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春播过后,麦苗绿油油地把黑色的土地覆盖,母鹿带宝宝在绿色的地毯上跳着春之舞,看呆了连里的小青年。夏初天气渐暖,草木萌芽,改变了半年之久单调的白色,中午时分披着棉袄也有点热了,在树洞里躲藏一冬的大蚊子飞出树林,在玩着篮球的青年头上嗡嗡地飞,趁着人们不经意狠狠地叮上一口------
兵团战士的生活很简单,天天读、劳动、晚汇报,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斗别人、斗自己,一个斗字大有学问,一个斗字其‘乐’无穷。
兵团战士的生活很单调,宿舍、食堂、男女厕所,一个铁定的三角生活方式,连接这三个生活设施的小操场上的青草,早已经被生活在这个铁三角上的年轻人踩踏出一个三角形的小路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兵团战士们渐渐融入到北大荒的黑土情里,金黄色的麦田变成了金灿灿的粮堆,丰收的喜悦挂在每一位兵团战士的脸上。麦收过后,中午头顶上的烈日头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严,这是长冬无夏春秋相连的北大荒最好的季节,也是北大荒金色的季节、收获的季节。
瓜地里的黑蹦筋的西瓜熟了,咧了嘴的香瓜味儿一个劲儿地往鼻子眼儿里钻,老战士家里的菜园子里,结成一串串咕咕捻儿也白里变黄了,连队的菜地里的黄瓜爬满架、西红柿红的粉的挂满了枝条------
山里的野核桃、野山楂、野山梨、山葡萄、五味子、也挂上枝头,等待着秋风催熟了,霏霏细雨过后,那是进山采蘑菇的好时节,漫山的榛蘑、雪白的榆蘑、最珍贵的是偶遇猴头菇,倒地的朽木上长满了一层层的黑木耳,富饶可爱的北大荒。还有那数也数不清的多情的蚊虫,扑面而来亲吻着露出衣服的肌肤,北大荒就是这样的一块土地,它是让人恨得要死,又让人爱得要命的一块神奇的土地。
九月来了一个消息,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又来了一批知青,其中就有祁建国的妹妹——祁红。祁建国在信里早就知道了此事,他对谁也没讲,他的心里很矛盾,他不知道妹妹的到来将意味着什么,是兄妹的相互照料,还是家中的父母身边没有了依靠。杜晓春他们到是挺高兴,小尾巴又追上来了。
何勇甩着手里的大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个响儿,那清脆的鞭声在山间的树林里啪啪地回响着,大花马迈着流星般的步子,脚下的蹄铁碰到路上的风化石发出嗒嗒地声响,何勇是新一代的车老板子,北大荒的马车司机。这个活可不是好干的,东北有句老话说:车老板儿——好汉子不干,孬汉子干不了,看着大鞭子怀里一抱,悠哉悠哉,谁知道这里的风险大着那,前边三只狼后面两只虎,小了碰破了皮儿,大了出人命,这可不是好玩的。
车上坐着一群刚下火车汽车的小知青,祁红也坐在车上,看看山、看看树、看看天上的白云,一切都是新鲜的、好奇的,她大声地问:二楞子——还有多远那?
何勇脸一红装做生气地说:死丫头——说嘛那。
祁红也知自己说错了,忙改嘴说:何勇哥——我问里连队还有多远?
何勇回答:穿过树林下坡就到了。何勇得意的甩起鞭子,朝着拉里套的那匹叫二赖子的灰马裆下狠狠在抽了一鞭子,二赖子抖了一下脖子上的鬃毛,加快了脚步崩直了套绳,连队的宿舍就在眼前了。
马车停在操场上,看热闹的人们把马车团团围住,有的帮助从车上跳下来的小青年抬着箱子,拎着装有洗漱用具的线网兜,往宿舍里走,指导员站在食堂的台阶上高地喊着:安排好后,到食堂吃饭。
祁建国也站在人群里,他一眼就看见了分别将近一年的妹妹,她比去年长高了,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她转着头在人群里寻找着,在一片狗屎黄的兵团服里她没找哥哥,身系灰色白围裙的刘卫林高兴地跑到车前看着祁红说:祁红——我在这了,看——你哥他们在那。
祁建国和杜晓春也围了过来,五个人在北国边疆相见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说不出话来,还是祁红开了口:哥——你看德宝哥怎么穿起了这个?边说边笑。
刘卫林红着脸说:“乱叫——
祁建国忙嘱咐:小红——德宝在学校就改名了,以后叫刘卫林。
杜晓春没讲话忙着把祁红的东西往宿舍里搬,刘卫林凑近祁红的耳边小声地说:跟屁虫追到北大荒来了。
祁红从不吃亏伸手要打,刘卫林跑到食堂的台阶上,高声地喊:祁红要是带好吃的了,别忘了我。
杜晓春把祁红的东西放在女生宿舍对祁建国说:我先走了。
祁红说:晓春哥等一等,我给你拿好吃的。
杜晓春边走边说:回头再吃,你们哥俩说会儿话吧。
祁红的到来给四个兄弟带来欢心和愉悦,他们四个还像从前一样对待小妹妹,祁建国这个老大哥拢着哥四个,照顾着妹妹。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过了十一,在地里的大豆还未收割完,天空就下起了入冬前的第一场雪,全连的指战员奋力抢割抢收抢运,等到场院上的大豆入了囤,交了商品粮,春节已将临近,大家都盼望着春节的到来,一是可以改善生活,食堂杀一头猪犒劳三军,给馋得直流口水的小伙子们打打牙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闻着肉味了。二是可以连休七天,睡睡懒觉不用学习语录报纸文件老三篇了,也不用狠斗私字一闪念了,那时思想领域里的斗争抓得很紧,别说你做什么坏事,就是连想想也是不充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