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杏儿手里提着榛条编的一个小篮子,召唤着两只老母鸡,老母鸡各带着自己的小鸡娃,在院子里觅食,听见杏儿在招呼它们,飞快地围了过来,杏儿把篮子里的老玉米、瘪高粱洒在地上,老母鸡咯咯地叫着,招唤着小鸡吃食儿,杏儿站在一旁看着小鸡抢食吃,突然想起了小山子,她冲着屋里喊:“虎子——把山子拽过来。”话声未落,虎子从屋里拖出一个榛条子编的大笸箩,三步二步就到了杏儿的跟前,杏儿弯下腰从笸箩里抱起小山子,解开怀将鼓鼓的乳房贴在山子的脸庞,山子含着杏儿的奶头,大口大口地吸吮着,杏儿感觉身体里有一种原始的冲动,随着山子的小嘴吸吮,一种从来没有的快感像电流一样,从头部向身体的四周飞速扩散,麻麻的、酥酥的,她感到自己快乐极了,幸福极了,她感到做妈妈的感受是难以言表的,说不清楚的,杏儿斜倚在门框上,笑了。
小山子七八个月就蹒跚学步了,整天介和虎子滚在一起,虎子也是恋着小主人,寸步不离,扛活的伙计有时逗小山子,刚想伸手抱他,虎子从它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咆哮声,不让他们动小山子一手指头,有一次,有个胆子大的伙计不信邪和人打赌,抱起小山子刚跑了两步,就被扑过来的虎子咬住脚踝,甩出多老远,摔得山子哇哇大哭,从那以后,都知道了虎子厉害,再也没有人敢轻易地动小山子了。
顺子的那箱子弹已经打得剩下不多了,可是他的枪法却在这方圆百里大有名气,别人打猎用得多是散弹枪,一打一大片,这种枪弹善于打飞,就是等野鸡野鸭飞起来再开枪,命中率很高,打野兽多是独子打卧,就是打立着不动的野兽。顺子不乐意使这种枪,他说那是没本事,他就使那支德国造的大肚驳壳枪,不管是打卧还是打飞,弹无虚发。他那枪打得叫做出神入化,说打你的左眼不打你的右眼,而且出枪更快,对手的枪还未拔出枪套,一枝冷冰冰的枪口早就顶着对手的太阳穴了。
这一带开垦的庄户人家经常被土匪抢劫,顺子的小东山就没人敢碰,一是这里进出不方便,二是畏惧顺子的本事,扛活的伙计们也愿意到小东山来,因为顺子为人仗义,从不克扣工钱,扛大活的不就是图到年底拿着工钱回家过个年吗。
有一年,刚刚上冻,从小孤山上下来一支人马,十几号人,为首的土匪姓丁,在家排行老二,人称丁二,此人生的膀大腰圆,一身的蛮力,绰号黑瞎子,从小没爹没娘,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罪,很小的时候就偷鸡摸狗,长大混进了土匪的绺子里,练得手毒心狠,无恶不作,单凭一手好枪法,做了绺子头,再加上他嗜杀成性,不但当地的老百姓怕他,就是一些小绺子,一提到黑瞎子的大名,也是寒毛倒立,谁敢说个不字。今天他来小东山就是因为气不愤儿,百里之内不得有人盖过他,他要看看顺子到底是啥人物,有多大的本事,让俺服了相安无事,要是个浪得虚名,奶奶个熊——!爷今个就平了他狗日的,这叫啥:一山上不容二虎,一个槽子里不能拴两头叫驴!他手下的小土匪们一个劲地添油加醋,他们想看看这出好戏如何上演,咋收场。
顺子听见虎子昂头狂吠,瞧见小独山下来一哨人马朝小东山码来,就知道不是好事,让柱子领着人拿着刀叉棍棒守在院子的四周,柱子端着双筒猎枪守在院门,顺子回头告诉伙计们说:“别怕,有俺在,没事。虎子回屋里看好山子!”杏儿紧张的手有些颤,搂着小山子蹲在炕沿底下,虎子趴在她俩的身边,立起双耳听着渐渐清晰的脚步声。
院子里觅食的老母鸡,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马,炸了营似的嘎嘎地满院子乱飞。顺子双臂交叉站在门口,身披着一件黑粗布的斗蓬,腰间皮带上别着那只蓝汪汪的德国造驳壳枪,眼睛盯着这一行人,一言不发。黑瞎子跳下马将手中的僵绳扔给身后的小偻罗,朝着顺子走了两步双手一抱拳说:“嘿嘿——久闻大名,今天得一见,啥——不待见。”他手一挥:“兄弟们,下马。”
“请问来者姓字名谁?”顺子刚接过话头。
黑瞎子哈哈一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丁——你就叫俺丁二爷吧!”
顺子不屑一顾:“听说了,不就是打家劫舍的黑瞎子吗。”
刚下马的土匪们听罢把枪栓拉的响成一片:“他妈了个巴子的,黑瞎子是他娘你叫的,咱少跟他废话,弟兄们动手吧,还等啥!”
黑瞎子一扬手:“慢——今儿咱是以武会友,怎能动家伙那。”他对顺子笑了一下:“不知道小兄弟是否给脸不——”
顺子下巴一扬说:“那就看你比啥了,都堵上门了,俺说不中,能成吗?”
众土匪听罢一阵狂笑,仗着人多势众围个半圆看起哈哈来了:“撑盘子的,您了还等啥?”
“把这小子拿下,咱爷们也开开杀戒,找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