记得我们几乎从未抱怨过什么。
大年夜,总应该遵从习俗做一顿年夜饭吧。可是应该做什么年夜饭呢?那时在哈拉土拜草原的乡村里,根本没有卖肉卖菜的市场,村民们也很艰苦,自己放养的少量牲畜也只供自家宰杀食用,不敢摆摊设点公开销售。我们这些新成立的支边青年的家庭就更是困难重重了,买不到肉,经常没有肉吃。一入冬,就只有土豆、葱头、胡萝卜等很少的几样菜,在重要节日,每人只供应1斤大米,有时还买不到。这新婚后的第一个除夕的年夜饭还真难住了我们,两个人争议了一会儿,全都沉默无声了。沉默中不由得想起了故乡,想起了父母,想起了那些虽然艰苦但却被艰苦中的父母们安排得很丰富的年夜饭,想起了全家人温馨的团聚……在那个宁静的山村,那个极宁静没有鞭炮声的夜晚,两个年轻人被一种孤独感包围起来,不禁黯然神伤,愈发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