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相亲两部曲
夜,已经很深了,西北风从窗外嗷嗷地呼啸而过吹向不远的荒草甸子,身边的人都在熟睡中也许正做着思家的美梦,只有我躺在被窝里辗转返侧难以成眠。
我们这间知青宿舍,炕上搭着双层铺共住20 多人。这几天连队多数人都下大地抢收被雪捂住的大豆,可我属于后勤排所以没去,但我也没闲着背着哥几个干了一件大事——相亲。
那一天,食堂的晚饭又是土豆汤,一丁点儿胃口都没有,我只好揣着俩馒头冒着风雪到位于林子里的连队家属房去换换口味。
推开王叔的家门,因为是地窨子,需要向下迈一大步才行,王叔不在家,到周边的屯子里走亲戚去了,王婶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客来啦!进屋先上炕里倒着,大碴子粥管够。
连里没通电,所以王叔家使的是小油灯,昏暗的灯光照着灶台的八印铁锅像个大黑洞,倒进去几瓢井水也就刚覆盖了锅底,灶坑里的火光忽闪着映照着王婶的脸膛,把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催化成50 岁的模样。
“俺说李子呀,你还耗着啥那?赶紧成个家拉倒吧!往后和你媳妇你俩人倒在热炕头,美得你小样儿可哪儿啃。”王婶的大嗓门对着我发话了,她工作能干,待人也热情,就是说话有些野性,她说的话我想听又不敢多听,隐隐地打开了未来生活的一道门。
“那啥,俺家叔丈人在公社,他家里的三闺女长得可水灵啦,保证你稀罕,过小日子,肯定是个把家虎,到啥前也错不了,哪天你和她见面唠唠,相中了,就先处着,相不中再找旁人,你给我想周全喽,不兴打耙的。”
我能说什么呀?我虽然是北京知青,但打小儿就被抱到养父母家里长大,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啊?缺衣少穿的,每天的饭菜固定是棒子面菜团子,没有亲生父母关爱的日子早就受够了!小时候在我的心头经常飘过的是那首凄惨的童谣:小白菜,地里黄,三岁两岁没了娘……可我的命运还不如小白菜呐,出生才几个月我就被送到了养父家。我渴望爱情,我今年刚22岁,结婚是早了点,找个女朋友先交着,就算北大荒没有花前月下,总有柴禾垛吧。
想到这些,我点头答应了王婶,不承想开弓没有回头箭,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说了不算。
几天后,将要与我共度一生的老婆和岳父到连里来了,王婶招呼我到她家去见面。我赶紧换下补丁摞补丁的裤子,上衣是刚洗的没干透还湿着半截只能凑合着穿吧,脚上的鞋也破了,反正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头一次遭遇相亲场面,不免打怵,心里怦怦乱跳,紧张得我两只手都不知搁哪儿好啦,那就搓罢搓罢裤脚的泥吧。唠嗑间,瞟了她一眼,我可没那么多矫情事只要长相比我强就行,还知道她家位于百里之外的屯子,属于土生土长的柴禾妞,没辙,我认命!真的难以指望养父母会四处奔走帮我办回北京再去分享家里有限的住房。
10 多天后我收到了一个邮包,好生奇怪地仔细看了邮寄地址才知道是她寄来的一双鞋,细心的她在初次见面时就看见了我的鞋已穿破,且又因为脚大而买不到新的。见状,我心中升起了丝丝暖意。邮包里面还有一封信,写道:她有一个远房舅舅在北京居住,她忒想跟我一同去看看。我心话儿,带她去北京旅游倒真是趟美差,顺便也向我的发小儿显摆显摆我有女朋友啦,可我家里的具体情况一时半会儿的还得先藏着掖着,拿定主意后就去连部请假。
一个月后探亲假批下来了,我马上到位于百里之外的她家去辞行。这是一个典型的东北农家小院。厚厚的土坯墙下宽上窄,苞米楼子下几只老抱子正悠然地啄食。
知道我到了,全家人都围过来寒暄、客套,从心里感到东北一家人的豪爽、热情。她家是个大家族,仅平辈兄弟姐妹就有10人之多,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家里孩子多,经济条件自然拮据,除了几领旧炕席,屋子里啥啥没有,此时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未来的姑爷初次登门,迎客的礼数是必不可少的,即便是穷人家。
未来的岳父拍着我的肩膀说:“到个格家了,别外道,来!咱爷俩整几口白的,敞开儿的,亮堂儿的。”
大碗的白酒,端起来,啁下去,辣味直冲心口。我赶紧用筷子夹了一块土豆粉焖子,又咬了几口粘豆包往下压。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向大瓷碗里添酒了,只觉得对面的人影有些重叠,自己的口齿也开始吐字不清,心里明白是坚决不能再喝了,可酒碗却不由自主地又端起来,我已置身于云雾山中,任凭酒精摆布。
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离开饭桌的,也不知道是如何被她的家人宽衣解带送进了热被窝。
夜半阑珊,酒意渐消。
朦胧间有人到来,虽然屋里漆黑一片,但我能够感受到幸福与罪恶同步降临,与梦中的她第一次零距离贴近,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手忙脚乱不是我的错;春宵樱唇,我在汪洋的海中沉沦下去、扬浮起来,伴随着快意、愉悦、燥热,看不清脚下是路,还是独木桥,哪里有积雪,哪里是塔头墩子?神魂颠倒的我被激情裹挟着走向巫山云雨。
等闲识得春风面, 醉卧巫山第几重?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3-9-12 22:37:08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