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八)东北农村干活的家什与南方农村不同,铲地用的是锄头,形如“问号”的锄钩安上块锄板。锄板铲钝了,用旧镰刀头削出刃口,锄板被泥土粘住了,用木制刮锄板刮干净。割地,打柴火用镰刀,刀口钝了,啐口唾沫,用小磨刀石在镰刀上蹭。镰刀反安个短把,用来削甜菜、萝卜。草甸子割羊草的大家伙,那叫芟刀。挖土用捅锹、园锹,装车用园锹、大板锹。冬天刨冰,刨粪,刨冻土用十字镐。刨茬子,翻园子用镢头。装车,卸车,茬墙,用四股叉。起土豆,和泥用二齿挠(钩)子。大笤帚、木叉、木锨都是用来打场,扬场的。泥抹子用来扒炕,漫墙的。
头些日子,大队把鄞江桥来的八个知青安排在一队,姜山来的七个知青放到二队。第一天,一队副队长姚吉新带我们去割地。一人一把镰刀,哥儿八个来到一块苞米地。姚队长口音太重,连说带比划,大伙儿愣是没听懂。还是我在京城读过半年书,明白了操作规程:一人抱三根垄,一气干到头,先割小豆,回头割苞米。姚队长猫下腰,一会儿就窜到前面去了。割完三百米长的垄沟,一个个都直不起腰了。回头割苞米,放到了二十七垄苞米秸,露出一大片黑土地。姚队长宣布歇气时,有人割破了胶靴,有人割破了裤子,有的崩豁了刀刃,有的割破了手指。姚队长说,干这活还算轻松,割麦子,割谷子那才算累活。
吃罢晚饭,男知青们躺在炕上开始海阔天空胡侃神聊。
小刘先许了个愿:“等什么时候,哥们挣足了钱,先揣上一口袋一分的硬币,在鄞江桥三月三庙会上,撒给那些要饭的叫花子。让他们看看,刘某人在东北不比在鄞江桥的差。”
小朱:“钱还没到手,先烧包了?留着,攒着,准备说媳妇吧!”
小叶:“上哪儿去说?咱们十五个,就来了四个女的,怎么个分法?。反正穿肥腿裤,抽关东烟的东北娘们我是不会要的。”
小刘:“这你就放心好了。既然毛主席让咱们来插队落户,到时候会给配齐的。咱们红光不是多出十一个男的吗,说不定那天调拨十一个女的过来。”
小叶:“那也有高矮胖瘦,黑的,白的,好看的,难看的,让谁来先挑?”
小刘:“编上号,抓阄,最公平。抓着哪个是哪个。”
小朱:“黑大哥,假如你抓了矮个的,我抓了高个的,咱俩换换。”
聊着聊着,没了动静。热乎乎的土炕把知青们带回了故乡,直到翌日鹅鸭争食,鸡鸣狗叫,才清醒地回到实实在在的北大荒屯子,心中一阵狂跳,立刻充满了懊丧:这辈子我就在这里过了吗?这样的梦,这样的情景,从此反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