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语
12月30日,60余名返回成都的后山茶场成都老知青们聚集在成都清水河公园,这是他们2007年最后一次聚会。聚会上,这些老知青们的思绪又回到那个特殊的年代。44年前,333名成都知青告别父母、亲人和家乡,奔赴泸州叙永后山茶场,开始了另一种生活。今天,这些早期上山下乡的人们大多已经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经历过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这些人们也即将退出人生舞台。44年后的今天,这个群体生活现状,以及他们对未来的期待和执着又是什么?仍然牵动着无数成都人的心。今天开始,本报连续推出大型系列报道——
1999年,成都电视台一部六集电视记录片《最后的成都知青部落》播出后,片中一批留守在泸州后山茶场的成都知青的命运牵动了无数成都人的心。如今8年过去了,当年这些成都知青们生活现状如何?他们又在延续着怎样的动人故事?2007年岁末,本报记者走进后山茶场寻找这些当年的成都知青。
8年前
知青部落故事感动蓉城
1999年,成都电视台记者驱车400公里,来到位于泸州叙永县辖区内偏僻的后山茶场,历时两个多月,对仍旧留守在此的成都知青进行了采访。
寒风中,冬日的绵绵细雨下个不停。后山茶场异常沉寂,山风吹过松涛阵阵,象是在呜咽、抑或是无声的述说。300多名成都青年在这贫瘠荒凉的后山茶场度过了近半个世纪的青春光阴。1963年,先后333名成都年轻人告别家乡,怀着红色激情来到这里成了后山茶场的知青。30多年过去了,这些当年17、18岁的年轻人历经岁月的洗礼,青春不在。
面对电视镜头,唐玉琼大姐还未开口说话早已泣不成声。后山茶场30多年的知青生活留给他们太多的沉重而深刻的记忆。和唐大姐一样,一连串成都知青的名字在我们的脑海中浮现:
这些年过半百的知青们在茶场奉献了30多年,生活一直艰难。由于环境的恶劣,有些和他们一起战天斗地的成都知青甚至长眠在这里。知青故事播出后,他们的遭遇和生活现状感动了无数成都人,更引起了社会的关注。1999年的那个冬天,这些在大山深处几乎被遗忘了30多年的成都知青在电视纪实片播出后,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成都电视台这纪实片的播出改变了我们这些知青的后半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现在已经60多岁的唐大姐深情地说。
那是一次关注知青命运的特殊旅程,节目播出后,回到成都的老知青们启程再次来到叙永后山茶场。老知青们久别后的再次重逢,热情相拥,泪如雨下。白雪皑皑的后山茶场零下7-8摄氏度,但知青们重逢的温情却在这里传递。老知青们为疯了的知青伙伴宁舒根洗脸、换上新衣服。穿上新衣服的宁舒根第一次光鲜地走出那间黑暗的木屋。感动在这里延续……
8年过去了,这些温情的画面还时常在老知青们的脑海中浮现。节目播出后,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70多名后山茶场的成都老知青陆续回到他们魂牵梦绕的成都。岁月流逝,光阴荏苒。记者了解到,当年这些成都知青中仍旧有10多人留守在后山没有回到成都。这些没有回到成都的知青命运如何?他们的遭遇再次牵动我们的心。
8年后
茶场破产知青部落散了
从后山镇出发前行1个小时后,记者看到一块已经长满青苔的石碑矗立在公路边,上面还能看到刻着:“国营后山茶场,1993年仲秋”字样,沿着石碑上的一个箭头指向朝里望去,在成片森林的掩映下,一条窄窄的、凹凸不平的机耕道一直蜿蜒着通向树林深处。
此时的后山茶场已经没有了8年前的热闹,显得十分的荒凉破败。在大雾笼罩下,两幢已经年久失修的砖房成了这座深山茶场里最显眼的建筑。见有人来,一位在厂内留守的当地人从虚掩的房门后露出半个头来,很警惕地问记者:“您们找哪个?”。“我们是成都来的记者,来看你们的”。当得知记者的身份后,这位男子告诉我们,因为茶场里很久没有陌生人来,这方圆1500亩的茶林里,除了多了几只凶猛异常的狼狗,很难找到生灵的气息。
至今仍在茶场内负责煮饭的叙永籍老知青穆建设带着记者一一参观了茶场内成都知青工作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是制茶车间”、“这里是知青们住过的房间”、“这里是原来的医务室”……踏着泥泞的山路,穆建设不停地向记者介绍。穆建设说。随着2003年元月后山茶场破产后,当年在茶场工作的知青也先后离开这块他们辛勤耕耘30多年的后山茶场。
沿着紧靠茶场右侧的两排瓦房走去,穆建设指着其中一排偏房说,这就是当年知青们的文娱室,茶场放电影,或者有什么文娱活动,晚上的集体学习全都在这里。他说,这里前身是一个劳改农场,这房子便是劳改场的牛棚,由知青们亲手改造的。记者看到,就是这排曾经给无数寂寞的成都知青留下欢乐和深刻记忆的房子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杂物间。穆建设说,最后的成都知青部落虽然不存在了,“这些破旧的房屋还需要人照看,我还是愿意在这里守着这些老房子”。说完这些,穆建设独自一人默默离开,孤单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浓浓的大雾之中。
记忆
茶树下有我遗失的青春
据穆建设介绍,当年的成都知青中目前还有罗朝诗和杨兴本还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后山镇和落卜镇。在茶场一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记者找到了他们。
今年已经63岁的罗朝诗是1963年8月5日来到后山茶场的。当时和他一起来的有83个成都知青。除开他们这批人,先后陆续有5批成都知青来到这里,总共有333人。当时的成都知青主要住在文家寨、茶场场部、大苟坝、大湾、花果园、四队、大茶山、小苟坝等多个点里面集中居住。
罗朝诗说,以前这里的环境相当的艰苦,到茶场后,他采茶,挑水等体力活天天干,后来搞过运输,当过炊事员,主要给这些知青们做饭。来的时候生活相当艰苦,吃的是苞谷饭,红花米。每个人一天只能吃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不到一斤。按照当时的分配制度,每个人一个月只有2两油、半斤肉,肉也是最差的槽头肉。每天早上6点过天不亮就起床出工,打起马灯上山开荒,晚上很多时候都是很晚才回来。住宿的地方蚊子多,冬天冷,穿衣服也只能穿单衣。上山衣服打湿了就只有拖到晚上回来烤干后第二天再穿。
“我刚进入茶场时才17岁,那时人年轻,也恨有激情!”。杨兴本对自己年轻时候的外貌很自信。见到记者,杨兴本打开家里的厨柜,拿出几张有些发黄的黑白照片。17岁时的杨兴本的确显得很帅气。杨兴本说,开始来的时候茶场还是一片不毛之地,知青们来后劈开空地自己盖草房,竹篾当墙,油毛毡作顶;女知青讲究一点,墙上用泥巴和着报纸糊一下。正是雨季,雨紧风骤,茅草房才盖好一个星期,油毛毡就被风掀掉了,墙也垮了,被子尽湿。雨一下就是一周,“连门都出不了”。
回忆起当年的知青生活,杨兴本眼眶中噙满泪水。他说,“我们这一辈子奉献了青春,战天斗地少小离开成都走进大山之中,一过就是几十年清苦的知青生活”。据了解,后山茶场以前是劳改农场,成都知青来到这里后,才开始大规模地种植茶树,搞茶叶生产销售的劳动是“每天迎着太阳升,伴着月亮归,想家想成都就只有遥望远方,或是眼巴巴盼家里的来信”杨兴本说。
杨兴本告诉记者,1963年,和他一样怀着兴奋和几许喜悦的心情来到后山茶场的知青,这种兴奋仅仅维持了不到1个星期后,艰苦的环境和繁重的劳动让包括他在内的很多知青,开始感觉到这次下乡将彻底改变他们的后半生乃至一生的命运。“这种预感后来证明是正确的,当时我们都想逃离这个地方,但太多的因素让我们不得不留下来!”。
杨兴本说,现在这条通往茶场的狭窄碎石路,还是他们花3个冬天修通的。刚到茶场时,杨兴本和罗朝诗一样都住在牛棚、油房等改造后的宿舍里,有些知青甚至住在破败的茅草屋里。第一年来的所有知青身上穿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一件十分单薄的衣服,冬天冷得躲都没有地方躲。住的也艰苦,8-10个人住在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房子里,一张小床上挤2个大男人,共用一床烂棉絮被,下面垫的也不是席子,而是烂稻草,热天蚊子到处都是,虱子也多,根本没有办法睡着,冬天冷的时候就靠屋内中间一小小地炉烧煤炭取暖,用来照明的照明灯是用墨水瓶自制的煤油灯。
往事
吃盘回锅肉都成奢望
住宿上的艰苦还不算什么,最恼火的还是生活上的艰苦。杨兴本和罗朝诗都是早期到茶场工作的老知青,他们到茶场的工资待遇从最初的8元/月、涨到过12元/月,最高的时候也只有18元/月。一直到文革结束后,工资才涨到24元/月,但扣除所有的生活和一切费用后,留到自己的手上的钱也不过2-3元。他们平时没有肉吃,一个月半斤肉的配给,但经常要经过3-5个月才能买到,蔬菜供应也很少,后山茶场的老知青们都喝过一种名叫玻璃汤的汤?什么叫玻璃汤呢?一根葱,浮点零星油花,“其实就是盐水汤”!喝着玻璃汤,杨兴本和罗朝诗等一批成都知青开始垦荒,劳动辛苦。有的知青吃不了苦,老请病假,还有的故意把手割破,借口不上班。30斤定粮,食量大的还是不够吃,水土不服。70%的知青闹病,发烧拉肚子。闲极无聊,晚上还有集体集中学习,学习各种口号,语录。
杨兴本说,那时后山镇的回锅肉5毛钱一份,即使有钱想多吃几份,餐馆也没有那么多卖。一顿回锅肉得让他们回味几个月。有些知青也会将剩余的钱买些蔬菜和生活必需品装满一背篓背着步行10多公里山路回到茶场。杨兴本说,下山时很轻松,需要1个半小时就能到后山,但回去的时候是最难走的,崎岖的山路,加上背很重的东西,往往到后山赶集一次得来回花上一整天时间,这样的生活知青们一过就是三十多年。
30多年的艰难岁月磨砺了成都老知青太多的青春,30多年里他们中发生了怎样催人泪下的感人故事,请继续关注《“最后的成都知青部落”人物命运大追踪·命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