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心锁（中篇小说连载）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连心锁
                         （中篇小说连载.一）

    “八百里……洞庭湖哟……好风光……
鱼虾肥……稻谷丰哟……菱藕香……
自从鬼子进了湖，
百姓泪汪汪…………
湖面上薄雾茫茫，我们刚到白石渡口，就听到湖心深处飘来一阵阵高亢而又凄婉的渔歌。端阳对老井说：“秋月的歌声我听过，应该不是她唱的。”秋月和他爷爷俩就靠在这白石渡口摆渡为生，端阳在这洞庭湖畔土生土长，常来常往，当然认识。端阳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湖心高声喊道：“过渡咯！……”
老井和端阳一行六人是新四军洞庭纵队武工队的侦察员。“皖南事变”后，陈毅同志继任新四军军长。根据党中央关于动员一切力量，打一场抗日人民战争的指示精神，新四军组织以湘籍战士为主的洞庭纵队，开赴洞庭湖区，发动群众，建立湘鄂边区抗日根据地。
洞庭湖区活跃着一支绿林队伍，为首的是一位巾帼英雄，名为冰莲，大家都叫她冰莲儿舵主。这支队伍在洞庭湖一带杀富济贫，也时常骚扰鬼子的巡逻艇和据点，深受百姓拥戴。但良莠不齐，脱不了土匪习气，加之没有正确的引导，象没头的苍蝇找不到方向。这次老井就是奉命带四名战士护送端阳寻找冰莲的部队，来改造和收编这支绿林军共赴抗日前线。

莲儿出生于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位饱读四书五经的老中医，满脑子封建伦理，家父给她定下“娃娃亲”，将她许配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
独女多娇，她从小就野惯了，同男孩子一起下湖捉鱼摸虾，打水撒疯，顽得鸡飞狗跳。风言风语传到亲家，就捎来闲话，说女子少教养，早晚会败坏两家门风。老爹听不得闲话，憋了一肚子的气。从此严加管束，授以诗书字画。
不知那冰莲儿是不是占了洞庭的灵气，天生的冰雪聪明。还不识字时，唐诗宋词听上两遍，就能背诵。发蒙了就更难不住她，《女儿经》、《千家诗》、《百家姓》倒背如流。稍大一点就读《古文观止》，唐宋八大家，直至元曲中的《西厢记》、《牡丹亭》。不过，莲儿更爱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因为岳阳楼就在家门口，登上岳阳楼，极目远望，浮光掠影，水天一色，范老先生笔下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莲儿的老父至少有三本书是不让她看的。俗话说：“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看了水浒就造反，看了三国人更奸；还有一本就是明清第一才子曹雪芹的《红楼梦》，那也是万万接触不得的。可偏偏莲儿有一种逆反心理，就爱看这些闲书。水浒的英雄好汉在她心里扎下了根；林妹妹、宝哥哥也让她羡慕不已。李清照的千古绝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一类的哀叹她不爱读，却偏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些响当当的诗句挂在嘴边。学画只爱郑板桥的竹，习字专临颜柳的帖。作诗填词父亲也不让她与“春”结缘，什么“怨春”、“思春”、“春闺”、“春望”一概视为“淫诗”，可她就是信手拈来。她这种不羁的性格，父亲很是恼火，也拿她没法。
家中无有男儿，父亲不想祖传医术失传，十岁上，父亲开始教她学医。读医鉴医经，背汤头歌诀，望闻问切，探脉拿诊，开方抓药，无所不包。
十五六岁莲儿成了大姑娘，不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出落得如洞庭湖畔的红莲，亭亭玉立，香腮生起笑靥酒窝，脸颊露出桃花红晕。对镜梳妆自己也百看不厌，却又时时露出一丝愁云。联想到那未曾谋面的夫君，鬼知道他是瞎是跛？是俊是丑？是笨口结舌还是口吐兰花？最怕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一辈子什么时候是岸？有什么法子，只好听天由命。
是年大旱，洞庭水退数丈，不少浅湖干出寸许的裂缝，四乡饥荒，饿殍遍野，瘟疫传开。那未见过面的“夫君”偏偏命途多舛，染上了重疾。求神不求医，轻信术士神婆“冲喜”。喜日一定好，夫家接她过门。夫家捉只公鸡与莲儿拜完堂，那短命的就走了人。
莲儿倒是一喜，寻思这门亲事就此了结，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谁知夫家不依，宁可给她立牌坊，也要守着灵位拜堂成亲。她失声痛哭，满腹经伦的老父以伦理劝说，最后要动用家法。天生叛逆的冰莲儿趁家人忙乱时，溜出了封建礼教的家门。

那样一个封建之家，想关住这么一位叛逆之人，算是白日做梦了。

老父满腹经纶，可惜用错了地界儿。

抗战英雄新四军，

洞庭湖里寻女英，

冰莲自幼特聪颖，

抗婚出走离家门。

连心锁
（中篇小说连载·二）

家是不能回了，回去老父非让族人把她给“沉塘”了不可，冰莲跑进了这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中,她操起切脉作画的纤纤玉手，练起了渔叉枪法，穿梭于芦苇荡里，逮鱼鳖、打野鸭、捕山兔，终日一身芦花。她想，就做一个与世无争，无羁无绊的芦花女吧，直到头发和芦花一样白。熬吧，熬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幸许哪一天父亲想通了，还能回去的。
这青纱帐也不是世外桃源，并没有与世隔绝。十九岁那年，她被一伙绿林汉子强掳。那头目老豹贪恋莲儿姿色，逼她当压寨夫人。凭冰莲的性格，打死也不会从的，反抗也是徒劳，聪明的她想，退一步就象这洞庭湖一样宽广，拖一拖再看。他对我好，没什么说的，就嫁。对我不好，不是溜就是反。主意拿定，冰莲反客为主，以强对强，以邪压邪。
莲儿说：“要我从你不难，今天你当着弟兄们的面，依我三条，就嫁给你。否则鱼死网破，我就跳进这洞庭湖。”
豹子喜出望外，说：“快说，别说三条，三十条我都依。”
“第一条，必须等我两年，一是看你是否对我真心；二是找机会给家父说说。”
老豹面带难色，但心想，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没见过煮熟的鸭子能飞的，就还是不痛快的应允了。
“第二条，成亲后，夫妻必须平等。你要我做压寨夫人，我也可以叫你做压寨夫君。”
那头儿这条到是应答痛快：“行！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副舵主。弟兄们，来见过副舵主！”
众弟兄高声大叫：“见过副舵主！”
“第三条：婚姻绝对自由。以后我不管你在外偷鸡摸狗，打野食；我的事你也不能管。”
“你这不是叫我没当新郎官就戴绿帽子？这条不行。”老豹不高兴了。
冰莲儿冷笑道：“这有什么稀奇，蒋介石如今提倡新生活运动，他和宋美龄也有约法三章。婚后宋美龄不也还和情夫刘纪文暗中来往？老蒋自己不也在庐山和情人幽会？不过你放心，我冰莲也读了不少的书，道理我是懂的。只要你对我真心，我也会谨守妇道的。干不干？不同意拉倒，到时后悔的不是我。”
“嘿嘿，没这么便宜的事，我还怕你不成？”老豹冷笑着走上前来。
冰莲抽出护身的匕首，刀尖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你也休要想得那么便宜，我愿一死也不从！”
豹子上前就要夺刀，冰莲大喝一声： “不准上前，谁上我就进刀！说，一句话，依是不依……”
莲儿掷地有声的话，使那豹子倒抽了几口凉气。“这女子奇了！霸王硬拉弓恐怕不行，先允了再作打算。”
老豹第一阵败下阵来，只得垂头丧气的答应了。“我依了不成？”
冰莲说道：“没那么简单，军中无戏言，你得当着众弟兄的面，斩鸡盟誓，以表不悔。”江湖中最信这一套，失言不但人瞧不起，爽约招来杀身之祸也不会有人帮的。
斩鸡喝完血酒，这支绿林军从此多了一位女头领。

端阳喊船声刚过不久，一叶轻舟梦幻般的从薄雾里向岸边飘来。只见船头一个近二十岁的姑娘身着蓝色对襟白碎花小袄，正轻松地点着撑篙准备拢船靠岸；船尾一位年龄稍大的大姐一手摇橹，一手掌着舵把。
船靠了岸，端阳对女船家问道：“今天怎么是二位大姐摆渡呀？那爷孙俩呢？”
蓝衣姑娘插稳船篙笑着说：“哦，老爷子病了，姑娘要照料他，临时让我们替几天。怎么？信不过我们吗？”
“哪里哪里，只是随便问问。水乡女子都有两把刷子，岂有不相信之理。”端阳也陪笑答道。
“井老板，请！”端阳把老井和战友们让上船，随后登上了船来。只见蓝衣女拔起竹篙，从船头插入船下一撬，船似箭一般离岸一丈开外。老井正在疑惑，她怎么不上来？蓝衣女将船篙轻轻一点，一个撑杆跳，象一只燕子掠过水面，在空中画了一条美丽的弧线，稳当当的站立船头，大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端阳一看这架式，便知她一定就是“水上飞”冰莲儿，赞叹道：“船家好身手呀！”
莲儿指指船尾的大姐说：“我算啥？我家瑛姐那才是真功夫呢！”
一直没开腔的何瑛说到：“鬼丫头，说些啥？人来疯啊？”
“看姐姐说的，又没说你坏话，你急什么嘛。”

何瑛问道：“几位客官，大清早搭船上哪去呀？”
端阳接过话题：“我们是长沙城里老字号‘茗香茶庄’的茶客，这位是我们的井老板。都说洞庭君山银针好，特赶在谷雨前进湖收点‘雨前茶’，卖个好价钱。”
冰莲说：“茶客倒是常来此地收茶，不知几位要上何处？”
“去湖心岛。”老井寻思，我敲山震虎，试探试探她们到底是不是绿林军。
莲儿一惊，说到：“湖心岛？那可是土匪的窝呀！你们就不怕？”
老井笑着说：“用不着怕嘛，我们是正经买卖人，我做我的生意，他们干他们的营生，两不相干，怕啥？不管谁种的茶也是要卖的啊！再说如今世道变了，坏人成了好人，说不定好人倒成了土匪。”
点到了敏感处，船上的人都不再言语，只有橹和双桨拨动着水浪的声音。莲儿又哼起洞庭渔歌来。
船在湖上悠悠的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湖面上已云开雾散，远远望去，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白帆点点，几条渔船渔家正在撒网，好一派洞庭水乡淡墨画卷。
渡船从湖汊的芦苇丛边荡过，远处传来小火轮的突突声。冰莲把船停住，对老井们说：“客官，先在这芦苇荡躲一下，鬼子的巡逻火轮来了。”
老井说：“不怕，我们走我们的。”
鬼子的小火轮径直朝渡船冲过来，那血红的膏药旗十分刺眼。老井使了个眼色，大家都作好了战斗准备。

莲儿姑娘有胆有识，不简单！

洞庭湖上有秀女，

文武双全何来兮；

被逼成匪当湖中，

惊奇历程说来去。

盼下文。

以下是引用穆怀书在2013-2-15 18:50:00的发言：

阳澄湖上有秀女，

文武双全何来兮；

被逼成匪当湖中，

惊奇历程说来去。

盼下文。

穆版你好！

不是阳澄湖，是洞庭湖

摆渡换成冰莲女，

我方试探用言语，

遭遇日寇小汽艇，

准备战斗有深意。

连心锁
（中篇小说连载.三）

鬼子的巡逻火轮离小船还有百十来米时，几个鬼子兵站在前甲板上高声怪叫：“你们什么的干活？小船慢慢的，停船的！我们的要检查，不然我的开枪。”
汽船靠上了船帮，三、四个鬼子端着枪跳下汽艇。侦察队员刘庆山迎上去，摘下草帽，一哈腰：“我们贩茶小买卖的干活。皇军辛苦大大的，这点小意思给太君的喝茶。”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银洋递过去。
一个鬼子兵接过银圆，露出黄板牙，狞笑着说：“你的大大的哟西！这里新四军的有，皇军统统的要检查。哈哈，还有花姑娘的，我们统统的带走。”
“你看我们象新四军吗？”老井说完把头上的礼帽往上一推，这是动手的暗号。端阳从腰间突然抽出“大镜面”，抬手就是两枪，汽艇上驾驶舱里和甲板上的两个鬼子应声倒地。小船上的鬼子挺枪就刺向侦察队员们。
冰莲这才发现原来这几位“老茶客”是来者不善。她举起船篙对一个鬼子戳过去，篙头上的铁尖刺入了鬼子的腹部，痛得他哇哇大叫。莲儿一扬竹篙，鬼子象被枪刺挑起的稻草人，从人们头上飞向湖心。只见冰莲把手指衔在口里，一声响亮的呼哨，两条小船从芦苇荡里飞出来，抄了火轮的后路，三条小船把汽船团团围住，鬼子已成瓮中之鳖。
鬼子小队长横田一郎拔出指挥刀向莲儿劈过去，端阳大喝一声，扑向横田，来了个空手夺刃。端阳扼住横田的手腕一撇，指挥刀咣啷一声掉在船舱里。正搏斗时，一个鬼子端起三八大盖向端阳刺来，端阳一闪身，刺刀从端阳左臂穿过，顿时血流如注。何瑛挥手一枪，结果了这鬼子的性命。
老井、庆山几人跃身登上汽艇，几个洞庭游击队员也跳帮上船，与鬼子兵展开了一场肉搏。一个鬼子跳下湖去，武工队员钟志诚一个纵身跟着跳了下去。初春的湖水，乍暖还寒，好在志诚是洞庭湖风浪中长大的，也称得上“浪里白条”，一个猛子，拽住了鬼子的腿，三两下就收拾了他。
不几个回合，艇上的鬼子死的死，亡的亡，全部报销了。老井高声道：“点火！”武工队员点燃了汽艇。队员们回到了小船上。

小船上何瑛正要把鬼子尸体掀下水去，刘庆山高喊：“慢！”刘庆山从火轮上跳下来，搜出那几块银元，笑着说：“不能给鬼子留买路钱，让他永不超生，下湖喂王八去吧！”说完一脚把死鬼子踹到湖里。

冰莲从怀里掏出一瓶红伤药，撕破衣襟，正在给端阳包扎伤口。端阳痛得皱着眉头呲牙裂嘴，大汗淋漓。包扎好伤口，莲儿对那两条小船喊了一声：“扯呼！”两条小船摇进了青纱帐。湖面上除了汽艇燃烧的噼啪声，又恢复了平静。
钟志诚一身湿碌碌的爬上船来，对老井说：“报告队长，十四个鬼子全部消灭掉了。”
共同的战斗，消除了隔阂和戒备心理。
何瑛对老井伸出四个手指头说：“你们是‘四爹’的人？”
老井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你看我们象吗？”

“象，象！不是‘四爹’，没这么大的胆。”冰莲儿说。
“你说是，那就是吧，”老井说：“我也猜得出你是谁。”
“哦！说说看。”莲儿笑着说。
端阳接过话题：“我早就知道你是洞庭游击队副舵主——陈冰莲。”
“何以见得？”莲儿顽皮地歪了歪头，笑看着端阳问道。冰莲儿这才仔细地注意到面前这位翩翩汉子，不过二十岁出头，风度潇洒，目光炯炯，面部轮廓分明，眸子清秀中夹着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男子汉的英气。
“这都看不出，还能干侦察员？实不相瞒，我们就是来找你们的。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呀。”老井单刀直入，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主题。
何瑛警惕地问道：“你们找我们干什么？”
“自打鬼子进了洞庭湖，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天怒人怨。我们找你们就是想要你们一起来共同抗日，把鬼子赶出洞庭湖，赶出全中国。”老井说道。

冰莲满脸狐疑的问：“我们有百十来号人，一样跟鬼子干，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合作了，谁来当这个头？”
老井直率地说：“鬼子在中国战场上投入了兵力百万，还有那么多的汉奸卖国贼，靠你们百十号人，杀得尽、打得赢吗？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我们要动员全中国四万万同胞团结起来，共同抗日，才能把鬼子打回老家去。”
“既然你们是新四军，我就向你们打听一个人。”莲儿岔开了话题。
“说，”端阳摸了摸受伤的手臂，痛得倒抽了口凉气：“只要是我知道的。”
“就是单枪匹马大闹岳阳城的端阳。”她的眼里露出了爱慕的眼神。
“这我不知道，也不认识。”端阳脸色微红，怯笑着摇头回答。
看着端阳的木纳样，船舱里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庆山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说：“站在你面前，他为你负伤，你为他包扎伤口的就是端阳啊！”
“啊，你就是端阳？可把你们盼来了。”冰莲脸上也露出了红晕，一种幸福感由然而生。
自从听到端阳一人大闹县城，在敌人重围中如入无人之境的传闻，莲儿早就把端阳当作心目中的英雄，暗中生了几分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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