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 气 儿
热闹了好一阵子，新房里终于平静下来。
小齐依偎在大刘怀里，陷入无限的甜蜜之中。第二天早晨，小齐才注意到门框上新贴的对联。
上联：学大庆历尽艰辛创奇迹
下联：学大寨战天斗地夺丰收
横批：自力更生
小齐回屋问大刘，才知道是淘气儿他们送的。
“这和咱们结婚有什么关系？”小齐不解地追问。
大刘毕竟更有文化，一语道破天机：“他们是在暗示咱们要靠自己的努力多生孩子。”
“真巴瞎！”小齐气得冲出门外，把对联扯下撕得粉碎。
淘气儿姓陶，在省城初中没毕业，就下乡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也许是因为出身书香门第，起初他很腼腆，甚至有点儿不苟言笑。有一次，他从哈尔滨探亲返回途中，见车厢对面坐着的一位女青年眼熟。小陶搜肠刮肚地回忆，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但他不能主动询问，因为一旦被对方回绝，自己多没面子！就这样，谁也没主动搭话，直到天黑。其实，小陶早就饿了，可不敢拿出自己带的饼干。因为他想，如果自己吃却不让对方，人家会觉得我这人很小气；如果主动让对方吃而被当众拒绝，人家更会觉得我这人很俗气。真是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直到坐在对面的女青年趴在桌上睡觉，小陶才悄悄地从书包里拿出饼干。可就在他刚掏出一块饼干往自己嘴里放的时候，对面的女青年忽然抬起头，睁开双眼，臊得小陶没处躲没处藏……
指导员看小陶文字基础不错，让他兼任报道员，给报社电台投稿，反映连队的好人好事。起初，他信心十足，一个月就投稿10多篇，可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直到参加了团报道员培训班，才明白自己根本“没上路”。在初次相识的同行们面前，小陶依然尽量保持着不苟言笑。可有一天，他竟成了大伙的笑料。那是在培训班结束前的早餐上，食堂特意准备了肉丝面。因为大家刚熟悉又要分离，所以有人提议每人先来一个“小段儿”互相增强记忆。于是，大伙边听边吃，边吃边乐，唯独小陶只吃不笑。轮到报社的编辑老师讲了，小陶依然低着头慢慢吃静静听。
“事情发生在我原先的部队上……”编辑老师像说单口相声似的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亲历：
首长到我们团视察，住在招待所里。大清早，炊事员来到首长房间，问早餐吃什么。当时首长正在卫生间，一听外面有人，便大声疾呼：“草鸡！草鸡！”炊事员一听首长的南方口音，断定是要吃“炒鸡”，转身就走；不一会儿，跑步端来一盘热腾腾的炒鸡。
此时，仍在卫生间里的首长听到外面又有人来，伸手把门拉开，冲着炊事员高喊：“草鸡！草鸡！”炊事员连忙回答：“炒鸡来了，炒鸡来了！”
首长一听更加恼火，大吼“不是这个炒鸡！”
“那是什么？”炊事员忙问。
“揩屁股的草鸡嘛！”
噢，原来是要“草纸”呀！
听到这儿，在场的人捧腹大笑，只有小陶捂住嘴尽力憋着；没料想，笑声是憋住了，可嘴里的面条却从两个鼻孔里喷出来，足有半尺多长。于是，引来一场更大的笑声……
也就是这次培训，不仅使小陶插上了翅膀，而且改变了性格。
回到连队，他不仅写新闻报道，而且写散文诗歌，在兵团报和地方报台遍地开花，并被请到兵团新闻报道工作会议的讲坛上介绍经验。为此，当年授课的编辑老师专门给他“吃小灶”，一篇一篇地帮他剖析见报稿件，总结出“底气、大气、灵气、和气”新闻报道“八字经”。这一炮果然不同凡响，师宣传科和兵团报社同时看上了这棵新苗子。就这样，小陶火箭般地由连队未经营、团、师直接上调兵团政治部，成了当时全兵团最年轻的新闻记者。
小陶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性格开朗，爱说爱闹。不知底细的人猜想，这个“小淘气儿”八成是高干子弟！很快，淘气儿就和政治部的知青们打成一片。为了表示“不干出一番事业不结婚”， 淘气儿发起组成“光棍儿协会”，并被推举为“秘书长”。
当时，大刘虽然也是知青，但正和小齐在热恋之中，尽管据理力争仍然被排除在“光棍儿协会”之外。大刘一气之下，密报政治部首长，在咱们这个反修前哨、准军事单位、政治部门，有人搞“非组织活动”。首长让人一查，果然不假，当即下令解散“光棍儿协会”，发起人停职反省。出人意料的是，淘气儿竟成了知青心目中的“英雄”。更让人意外的是，淘气儿反省之后，第一件事竟是严惩“汉奸”。
那天，大刘在报社办公室值班，直到晚上10点多才睡下。就在他刚刚睡着不久，电话铃声响了。
“编辑部吗，我有篇急稿要传！”
“好，请稍等，我去拿纸笔。”大刘披衣下床，准备接稿。
那边，不紧不慢地念着稿件；这边，一字不落地快速记录。大刘听着听着，觉得内容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直到把整篇文稿记完，才发现这是半月前已经见报的一篇通讯。
“太不像话了！”大刘冲着电话怒吼。
淘气儿虽然心里偷着乐，却不挂电话，也不应答。
对此，两人心照不宣。但也人打抱不平，说淘气儿做得太过分了。
“看我给你出气！”宣传部的女秀才小曾对大刘说。
不久，机会来了。大刘、小曾和淘气儿一同到省城参加宣传工作会议，到会的有许多熟人。见晚饭的餐桌相当丰富，只是主食未到，小曾煞有介事地对众人宣布：今天晚上吃高粱米豆饭！
在坐的听了不禁一愣，只见小曾一个劲儿用嘴呶向淘气儿。大伙顺势细瞧，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原来，淘气儿不仅脸黑，而且长了不少“青春豆”。大刘开心，小曾得意，淘气儿虽满腔怒火却难以反唇相讥。
也许是太兴奋了，当天小曾睡得很晚，第二天早晨快8点了才赶到餐厅吃早餐。只见餐厅里几乎空无一人，唯独淘气儿在一张餐桌旁坐着。看到小曾走来，淘气儿主动上前打招呼：“这儿还有一碗豆浆、几根油条，特意给你留的。”小曾说了声“谢谢”，低头快吃起来。一直等到小曾把碗里的豆浆喝干，淘气儿才站起身笑着对她说：“你刚才喝的豆浆，是用全桌人喝剩的碗底凑满的。”
“你！”小曾真想吐，可就是吐不出来。
回到报社，淘气儿在年轻的朋友们面前，故意弯下腰低着头沉痛地对大家说：“我把小曾给迫害了！”接着讲起到省城开会期间的恶作剧。
事情虽然一笑而过，可是“迫害”二字却引起风波。这当然不是淘气儿的疏忽，而是他的故意，他就是想用这个重量级的时尚名词渲染小伎俩的锋芒。
就在淘气儿自鸣得意的时候，兵团首长在机关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了他。在场的机关干部都知道，已经有好几个现役军人因“迫害女知青”被严惩，甚至有的被处以极刑，因此 “迫害”一词已成特指。淘气儿竟敢拿这样严肃的话题开玩笑，怎能不触动兵团首长那根敏感的神经。
这使淘气儿沉闷了好一阵子，直到政治部春节联欢才又重新活跃起来。联欢会上有人给主持人递条子，说淘气儿会唱东北二人转，请他来一段。其实知情人都知道，淘气儿虽然是东北人，可他最烦二人转，特别是在乡间看到的个别演出，简直低俗得令人作呕。此刻，淘气儿明知有人要出他洋相，可在欢乐的气氛中又不好推辞，更不能发作。于是，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走到台前大声说：“只要有人猜出我的谜语，我就唱。”
主持人征得大家同意后，全场变得异常安静。
“三十七计。打一种工作方法。”淘气儿的谜语果然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为了不耽误联欢会进程，主持人只好上台宣布：算了算了，就请淘气儿把谜底告诉大家吧！
“研究研究。”谜底一出，褒贬不一，随后竟争论到“这是谁的工作方法”上，于是有人按图索骥，也有人对号入座。报社的知青们知道，淘气儿谜语所指的领导干部就在现场；宣传部的老农垦觉得，淘气儿谜语所讽刺的明哲保身圆滑推诿大有人在。
“好了，好了！”主持人大声疾呼。接着，他因势利导妙语连珠：
侯宝林有段相声叫《打灯谜》，其中一个谜语是“东风。打一物。”谜底是“西瓜（西刮）”。咱们今天这是“旋风。打一物。”谜底是“角瓜（搅刮）！”
全场一阵轰笑。会后，淘气又有了新的雅号：角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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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10/24 17:01: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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