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十六岁的我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十六岁的我

做为中学教师，我身边常围绕着一群活泼、可爱、天真、幼稚的十五、六岁的孩子们。面对这些无忧无虑的中学生，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羡慕？是嫉妒？  或是…..？看他们生活是那样轻松愉快、幸福满足，个个都是家中的骄子、社会的宠儿，象一群幸福鸟儿一样，不知饥饿是怎么回事，不知劳累是什么滋味，可我又总觉得他们身上缺些什么。缺什么呢？我说不清。因为我也有过那说孩子似乎已经长大，说成人又显太稚嫩的年华。可那时，我的十五、六岁已是人生的开始。对于那个早已远去却使我终身难忘的年代，它的功过是非我不想评论，但我觉得在那逆境中的确锤炼造就了一批热血男儿，我就是在那种生活环境中懂得了许多、许多。
    那时“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之风吹遍了整个中华大地，我的家乡黄浦江边也早已卷起了上山下乡，屯垦戍边的浪潮。
    一天，在我家附近，出现了几名来自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领兵军人，通过他们的宣传，我这个刚过十五周岁的男孩子，开始对家乡外的大世界充满了幻想，那“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上跑”的草原美景浮现在我的眼前。热血沸腾了，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激情在我心中奔腾不羁。
    父母嫌我年龄太小，不忍我离家远去。父亲哀声叹气、苦苦挽留，母亲终日不语，不停地流泪。我已无暇顾及这些，当时对我最有诱惑力的只是“好儿女志在四方”，“到边疆去，到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等豪言壮语。我不顾父亲的悲叹、母亲的眼泪，整日冲他们喊着“拿户口薄来！我要报名。”就这样我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报了名。
    兵团可不是农村，处于战备需要，兵团战士作为解放军的后备力量，这可不是阿猫啊狗都可以去的地方。对于应征入“伍”的知青还需要严格的政审和体检呢！那时，我又瘦又小，体重不足75市斤，身高1.49米，为这不争气的身体我不安极了，生怕领兵的同志不收我。体检之前，我在一双大鞋里垫上了厚厚一层棉花，勉强使自己身高达到了1.50米的基本要求。
    我告别了年迈的双亲，离开了东海之滨那繁华的都市，踏上奔驰的列车，来到祖国的北部边陲——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八团所在的乌达。当我的双脚重新踏上结结实实的大地时，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看惯了蓝蓝的天空、滔滔的黄浦江、宽宽的柏油路、高耸入云的大楼房以及绿色的田野，几时见过眼前这黄涯涯灰蒙蒙，天和地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荒漠？哪里有蓝天？哪里有白云？那里有草原？那里有羊群？有的只是呼呼北风，漠漠黄沙。就要在这样的土地上生存、扎根吗？泪水模糊了视线。
    从这以后，我瘦小的身躯开始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艰辛——水土不服、未曾见过的玉米面窝头、超负荷的劳动、熟睡时紧急集合的哨声……..。这一切常使我躺在床上羡慕起那些长眠不醒的死人来。在这贫穷荒凉的大沙漠里，多亏了有兵团这样一个大家庭，连长指导员象严父慈母，兵团战友们象大哥哥大姐姐，他们关心我、照顾我、帮助我，正是这样一种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的环境使我逐渐适应了这种困苦的生活。
    难忘那一天。一天紧张的劳动结束了，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连饭都不想吃，一头栽在床上睡着了。一会儿，我被伙伴们唤醒，一睁眼看到副指导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站在我面前，亲切地对我说：小孙，我们大家祝你生日快乐！“我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我十六岁生日。”多好的连领导，多好的战友啊，在这样紧张的生活中他们还没有把我的生日忘掉。我激动得双手接过面条，大口大口吃起来，我敢说这碗面条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以后，我一想起十六岁生日的那碗面条，就余香满口，我也曾对此如法炮制过，却再也寻找不到那种滋味了。
    兵团不愧为大熔炉，在广大农垦战士的互相影响下，在老兵的带动下，我们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大志实实在在地赋予行动了。我挥大镐、抬大筐、扁担、铁锹始终伴随着我，整日忙乎在营房、田野、沙滩和滔滔的黄河岸边。那时尽管我们只有十六岁。但“干革命不怕流血汗”“轻伤不下火线”等是我们的战斗誓言，我们坚信，用我们的青春和血汗，一定能换来一个富饶美丽的北部边疆。
    一次我得了重感冒，仍瞒着战友们，坚持扛着锹步行步到十里外的黄河水利工地去，当时北风裹着黄沙铺天盖地，三、四米外看不见任何东西。在乌达曾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一天（吃）四两土，不够（还得）晚上补”。可想而知，风沙有多大。在这恶劣的气候中，我托着虚弱的身体咬紧牙关拼命苦干着，汗水湿透了衣裳，我仍然挥动铁锹，不停地挖着土方，整整一上午，快到“黄沙拌饭可口香”的时刻，我终于支撑不住，昏倒了。等我醒来，早已被伙伴们送回住处，在40度高烧的情况下，不得已躺了三天三夜，可第四天，我又回到了热火朝天的水利工地，继续投入到挖大渠的会战之中。
    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干呢？
    我想那也许是一种精神、一种信念、一种责任感、一种荣誉心。这也许正是现在这帮孩子们所缺少的。是啊，我的成长哪能离开兵团的生活，是艰苦的环境造就了我，是兵团扬起我人生的风帆，使我自强不息，永远进取。我身心的健康，我坚强信念的形成，是和兵团分不开的。如果说上山下乡、去建设兵团是十年内乱的产物，那么，我们在兵团所受的艰苦磨炼，意志的考验，则使我们在各种逆境中受益非浅。我们品格的形成，我们对人生的理解和探索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注：该文曾刊登在《绿色的浪漫》——“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记实” 一书上。此文也是在八十年代当教师时写的回忆片段和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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