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10楼
走出困局
(三)
伴着搅拌机隆隆声Z的一双轮车石子倒进深深的料斗。接着,水泥倾倒腾起的烟尘干呛刺鼻,然后是尖尖的一车沙子附于其上。油丝绳拖拽着装满生料的斗子,顺着工字钢光亮的滑道上升到了搅拌机的进料口。宽大的料斗高高竖起,混合着石子水泥沙子的骨料倾入滚筒样的搅拌机中。料斗在上下颠簸,发出有节奏的咣咣声,声音震撼,像Z当年开拖拉机时一样,说话声小了根本就别想叫人听见。脚下是掉落的石子,散落的黄沙;拉熟料的翻斗车沉重的“突突”声。有节奏哨声,吊车旋转的吊臂,振捣棒急促的“嗡嗡嗡”的叫声。似一首大合唱似一首交响曲,低沉高亢。
X倒进最后一车沙子,剩下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楼上传回来的停工号令。五十几岁的班长前台(楼上)后台(搅拌机旁)一个劲的跑着,催促后台抓紧上料,上楼查看混凝土浇灌进度,一路小跑气喘吁吁。
“够了,停盘”,班长冲后台上料的自己的兵大声的喊叫着。“刷车吧,够了,”班长抬起头招呼着仍站在隆隆作响的搅拌机旁边的的机工。倒掉仍压在双轮车里的的石子,放上装石子的尖锹,Z拉着车望工棚走去。工地上一束束刺眼的光柱,漆黑不见星空的夜晚,这时Z腕上手表的时针已过九点。
在凉水管下抹上几把满是灰尘的脸,换好衣服,回家。走出工棚前班长发了话:“明儿上午歇半天。”
站在便道上,在昏黄的路灯下,Z独自一人靠在站牌旁等着姗姗迟来的公交车。路上的行人稀少,城市是那样的安静。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行路人从远处慢慢走近,微微前倾的腰身,车链摩擦链套发出的擦擦声在这安静地夜晚是那样的动听。骑车人急速从Z脸前略过消失在路的尽头。
答应母亲每晚下班后要回家吃饭,Z绝不想食言。他疾步走在悠长的胡同里,耳边是自己轻盈的脚步。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儿时的嬉闹上学的路上;青砖灰瓦的民居,漫上屋顶的国槐。静静的小巷里Z仿佛听到儿时唱响的歌谣;看见脖子上系着红领巾,排着整齐队伍从学校走出来的学生。离开十年今天又回来了,十年漫长吗?Z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母亲端上给儿子留着的晚饭,白白的米饭还冒着热气。Z饿的够呛,端起饭碗紧往嘴里扒拉。坐在一旁的母亲看着自己儿子吃饭的样子,想说什么到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看看桌上的闹钟都十点了,晚归的儿子才吃上晚饭,是心疼是欣慰。十年了儿子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边,十年的期盼十年的等待终于有了这一天。
父亲靠在床上的被摞上眯缝着眼睛养着神,没有侧头看儿子一眼。建筑工地加个班熬个夜常有的事,记得国庆十周年自己在历史博物馆工地连着干了一天一宿。下班回家愣是在公交车上睡着了,车到了总站人家售票员要不是叫醒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车里睡到啥前。年轻人受点累不算什么。
“哥,吃饭呢。”推门走进屋来的是Z的妹妹。
“才回来,”Z停下夹菜的筷子问道。忽又觉得这样的问话有点责怪妹妹晚归的意思,逐又说道:“这天儿说暖和就暖和了,”看了妹妹一眼,继续吃他自己的饭。
Z的妹妹在一家百货公司上班。听母亲说妹妹刚搞了个对象和她同在一个单位。走时还扎着两只短辫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披肩的卷发翻领上衣笔直的裤线,一个正在热恋中的年轻靓女。
“吃饭了,”母亲关切询问着家了唯一的女儿。这可是老人的掌上明珠。不说,不忍说,又说多了不行的主。母亲几次想叫女儿把她处的对象,自己的准女婿叫到家来,可闺女就是不图这个口,叫关心女儿婚事的母亲也没任何办法可想。
一个睡眼朦胧的年轻人趿拉着一双松紧口布鞋进了屋,他就是刚结婚一年Z的弟弟。
“我说,你们单位也够可以的,第一天上班就叫你加班。”大有为自己哥哥抱不平的意思。
“加个班,在建筑工地那不是常有的事。”一直没有言语的父亲发了话,“你当跟你们单位是的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五点钟下。”
Z的弟弟在办事处上班,周一至周六准时上班准时回家的。对于他来说一时还无法理解加班是为了什么,为啥非要加班不可。
吃饱饭的Z该走了,去到他的新家睡觉去。
“哥,都到这前儿了,八成儿连车都没了。我骑车送你。”Z的弟弟说。
坐在自行车的后衣架上,已是空无一人的马路,路灯下,静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