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农民的脚印-9
(知青岁月)
夏季铲地铲的差不多了,由于赵玉权调大队革委会当主任,生产队新换了个队长。是原来在大队磨米厂的。姓刘是民兵连长刘友的哥哥,叫刘学。这刘队长看这年的庄稼种的密,粪肥跟不上,化肥又是统一配给供应,到年终非减产不可。另外再加上生产队的猪没有喂的。就找到我说;“明天咱俩出趟门,到区里办点儿事。”我说:“什么事?”他说;“找你爸帮帮忙,给批点酒糟,要不猪要饿死了。”听到能回家我很高兴,因为我从春节初六开始已经有132天没回家了,这是青年点里的最高记录。第二天我们俩到区里,首先找到粮食局,同父亲把情况说了。
父亲想了想说;“这个月的指标已经分配完了。”(因为是国家统一调拨的物资所以指标都是死的,那时是计划经济不好办。)就对我说:“你先带刘队长回家吃点儿饭,等一会儿我再同市里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机动的指标,先别急。”刘队长又说;“肥料也没有,庄稼种的太密,帮想想办法解决一下”。父亲说;“化肥肯定不行,那不归粮食局管。不过粮食局管的有并肥。(葵花并)也不错。那由老汪具体负责。”就对我说:“你去领刘队长到大屋找你汪叔,帮解决一下。”然后又补充道;“把你汪叔叫到外面说。”这汪叔叫汪家仁是我们青年点汪玉华的父亲。我进了办公室把汪家仁叫了出来,把刘队长介绍给他。刘队长说明了情况,那汪家仁满口答应说;“三两天我就给你信儿。”
事情有了点儿眉目了,我就同刘队长往家走。这时正遇到大队书记朱延贵。我说;“走吧一块去吃点儿吧。”他二人同我到家。我就忙着生火做饭,那刘队长心里还没有底,就问我;“事情能办怎么样?”当时我心里有数,当着朱书记的面儿又不好直说。(说大话)就给他递了个眼色。说;“看看吧,也许能行。”这递眼色正被朱书记看到了。不想在我正淘米时那朱书记就不辞而别了。午饭快好了,却不见了朱书记的人影,我很纳闷,就问刘队长;“朱书记呢?”刘队长说:“刚出去。”中午父亲回来了,看了看饭桌说;“也没什么好菜,太不好意思了”。就同刘队长坐下,边吃边谈。并拿出两吨的酒糟票交给刘队长说:“刚才同老龙口酒厂联系了两吨计划外的糟(机动额)星期一去提吧,我已经同付货的同志说好了。”并对我说:“提货时你找姓刘的,叫刘叔,客气点儿。”我点了点头。
饭是吃了,可那朱书记这么一走给我闹的摸不清头脑。可能是以为我递眼色有别的意思。父亲又问了并肥的事,我说:“汪叔说两三天给信。”父亲说“可能还有七千斤,放心吧,我再催催老王。”
星期一我到老龙口酒厂提货,找到刘叔说明来意,交了款。那刘师傅就付货。车还没有装到一半儿,刘师傅就叫我道;“去上车踩一踩”(当时按体积计算吨数)我就上车踩,装了满满两车。回到生产队,队里留下一车,另一车分给社员。那保管员老刘头以往分糟都不给够数,怕最后不够分,我对老刘头说:“按足数分吧,只多不少。”那老刘头说:“怎么会呢?”“不会错,我心里有底。”我说。就这样按足数分的,分完还剩下一百多斤。那老刘头问我;“怎么回事,从来就没有够过份量。”我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他说:“怪不得,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没几天并肥也拉了回来,那刘队长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因为这是上任后第一次办的两件事,都这么顺利,能不高兴吗?后来就听大队领导内部有人说汪家仁批完这并肥,就到大队提出自己家庭困难,在有抽调时,请求优先照顾。又请大队领导吃饭。
结果在七四年末知青抽调时,我们青年点只有一个名额,经评选赵昆填了表。这汪家仁又急着去找大队领导。大队领导没办法只得又让汪玉华填了张表。因怕出意外,特注明了“家庭困难”报了上去。这样一来赵昆发了毛,并放出风说:“如果顶下我,我就到区里上告。”最终公社也没有批准汪玉华抽走,而仍是赵昆走的。要说这事儿,人都不太明白。上下差不多还可以想想办法,差太悬殊了,大家伙眼睛都看着呢。哪个领导不怕犯错误。谁也不傻,吃你的就是吃了,掉乌纱他才不干呢。
地铲完了,正是伏天,天气热的很。那时生产队里只有沤绿肥的工作,瓜果也都下来。这时便有人在二队赊账卖杏。那朱书记帮着记账,我也就买了一点儿。这时那朱书记完帐,让我看看账写的对不对。我说了句:“不用看,你这么大的书记还能骗咱小知青?”这朱书记不高兴了。说了句:“这他妈小子。”我也没有在意就走了,没几天大队来电话找他。通信员叫我喊一下,我就去叫:“朱书记,有你电话”。这一叫可惹怒了他:“以后你找谁就说找谁,别他妈书记书记的。”那态度甭提多恶劣了。我心想;“好心通知你,你还骂人,以后我还不管了呢!”我没有再吱声。此后的秋后的一天,青年点同学烧炕用了生产队的玉米芯。当时我不在。他就去青年点对别的同学讲,指名道姓的说我;“等他回来告诉他不许再拿了。”这我什么时候也没拿呀!这不是找茬吗?我心里暗暗地想;‘如果书记真要找我茬那还有好吗?’
七三年的秋天,大队磨米厂需要人。原来磨米厂共有两个人,但是机械电器坏了,有点什么问题了,都要找别人去修理。找电工处理电。这时有人提议,让我一个人去磨米厂做这工作。理由是我机械和电器都能拿起来,根本就不用别人操心。大队的革委会全都通过了,党支最后定的时候别人也都同意了。都研究两天的事儿就要通过了。没想到这朱长贵一句话就给否了。把大伙气的没办法。最后派去两个女知青,张春莲和苏玉凤(一队和二队各一名)才算满足他的心愿。不过机械坏了,电有问题还要别人去处理。就是多搭几个人呗!朱长贵是二队队长,是朱书记的弟弟,他们哥俩在村里是相当有势力。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一点,都有些畏惧。
这朱书记叫朱延贵,是朱氏三兄弟的老大,头些年在二队当队长。家里是贫农出身,苦大仇深的没有文化。七二年我刚下乡时他二弟朱长贵是书记,也没文化。虽没文化但谁也不服,在本村那是天老大他老二。椐说在七一年公社党委钟书记批评他的错误时,他不服气和钟书记叫号,顶着干。把那钟书记气的没办法。曾对人说:“这朱长贵当书记是棍儿,不当书记也是棍儿呀。”
什么原因呢?贫农出身,入党年头长。可以说根红苗壮啊。这朱书记找我茬是什么原因呢,我不得而知。后来我反复回忆也就是那次刘队长上我家时,我给刘队长递眼色,他不辞而别的原因吧。如果真是这样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吧。
七四年八月新下乡一批知青,这批知青是按父母单位划分的。我们这青年点是文教卫生系统的子女。新知青中有一个叫许庶的,他父亲是卫生局的。这许庶是个大个子,能言善辩交际能力很强。每天晚上吃完饭便是朱书记家的常客。这许庶刚一接触时还文绉绉的,不象没有教养的子弟。所以同我在一起时我对他也非常客气。有时我写诗玩儿他也看,但说的都是称赞的话。不曾想他为了能早点儿离开农村到书记那告我状,说我写诗影射对现时不满。大队准备拿我做典型批判我。后来有好心的同学告诉我,并说;“赶快把诗稿烧掉。”其实我也没写什么过分的东西,最多也就是情绪低落一些,还有什么?但那时候也不让你分辩,一句话说错就可能被批判,那是真事儿。我没办法,只得把劳动之余所写的诗稿付之一炬。那二百多首诗是我两年来的心血,当时望着那火苗,心里那滋味……没办法,当时那环境就得这样做,形势所迫呀。从这也可以看出有的人要达到自己的目地是不择手段的。人性可见一斑。
再说那老三朱续贵曾在部队服过役,复原前成为予备党员,回到农村后转为正式党员。那人也混横,没文化不认为自己知识不够,反笑你“痴人说梦。”有一次在大队部,大家伙儿在一起闲聊。有人说他家的后院儿紧挨着河沟的臭泥坑子,味儿太大,窗户都不敢开。我说了句:“你在那儿挖个坑修个沼气池,即可以烧火做饭,又解决了有味儿的问题。等气烧完了以后清出来就是好的肥料。”那朱续贵便同我争执了起来说;“那河沟里的臭泥烂树叶有都是,要按你说的,那都行了呗?整吧整吧就能代替苞米竿,谁家也不用柴禾了。”我说:“那当然,你别不信,甲烷就是这样发酵才能出来,不发酵哪来的?”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争的面红耳赤。他那人气性也大,讽刺地说:“咱还没发现,咱这大队还出了个妄想发明家呢。”我也觉得再同他争下去也没用。毕竟是没有文化的人,再争下去,宛如对牛弹琴!当时也把我气的够呛,就没有再理他。第二天李继红见四下无人就对我说:“以后别再争论这些事,就是知道也别说,不好!”我叹了口气,心中忿忿地想;“这也是中国的农民,什么时候中国农民才能懂得科学,才能摆脱那无知的面貌呢?”当然不是所有农民都如此。如果我遇到的农民不是那太“根红苗壮”的,即使不懂也许能听听你的见解,或者想一想有无道理。李继红说的也对,不好!只是对我不好,那是无疑的。“底事叮咚时作响,在人檐下不平鸣。”古人咏铁马的诗也是有道理的。
一九七四年夏秋之际,自上而下地刮起突击入党突击提干的风。有个别村甚至还闹出笑话“先当书记后入党”这也都是事实。那批人大部分是年轻人,知青居多。知识青年下乡后,锻炼的不错,思想要求进步,各项工作完成的出色,本身又有入党的要求,党组织敞开大门是无可非议的。但那突击入党可就有失党的纯洁性了。虽然那些入党的同学大部分都很出色,但也不乏有的人借机搭车而走红运。公社召开知青大会时,就有些新入党的知青上台讲话,那水平当然参差不齐。不单单是我们公社,就连原区委的干部也是如此。
道义公社某大队有个叫韩葵贤的书记,她是农村还乡青年,也是那时双突击上去的。那人相当有魄力。她在那个村当书记,本家亲戚很多。她的一个亲戚未经审批就私自盖房,被村民反应到上级机关。批示转到她那里,后来是她下令用推土机硬是把房子给推倒了。这件事轰动挺大,后来还被编入当时的小学课本。题为《六亲不人的韩葵贤》进行了广泛报道。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做的对,出于公心,不管你是不是亲戚都要一视同仁,不能任人唯亲。你能说这样的人不应该入党,不应该提干吗?她在台上讲话做报告腰杆也硬气。如果她不那样做,那不无法无天了。他的亲属还会倚仗她的势力胡作非为,到那时他又该怎么办?不过她的亲属确实要恨她骂她了。但也有的人有不同说法。据她们村的人讲,她那样做是不得已的,她们村当时很多人都在准备盖房子,正看着她怎么办。如果她亲戚盖房她不管,那么别人盖房她也就没办法管了。如果那样下去还不乱套,她还怎么当这个领导?不过后来四人帮倒台以后她可走了霉运。原因是那小学课本的文章是由毛远新指示编辑印上去的。
我们青年点里也有几个同学在这时期入党提干的。我们队的李继红就是那时入的党,并当上大队党支部付书记。我们一起下的乡,她家庭出身贫农,临毕业时她父亲病危,按道理也可以留城。但老师在毕业时并没有照顾她。看到别的单亲家庭的同学都留了城,难免对老师的做法有意见,那道是真的。不过下乡以后干的不错,同学对她评价也挺高,在学校时就是团员,这次双突是上级的部署,理所当然就成了发展的对象。不过她处理问题时还比较稳重,不太偏激。所以得罪人不多。她说话一般不直说,留有一定分寸。得要你自己去分析。做了付书记后负责搞政治运动。
当然,也有的人是靠请客送礼来达到目地的,而那些当地领导也会顺应上级双突的指示,既完成了任务又做个顺水人情。真是左右逢圆,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