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乡亲
随着北京站里的汽笛长鸣声,一列绿色的列车把我们拉向了遥远的西北荒原,我们一群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们离开了红旗飘扬的家乡,注销了城市户口去当年的革命圣地延安下乡了。
红色风暴席卷着他们的故乡,伟人的一句话让她们热血沸腾,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唱着豪迈的语录歌,他们的新的西行漫记开始新的篇章,渐渐的渐渐的飘舞的红旗远去了,新的标语口号出现了,白灰水刷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出现在眼前的山坡上,农业学大寨!
到了!在西北的黄土高原上来了我们一群热血沸腾的青年人。知识青年的光环在他们头上闪闪发光,一路上的锣鼓欢迎的声音不绝于耳。最后来到了他们落户的村子里,这里一切静悄悄,只有几个碎娃瞪着迷离的眼睛再看新鲜,我们新生活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了,远离了轰轰烈烈革命的喧嚣,头上的红色压力渐渐的远离了他们,可是新的新的压力随着艰苦的生活来临了。
苦闷单调的生活像一座大山一样迎面压来,索然无味的生活痛苦的折磨着热血沸腾的青年,苦重的农业劳动压得他们精疲力尽,渐渐地他们知道了这里的基本生活状况,每天的劳动价值也就维持在一两毛钱的水平上,让他们震惊了,冬季的严寒,春季的口粮短缺,人们的衣着水平以及生活环境让他们才知道革命老区的艰苦环境。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出现了。
失管的青年与当地产生了一系列的矛盾,哈怂,贼娃子,变成了他们的代名词,由于管理上的失却,打架斗殴抢劫盗窃在知青中蔓延,同时在当地山民中流传着这群知青娃子是毛主席送到这里来劳改的,在暗中知青与土著的矛盾有了针尖对麦芒的迹象,知青的无政府主义思潮继续泛滥时,捆绑吊打知青的现象不时地从各个地方传出来,知青下乡遇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时候,如何开展再教育的问题摆在了下乡的政府面前,随之在陕西富县发生了两省知青械斗的事件,一位甘肃知青的死亡让中央政府震惊。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一个并不安分的青年也是面临着种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彷徨,甚至是失望的情绪左右着我的情绪,很多不友好的消息流入到我的耳中,紧张敌对的情绪影响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与村里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插队一年多来,我很少能坚持出工,队长马我是懒怂,山民们也大都对我表现出不满,这一切源于我对插队产生了憎恶的情绪。第二个春节上级不允许知青回家过节,要求知青在当地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可是绝大多数知青还是想方设法的回家过节去了,而我却置身留在了山沟里,熬过这一个寒冷的冬天。这时候我插队时的第一个挚友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辜姓山民,我的忘年交.
他是个很有历史的人物,他是个很现实的人物同时他好像不识时务的人物。
他青年时期参加了红军,曾和黄永胜在一个连队里当过兵,他是连里的文书,到了陕北之后,他找了个婆姨就离开了部队过安稳的日子去了,他不是逃兵,但也没享受什么优待政策,据说后来政府给他落实了政策,他按月领取足够他用的补助了,那都是后话。
我与他的相识是在到村后的不久,一个衣着邋遢的中年汉子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我行我素的中年汉子的旁若无人的眼神让我们觉得他在这里是个很另类的人物,与我们面对面时他竟如无视一样摇摇摆摆的擦肩而过,就这样我们与他相安无事的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
第二年的春节我一个人没有回北京过节,在年三十的入夜时分,冷冷清清的情绪笼罩在窑院的上空,窗外没有明亮的月光,灶房里的灶火失去了往日的红火,这里只有一片洁白,这是前几日的大雪造成的满山皆白,其实不仅是我这里没有过节的气氛,整个小小的山村也没有过节那喧嚣热烈的气氛,只是偶尔的一声鞭炮声和几盏挂在窑院的灯笼能知道这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了,冷清清的窑院里只有我一个人,孤独苦闷的情绪不仅控制了我的一切,就连整个窑院也是沉浸在很凄苦的氛围之中,我把土炕烧好了,看着冷冷的灶房实在没有心情去做这顿年夜饭,任凭凉锅冷灶摆放在那里,泪水在肚子里哗啦啦的流着,我顶着寒风走出了窑洞来到了窑院的崖畔畔,我想看一眼遥远的家乡,让星星和月亮把我的问候带给病重的父亲,忽然葫芦河对面的小路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提着一盏马灯摇摇晃晃的向我这边走来,我很好奇这个时候是村里的山民全家相聚的时刻了,都会围在烧得热烘烘的土炕上开始喝酒,准备吃着那有着大肉的年夜饭。就连狗狗们都会趴在窑门口等着吃一口主人赏赐,谁还会出来走动呢?
摇摇晃晃的身影竟是朝着我这里走了过来,洁白的雪地上在夜光中这个人影很显眼,越来越近了,一个中年汉子手里拄着一根棍子离我的窑院越来越近了,隐隐约约我觉得他就是人称辜疯子的山民,没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我的窑院,他看着我一个人在寒风中孤独的站着不禁一愣神,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老辜这时张嘴对我说:娃!到家去吃饭,你婶给你包好了疙瘩子,咱爷俩到家里喝一口去!
我竟愣住了,在这荒原上的阖家团圆的日子,他——老辜竟亲自爬到我这半山腰来叫我去他家吃年夜饭,队里的队长书记和那班子里的任何人根本就没想起这里还有一个远处来的孩子孤独地在寒冷的窑洞里守夜呢,老辜犹如寒夜里的一盏明灯,一盆炭火霎时照亮了我的眼前,温暖了我的全身,我!在年三十的夜晚终于是有些热泪盈眶了,不是想家,是感动!
老辜伸过手来把他手里的棍子递给了我,拉着我返身走下山去······。
从此,我和老辜成了忘年交,只要我在村里喝酒时,一定会提前告诉他,他一定会准时前来,我们之间的话题并不很多,但我们的心是相连的,在我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时,老辜一定会出现在我的身旁,当我们因为某些事情暴怒时老辜往往会死死拉着我的衣角,把我从不理智中拽回来。
我们的交情一直延续着,他来北京看望过我,我带着他游遍了北京的著名公园,吃了颇负盛名的酒家和饭店,老兄享受完了之后,对饭店的菜品提出了批评:太甜了,(意为菜太淡了)酒吗?都很好喝!临走我送他一套马裤呢的军装,里里外外换了新装,我觉得他最配穿着一身军转,他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据说后来他一直享受着老军人的津贴。
十年前我回去时,我像当年一样和他在他的土炕上又喝了多半夜的酒。
我和他的交情真的很是真挚,也可以说是患难之交,他是一个合格的红军战士,他是真正的兄长,我的好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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