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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革时期的爱情》(书信体长篇小说)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潘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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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肖雁琳致卢法慧

 

法慧:

我觉得差不多有仨月没给你去信了,你大概又骂我无情无意了吧?

这三个月对我来说,好似过了三年。时间显得多么漫长呀!先是上访,在北京的遭遇以及所见所闻,回来后的思考,千头万绪,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还是打头说吧。

我们母女是329日(农历三月初六)从常镇到梁山县城,坐长途汽车到济南,又坐火车去的北京。光是为买火车票就耽搁了两天。我们还没敢说是上访的,只说是走亲戚。幸亏妈妈带了她同事彭阿姨的一封信,又托车站上一位好心的大伯陪着说了好多话。妈妈还拿出来她为彭阿姨准备的一匹家织花布,让售票员看,这才卖给了一张去北京的站票。车上挤得要命。从济南到北京永定门车站,在车上足足站了十几个小时。我们娘儿俩一滴水未沾,没挪地方,甚至连身都没转,就像闷在罐头盒里的沙丁鱼那样,前后左右被死死地镶嵌着,一直到下车。下车以后,妈妈的双腿都不会打弯了。坐在地上,揉了半天,才好容易有了知觉。

站在车箱里,我脑子里就反反复复问自己:我们母女二人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的目的能够达到吗?我想起三年前,我刚到商业局宣传队排演节目的情景。那时我们是“演员”,是在某个节目中担当什么角色,是“作戏”,剧情、结局都是拟定好的,台词也是一字一句背熟了的,到台上无非是“逢场作戏”,走一走过场,照本宣科一字不落地背诵台词,虽然有时候该哭的要哭,该笑的要笑,但那无一不是做样子的,只要做得像,便会博得观众的掌声和喝彩。赶到下了台,卸了妆,该咋着还乍着,一切都似未曾发生过。可是现在,是严酷的生活逼迫我们母女走上“上访”的道路,前面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都在迷茫中,全靠我们母女去争取,去闯荡。除此之外,也许还有一个冥冥之中的命运。总之,我们此行再也不是去扮演什么角色,去背诵什么台词,而是确确实实要经受一场未知的磨难。这时候,我是多么羡慕当一个演员哪!

生活的厄运像黑色的乌鸦,总是在我上空盘旋,不论我走到哪里,也总是摆脱不了它的阴影。以前,我曾多次想到自杀,如果自杀能够结束我们家的厄运,我宁愿及早与死神为伴。然而,我并不想毫无价值地去死。保尔·柯察金在瘫痪和双目失明后,曾对自己警告说:“活着有了困难,就自杀……这是最怯懦也是最容易的出路。……即使生活到了实在难以忍受的地步,也要能够活下去,使生命变成有用的东西。”美国诗人惠特曼则说:“尽管在命运的迎头痛击下,我头破血流,但还是往前走!”我记住了这句话,所以我不想死,我要活!而且不是低三下四的活、卑躬屈膝、浑浑噩噩地活,偏要活出个人样来!

 

我们母女是41日到达北京的。本来打算到彭阿姨家去,但母亲是个尽量不扰人的人,只要有一点办法,也决不愿去麻烦别人。加之国务院对上访人员有统一的安排,都住在太平街加八号,所以我们也就没去打扰彭阿姨。

所谓太平街加八号,就在陶然亭公园的对过,我们自永定门车站下车,也没坐公共汽车,穿过马路,没走多远就是了。现在正是各个地方的人来京上访的高潮,有扶老携幼的,有拄拐的,坐残疾车的,室内住不下,有的就睡在走廊里,或用塑料布、用苇席在外面搭窝棚,还有的干脆背着行李卷,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席地而卧。只要登上记、注上册,就算有了保障,吃的是一半白面一半玉米面的黄面卷子。当然也不是白吃,有工资收入的交钱,没收入的就记账。因上访的人实在太多,国务院信访办公室接待不过来,人们就一天天聚集在国务院大门口拦车喊冤,有的举着标语牌,举着血衣,向过路的行人哭诉。有的采取静坐示威、绝食的方式,要求中央领导出面接见。国务院门口经常出现交通阻塞,哭叫、喊冤的此起彼伏。没到北京来时,我还认为像我们这样受迫害的是极少数,到这里一看,被冤枉的人何止千千万万?听了人家的冤情,我父亲的事跟人家比起来,倒显得微不足道了。其中有多少出生入死的老革命、功勋卓著的老将军,都被打成了“黑帮”、“反革命”,有的身陷囹圄,有的被发配边疆,有的含冤而死。北京一个青年工人因为在日记中写了些对文化大革命不满的话,就被处决而死;辽宁省一个女共产党员因为对中央文革个别人有看法而被长期监禁;在北京长安街上,我们曾遇到一个操东北口音的男人,看样子也像知识分子,领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向人们哭诉:这人本来有四个孩子,是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妻子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被红卫兵批斗,最后得了精神病,四处奔走,为自己蒙受的冤屈鸣不平。四个孩子跟着她,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有一天夜里,孩子们睡着了,妈妈从睡梦中醒来,独自走开了。四个孩子醒来不见了妈妈,哭叫着各走东西。现在,妻子在哪里?没人知道。四个孩子只找到了两个年长的,另外两个年幼的没了踪影。他一个男人领着孩子四处寻找,泪哭干了,声音嘶哑了……比这更悲更惨的例子多得不计其数。

我们母女一连三天到国务院信访处排号,无奈每次去都是人山人海,根本挨不上号。虽然我把爸爸的冤屈写成文字递交上去,但估计也会如石沉大海——类似这样的冤情太多太多了,光那些大案要案还处理不过来呢,谁还顾得上管我们?我们在北京住到第八天,信访处贴出告示:要各地来京上访的返回原籍去,不要再给北京增加压力,说外国人拍照,国际影响不好。还说如果不回去,下一步就由各省地派人把这些人领回去。

妈妈是善解人意的人,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别给领导增加压力了。第九天,我们就草草地返回来了。

这次北京之行,对我来说,思想上的触动是非常深刻的。回到家来,我一直在苦苦思索,思索文化大革命以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党所走过的道路。这场文革最初是以“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开始的,接着是天下大乱,半个多世纪以来千百万人民大众、无数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社会主义天下瞬息之间成了流氓、无赖、暴徒恶棍、社会渣滓恣意横行的场所,他们打着革命的旗号,从圣洁的信条那里引经据典,为他们的胡用非为作辩护。成千上万正直善良的人,包括经历过枪林弹雨、战功赫赫的元帅和将领,都乖乖地听凭几个人的摆布,一步一步,最后是枷锁镣铐、铁窗监牢,直至命染黄泉。人民民主专政的天下出现了红色恐怖。国家法令被废止,公检法被砸烂,国家各级行政机关形同虚设,党员和人民的民主权利、人身自由被剥夺,人身安全毫无保障。多数人受气,少数人横行霸道,知识分子被搞臭,知识越多越反动,流氓恶霸横行无忌,一切都是倒行逆施、巧取豪夺。一切真的善的美的事物被压抑和摧残,一切假的恶的丑的东西耀武扬威、招摇撞骗。从上到下,良莠不辨,忠奸倒置,“佞者进,忠者退”,贴的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标签,实际上推行的是封建法西斯主义,真是到了天怒人怨、民情激愤的地步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历史的大倒退?一个建国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能够容忍这种与社会主义制度格格不入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为什么?

我个人认为,从大家列举的中国革命十次大的路线斗争来看,大多数是反右倾,只有王明左倾路线因为造成巨大损失遭到批判外,其余的左倾机会主义都没有得到彻底清算。特别是建国以后,只反右,不反左,五九年的庐山会议最初以纠左为名,结果倒变成反右的高潮。这么一来,就在人们的心目中形成了一个概念——左比右好。凡是右的思潮都遭到无情地批判,而碰到来自左的思潮便都望而生畏,甚至助纣、为虎作伥。这就为左倾思潮的滋生蔓延提供了土壤和庇护神。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各种左倾思潮的集大成者,是一次为左倾思潮登峰造极的大荟萃。

法慧,说真的,当我看到国务院信访处那些摩肩接踵上访的人群,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沉重。就在那一刻,我的思想发生了一个升华——原来,我一直哀叹自己的命不好,埋怨别人欺负我们,现在,我突然明白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本来就是一个大酱缸。既有好人,也有坏人。坏人为非作歹,好人受气,这是时代造成的,怨不得哪一个人。出身不好的也不是我们一家人,受气的、被冤枉、被歧视的,更不单单是我们一家。全国各地的冤假错案多的是,我们只是这千千万万冤案中微不足道的一分子而已。这不是命运造成的,而是这个时代形成的通病。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必须结束这个时代。说通俗一点,就是结束多年以来沿袭的左的方针和政策。方针政策不变,这个“人整人”、“人吃人”的时代就不会真正结束。

这么一想,我对自己蒙受的不公正待遇倒不怎么芥蒂了,现在,我最关心的是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我们这个民族,如何才能从这种左的倾向中扭转过来?怎么扭转?除了我们的伟大领袖,又有谁能担当如此大任呢?……这一切,在我心里都十分迷茫。

打北京回来以后,我也不想再到林集供销社去干那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了,我甚至后悔我以前那么傻、那么任性,为什么非要找一个固定工作不可呢?它既然不能归我所有,我为什么不要苦苦追求它呢?初出校门时想得到它,到新疆二年苦苦奋斗也是为了它,自新疆回来还是千方百计争取它,我真是傻得够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得而争之。为了找工作,我已经耗费了太多太多。现在,我再也不能去干那种傻事了。我打算长期住在家里,和母亲姊妹们一起生活,这样既能分担母亲的辛苦,也能与姊妹们多交流一些,帮助她们学习和成长。(我从林集供销社借的现金,妈妈已从别处筹借了还上。)

总之,工作的事,一旦放弃了幻想,我心里反倒比原来踏实了,轻松了。反正就是这样了,慢慢地熬吧。记得雪莱有个诗句是这样说的:冬日既已来到,春天还会遥远吗?

 

如此说来,我很可能当一辈子农民。法慧,现在,你失望了吧?——想不到等来等去却是这么一个窝囊废!你肯定会不高兴的。我又想起我早先说过的那句话:“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事到如今,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勉勉强强“独善其身”了。我七八年的奋斗和抗争都等于零,换得的只是灰心丧气。既已如此,你也不要为我耿耿于怀,权当我根本没存在过,或因为什么不幸事故而短命了。

你会大有作为的,我向来这么认识。你只要不懈努力,有希望成为一个艺术家的。世界上唯有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最高尚,也最受人尊重。艺术家与人们的心灵交流,它不沾染任何的私利和铜臭。我真羡慕那些埋头于艺术创作中的人,我认为他们的灵魂是高洁的。而我却永远不能有那样的奢望了。我只能做一个踟躅于艺术门槛之外的眺望者。将来——如果有将来的话——我能看到你的艺术作品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我作为一个普通的欣赏者,也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我说,我们的爱情很难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你最好还是早早地改弦更张吧。我与你的差距太大,而且这个差距会越来越大,成为一个宏沟。难道不是这样吗?你在那边叩响艺术殿堂的大门,我却在这里为最起码的生存条件而苦苦求索。抛开政治因素不说,单就其生活现状而言,我们也是两个不同档次的人。你不要再为了等我而拖延你的终身大事。以前,我已经拖累你太久太久,给你造成的苦痛太多太多,如果兴偿还的话,我就是肝脑涂地、下辈子衔环结草、当牛作马,都不能报答你对我的厚爱。你可以找任何你认为配得上你的姑娘组成你温馨的家,不要再因为我而让你忍受孤寂之苦。

至于我,或独身到老,或随便找一个老实厚道的农民,马马虎虎了此一生算了。但我也不会自暴自弃,只要有报效祖国和人民的机会,我也会挺身而出的。

这封信写得太长了。由于家务活耽搁,写的过程中时常被中断,所以整个写得很乱,罗哩罗嗦的。

为防此信落入别人之手,破例用挂号寄给你,你看过之后,最好烧掉,免得招惹是非。

你如果听我的劝说,就不要给我回信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雁琳

                                                1974614日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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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赴京去上访,

所见所闻撼心房,

归来决定留家中,

又劝法慧断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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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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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卢法慧致肖雁琳

 

雁琳:

我在惊喜中收到你的挂号信。你关于文化大革命的分析透彻极了,套用一句古话,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这半年多,我也过得不是那么顺心。寒假期间搞了点临摹画,但开学之后,时间支配上就不自由了。接二连三的政治活动使我再也不能潜心作画,也只好投身到“批林批孔”中去。不过也好,这样倒迫使我对当前的政治形势多了一些了解,也有机会接触一下上层社会,多少知道一些政治斗争的内幕。

从披露报端的文章及风传的小道消息来分析,我们国家的政治形势还是很严峻的。别的不说,单从教育战线就可以看出:一边要恢复考试制度,而另一边却大张旗鼓地树“白卷英雄”,鼓吹“反潮流”。此外,小道消息传说的“蜗牛事件”、“黑画展览”等批判活动,在文艺界搞得沸沸扬扬。最近,报刊上“批林批孔”的文章连篇累牍,口径越来越尖锐,指向也越来越趋于明朗化。那篇发表在《红旗》杂志上的文章《孔丘其人》不知你看过没有?那里边的好多文字都是双关的,都有一箭双雕之意。还有许多学术文章和中央领导人的讲话,字里行间都有隐隐约约的影射。

前不久,我认识了一个人,名叫李睿,是山东艺术学院政教处的一位副主任。这人很有些根底,路子很广。据说,他是中央某位高干的外甥,文化大革命前曾被劳教过,但这人的造反精神很强,文革初期曾统帅造反大军冲击过省委大院,“一月风暴”中又是夺权的急先锋,为此曾受过中央某首长的接见。六九年时兴工农兵管理大学的时候,李睿作为工宣队的成员进驻艺术学院,后来就正式留在这里,成了政教科里的一位副主任。我曾有幸聆听过他的几次讲话。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口才很好,言辞犀利,锋芒毕露。听他对当前时局的看法,谈上层新老两派力量的对比,对运动前景的展望,说起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那精确的见解听了真是令人振聋发聩,感到耳目一新。

他曾这样说:“当前这场批林批孔运动名义上是批孔,实质上是中央的领导权问题,问题的核心是对文化大革命的成果采取什么态度?是巩固还是全盘否定的问题,运动的结局就是最终实现权利的再分配。”我单独与他接触过两次,这人对我很赏识,曾送我一本书——《第三帝国的兴亡》。他说,他最崇拜的就是法国的泼拿巴·拿破仑。那天,他还带我到山东省委大院里去过一次。他与那些官场的人在一起,谈吐随意,看上去,风流倜傥,很有个公子哥儿派头。这些当官儿的官大权大,物欲也大,与这些人相比,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生活在最底层,成天谨小慎微,蝇营狗苟,真是可怜又可悲。我们只知道勤恳劳作、安分守己,越轨的事从来不敢做,而当官儿的却是凌驾于百姓之上,百无禁忌。

雁琳,你说怪不怪?最近,我忽然觉得单纯地搞艺术是鄙琐的,与政治相比,真是太微不足道了。譬如绘画,充其量不过是美化一下生活环境,在视觉上给人一点点愉悦和刺激,但它并不能最大限度地改变一个人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一个人画一辈子画,到老死也不过是一个画家。梵高一生穷困潦倒,连老婆都没混上,就因贫病交加而死;法国的塞尚因穷苦而自杀;荷兰的伦勃朗竟饿死在讨饭途中。艺术家是一钱不值的,在社会上是可有可无的,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搞政治,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当官儿。我真后悔这几年太迷恋于艺术,把美术当作敲门砖,可惜敲开工作之门后,仍死抱着美术不放,妄想当个艺术家。我真是太傻了,傻得太可笑了。分析原因,都是因为在Y城这样一个闭塞的小县城里生活,本身就不会有多大出息。“深居桃花源中,不知有汉”。直到现在通过李睿老师的指点,我才茅塞顿开。

是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只有在政治舞台上拼搏一番,指点江山,叱咤风云,轰轰烈烈地干他一气,才不愧生为一个男子汉。

佛教中有一句话叫“醍醐灌顶”,比喻大彻大悟的意思。我现在是不是正在经受着醍醐灌顶的仪式?只可惜有点儿太晚了。

我想:雁琳,我到济南本来是专攻艺术的,却忽然要舍去艺术,而改从政治,你大概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是很正常的。人的心理变化是需要一定时间,需要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的。你赞成也好,反对也好,都不必太认真。说一百圈,我现在毕竟还是个学生,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的。我会把我的情况随时告诉你。

再会。祝你心情愉快!

                                                    爱你的:法慧

                                               1974620

 

                            169、卢法慧致肖雁琳

 

雁琳:

三天前(620日)刚发出一信,料已收到。

621日傍晚,李睿主任突然邀我到他家吃饭(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受宠若惊的),我推辞不下,也只好从命。

李老师这人看上去有四十来岁,中等偏高的个头,瘦长脸,面色烟黄(我想大约是吸烟太多所致),门齿镶两颗假牙。平时面带微笑,显得老成敦厚。可一谈起政治来,就眉飞色舞,双目炯炯,眉宇间凛然有一股肃杀冷酷之气。这人很健谈,一说起来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发现,他的处世哲学与Y城的郭良成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譬如:当说到如何做一个政治家的时候,他说:“政治家不可能一成不变地拥护什么和反对什么,这要根据现实情况而定,看持哪种观点对自己的升迁更有利。”他还说:“政治家就是千方百计在政界吃得开、打得响,要保障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也赞成黑格尔的理论——凡是合理的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并且有他的解释:天下没有办不成的事,你只要心里想办,就一定能办成。有几句话他说得很到家,他说:“现在的中国就跟法国的波旁复辟时期一个样,是一个充满狂热、野心和利欲熏心的时代。社会政治舞台就是一个贩卖灵魂的妓院,人们的灵魂好比浮在水面上的渣滓,要多肮脏有多肮脏。充斥整个社会的一个是权,另一个是钱。有权就能拥有一切,而钱又可以拿来与权力交换。因此,权和钱构成了二元化。”他还说:“法律、道德、原则,重要不重要?当然重要。但在权力面前,这一切都俯首称臣。唯有钱是万能的,它是攻克权力的金科玉律,有钱便是德。”……他说了好多好多,听了令人振聋发聩。

我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那么多的理论和词汇,听起来既新奇又觉得害怕,细细想来,那些话似乎又很有道理。现在的社会何尝不是如此呢?

回过头来想我自己,我越来越觉得搞艺术不如搞政治吃香。搞艺术是慢功,需要一生半辈子的努力,焚膏继晷,孜孜不倦,也只有极少数人能步入艺术的殿堂。而从政不仅做起来大刀阔斧,酣畅淋漓,而且立竿见影,事半功倍,弄得好了便可万人敬仰,还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雁琳,我总觉得现在恰是政治动荡的时期,“乱世出英雄”,凡有志之士,都应该积极投身到这场政治运动中来,甩开膀子,拼搏一气。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就应该有这种气概。我思肘再三,决定从今天起,与艺术诀别,全身心地投入政治,做一个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的政治家。

你为我祈祷吧,为我祝福吧!

                                                           法慧

                                                      写于623日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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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慧遇到野心家,

受其鼓吹心发花,

想弃艺术去从政,

急功近利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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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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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0、肖雁琳致卢法慧

 

法慧:

收到你624日发来的信,令我惊诧不已。

这几年来,你既已热爱美术,且为此打下了基础,如今又有了如此好的学习机会,你就应该坚持不懈地追求下去。艺术是最高尚最纯洁的一项事业,而一夜之间,你却发生了变化,把艺术看得一钱不值。我想,你肯定是思想出了问题。你鄙薄艺术而热衷于官场政治,我认为这是你思想开始堕落的表现,你不应该这样。

以你的性格、气质而言,你最适合搞艺术,而不适于搞政治。你身上有很多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性格又是那么脆弱,你既缺乏沉着冷静的头脑,又没有坚忍不拔的毅力,这样的人怎么能从政呢?况且,你对马列主义的基本理论知道得太少,既没研究过中国史和世界史,更不消说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了解,就仅凭跟从别人参加过几次会议,听过几次讲话,就轻易地选择从政的道路,这简直是太幼稚太可笑了!

我劝你还是过安贫乐道的生活,老老实实地钻研你的绘画事业,不要见异思迁,轻易放弃自己本来的爱好。

你信中提到的那个叫李睿的人,对这种人我很反感,他说的那些话我觉得很刺耳。这样的人最多只能是一个资产阶级的政客,而不会成为什么政治家的。你再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异端邪说,他会把你引到邪路上去的,到那时,你将悔之不及!

望三思!

                                                           雁琳

                                                        1974630

 

171、卢法慧致肖雁琳

 

雁琳:

谢谢你对我的担心和规劝,你说的我都能心领神会,但我认为:处于我目前的境况,我必须这样做。

记得李斯这样说过:

 

    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兽视肉、人面而能强行者耳。

    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

 

现在报纸上都在崇尚法家人物,我觉得历史上的法家一般都不迂腐,不拘板,善于审时度势,抓住时机,锐意进取。我正是本着这一指导思想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的。我不是轻易做出这样决定的,而是经过三思再三思了。

我这样做,首先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安排就业。你不是说过吗?——指望现在那些当官儿的根本就不行,现在社会上到处都是被打怕了的夹尾巴狗,指望这些人根本办不成事儿。世上没有救世主,要想办成事情,必须靠我们自己。再说,我们正处于卑贱之位、困苦之地,活得太窝囊,太累,何苦呢?我们又不比他们缺胳膊少腿,人家是人,我们也是人,人家活得光彩,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光彩一下?要想光彩,就得向上爬。要想爬得快,就只有走捷径——搞政治、进官场,目的就是升官。搞艺术是不行的,艺术是权力的附属品,在任何时代,艺术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艺术家大多也是政治家的应声虫,为政治家卖力。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恐怕也不能有所例外。

你说到我的性格和气质,说我脆弱,好动感情,缺乏毅力,遇事不能冷静,这些我都承认,但是想一想,我这些缺陷不正是因为我以前太痴迷艺术了吗?在艺术氛围里,很容易形成这样的性格。从今往后,我进入政治圈子,环境变了,我的性格和气质都会随着改变的。当政治风云来临的时候,我一样会变得机警;当政治环境需要我坚强的时候,我也一样可以坚强。作为一个政治家,不就是“机警+胆量+毅力=成功”吗?天底下什么都是可以改变的,什么都是可以毁灭和再生的。一切都不是固定不变的,一切都存在变数。所谓“人的可塑性”也就在这里。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事情的。

最近,我深入思索了一下,既已跻身于政治,就必须显露一下身手,亮一亮相,让人们注意我,来个先声夺人。但是,我能做什么呢?什么最出效果?思虑再三,我认为最好是写一篇评法批儒的大块文章,在报刊上一发表,肯定会一鸣惊人的。因此,我决定以此为突破口,切入社会。我将此打算向李睿主任汇报过,李主任认为很好,并说报界有他不少朋友熟人,等我把文章写出来,他能托关系发表。只是文章题目不好选定。我意是先广泛地读一读近期发表的文章,了解一下形势,然后再根据我所掌握的材料来确定选题。

为此,今年的暑假我又不准备回家去过了,我要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图书馆去,另外,还可能到曲阜去考察一下。这样,对家中的祖母和母亲来说,我就是不孝之子了。两个假期不回家团聚,对老人们来说,我这人太不通情理了。但为了前程,我又不得不这样。历来忠孝不能两全,二者只能选其一。我会向家里写信把话说清楚的,你如果不嫌麻烦,心情好时也可以到我家代我向两位老人解释一下,我会由衷地感谢你的。

暑假期间你暂不要给我发信,一是学校收发员休假,二是我的行止不定。我这里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祝你快活!

                                                           法慧

                                                      7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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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卢法慧致肖雁琳

 

雁琳:

7月中旬也是天气最热的几天,我跟随李睿主任到曲阜去了一趟。看了孔府、孔庙、孔林,号称“三孔”。我们此行本来是为批孔而去的,可奇怪的是:从一踏上那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不由自主涌起一种崇敬的朝圣的心理。尽管三孔之地无处不张贴着大批孔孟之道的标语口号,尽管那高大的雕龙巨碑上涂满了斑斑的墨迹,尽管那孔林中仲尼的墓穴已被人掘了几丈深,弄得一片狼藉,……但我的思絮始终在上下两千多年的历史中飘渺,我的深意识里老是出现这么几句话: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人、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者、一位思想家、一位学识渊博的人。当我面对那一株株参天合抱的古松古柏,那遒劲苍老的枝桠,那高大挺拔的树干,那深深扎根于大地又一道道隆起的树根,我想:它多么像我们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文明史,它树大根深叶茂,象征着我们中华民族子孙后代的繁荣昌盛。但是我又想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古老的民族,如: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古印度,他们都把当地的古代遗迹像珍宝一样保护起来,并且把那些英雄史诗大事宣传张扬。而我们呢?却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把他们打倒、砸烂、再踏上一只脚。我怀疑这样做合适不合适?革命,固然是件好事,但真正的革命到来之前,先把祖宗砸个稀巴烂,造成一片废墟,也未必是明智之举吧?一旦革命不成功,旧的被砸烂了,新的立不起来,不就只剩下一片荒芜了吗?由此,我又对当前国内的形势而疑虑重重。我心中感到迷茫,我不知道我们该走向何方?还能走多远?

那一刻,我侧眼看一下李主任,他那庄重严肃的脸色,那迷茫又惊诧的眼神,面对此情此景,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令我捉摸不透。我曾几次试探与他交流一下,但他每一次转向我,嘴角和眉宇间都流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态,由此,我又退却了。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只是木然地一路浏览下去。

当我们沿着那青砖铺成的甬道,在那飞檐斗拱、青砖琉瓦的殿堂下走过的时候,我们不如自主地把脚步放得轻轻,那一阵,我觉得所有身边活着的人,包括我自己,都显得是那么鄙琐、污秽,那么渺小、颟顸无知,像一个个虫蚁猪狗一般……。

离开曲阜,我们又顺道到泰安逗留了一天,登了一次泰山。毕竟是“五岳独尊”,别有一番胜景。自中天门到南天门,尤其是最高处的十八盘,攀登的时候真是步步维艰,景致也是一步一层天。俗话说“这山看着那山高”,那是因为你未到最高处,一旦到了泰山极顶,就会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了。

从感觉上来说,登泰山和游三孔大不相同,游三孔时越来越觉得自己渺小,而登泰山却使“自我”得到膨胀。如此说来,这一次出游不赔也不赚,刚好保本——游三孔时的“小我”正好被登泰山的“大我”相抵消,又回归到原来的样子,我还是我。

回到济南,天气越发热得焦躁。济南市四面环山,像个大面盆,外面的风吹不进来,蒸笼般的酷热就成了这里的特色。

回到学校,想坐下来写点东西,但又觉得如老虎吃天,无处下口。题目和内容都不好定。因此,我又在图书馆消磨几日,把近几个月来的报纸、期刊的重要文章认真阅读了一下。不读不知道,一读吓一跳。围绕着儒法斗争,批判的锋芒越来越明朗化,指向也越来越露骨。我摘录几段文字,你看了会大吃一惊的:

“孔丘担任了鲁国管理司法、刑狱的司寇,并代行宰相职务,”——影射周总理。(197414日《人民日报》唐晓文:《孔子杀少正卯说明了什么》)

(孔子)“七十一岁、病重在床”,“还拼命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朝见鲁君”。文中还用“开历史倒车的复辟狂”、“虚伪狡猾的政治骗子”、“凶狠残暴的大恶霸”、“不学无术的寄生虫”来影射总理。(74年第四期《红旗》杂志文章:《孔丘其人》)

“《吕氏春秋》这种以折衷主义形式表现出的反动思想在今天仍还可以看到,……他们常常摆出一副公正、公允的面孔,用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态度来掩盖自己的极右本质,表面上不偏不袒,实质上千方百计保护反动派,对革命派则是力图置之死地而后快。”(74年第四期《红旗》罗思鼎文:《评“吕氏春秋”》)

……“此人极端虚伪奸诈,是一个可恶的政治骗子……你看他为了骗取到‘正人君子’的名声,在大庭广众之中,是如何装模作样的吧……他一听到国君召唤,急得不等驾好车,动身就走。……在国君面前,则小心翼翼,局促不安,举止恭顺。孔老二这一套君君臣臣表演,真是丑态百出,令人作呕。”最露骨的是,文中有意在孔子形象上加上“端起胳膊”四个字。(74517日《北京日报》柏青文:《从“乡党”篇看孔老二》)

够了,够了,这些文字,不用明说谁都看得出来指向是谁。这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令人惊奇吗?的确惊奇;出乎意料吗?当然太出乎意料了。但是,回顾文化大革命以来的历程,你就不惊奇了:文革之初的《炮打司令部》,惊奇吗?后来揪出陶铸,惊奇吗?“二月逆流”惊奇吗?以后的王、关、戚,杨、余、傅,陈伯达倒台,林彪爆炸,无不令人惊奇,那么现今的矛头指向也一样令人惊奇。然而,历史的车轮是无情的,它总载着首长大人的意图轰然而去,让人不及掩耳,一切便化为齑粉,当烟消云散,蓦然醒悟时,岁月早已是“往事不堪回首”了。

在这严峻的现实面前,我又一次犹疑踟蹰。我该怎么办?是迎着潮头赶上去?还是退缩下来?我陷于两难中。如果回避潮流,只把笔触回转在单纯的历史研究中,写出来的文章势必平平庸庸,如隔靴搔痒,即使发表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反响的。反之,若写得太锋芒毕露了,我又缺乏那样的胆量和勇气。所以,连日来我只是在苦默猜疑中踟蹰彷徨。

为排遣时间,我写下了这些文字,也想听一听你的高见,以利我痛下决心,究竟该不该来个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请不吝赐教!

                                                                法慧

                                                                              1974810日午夜

又及:那日在泰山极顶碧霞寺,对着泰山老母,我曾为你祈祷过,不知近来运气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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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琳明确表了态,

法慧仍然难释怀,

却因文章太难写,

尚在犹豫作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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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肖雁琳致卢法慧

 

法慧:

78日和810日两信均收。

我觉得你变得越来越庸俗了。你口口声声说的是当官,而从不讲如何为国为民做出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你太关注你的前程,而对国家的党的人民的命运却置之度外。你追求的是个人的成功,而不是国家和人民的发展进步。从这一点来说,说真的,我都有点儿鄙视你了。

810日抄录的那些含沙射影的文字,看了确实令人触目惊心。我春天在北京上访期间也听到一些传闻,但我总是从善意上揣度人心,认为那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上窜下跳,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如今形势发展如此严峻,却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但我敢说:批“周公”,历史不容许,人民不容许,这是坏人兴风作浪,是不会得人心的。

我提醒你擦亮眼睛,提高警惕,万勿做使佞者快、人民痛的事情。

总理是万民拥戴、功德卓著的开国元勋,他为国为民操劳一生,真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身带重病,还在为国事操劳。我们国家、民族的安危都维系在他身上,那些可恶的“秀才”们,怎么好意思向着这个慈善的老人开刀!真是令人发指。

跳蚤也有发狂的时候,乌云有时会笼罩大地,但云遮自有云开日。历史毕竟是靠人民来书写的。任何猖獗一时的东西最终都要灭亡。

不要为一时的迷雾遮蔽双眼,更不要为一时的痛快而做下饮恨终生的憾事。千万千万记住!

你不必为我祈祷,我对自己的运气已不感兴趣了。说来可笑,从北京回来,我倒越来越关注国家的大运气了,每天都要收听广播、新闻,尽管粉饰矫情者多,但我学会了寻找我的关注点。他既然要反话正着说,我就拿正话反着理解。但凡遇到从外地来的人,我都要打听一下外面的形势。——像我这样处在最底层的人,居然也关心国家的政治形势了。这难道不可笑吗?

愿你好自为人,善自为之!

切切!

                                                            雁慧嘱

                                                      818日深夜

 

                            174、卢法慧致肖雁琳

 

雁琳:

我早就说过,你是理想主义者,我是现实主义者。在原则性上我不如你,但是在应变能力上,你就不如我了。

我承认我这人骨子里是拥护周、邓等老一派革命家的,他们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栋梁支柱,设若没有他们,国家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周和邓都注重发展国民经济,而一个国家、民族的兴衰成败,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经济实力的雄厚与否。如果现在让我投票支持哪一方,说什么我也要站在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一边的。

可是,现在的形势对老一派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新派正把持着整个的舆论宣传机构,伟大领袖对他们似乎又总是宠爱有加。最近,报纸上又一个劲地鼓吹“吕后辅佐朝政”、“武则天一代女皇”,仿佛改朝换代的准备工作已经安排就绪,一俟风云变幻,新派一班人不费吹烟之力就会把国家大权独揽起来。到那时,世间的一切是非曲直、忠奸良莠便只有他们一口说了算了。正如李睿主任所说:

——“有史以来,各个朝代,在为政权而展开的斗争中,只有谁胜谁负,不存在谁是谁非的问题。成者王侯败者贼,历来如此。”

——“一切荒谬绝伦的主意,只消出于首长大人之口,便是金科玉律。古时既然有‘指鹿为马’,现在为什么不能出现‘指马为鹿’?”

李主任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鉴于此,我打算依照当前的宣传口径,先写上一篇评论文章试试,当然措辞尽可能曲折隐晦一些,不要太锋芒毕露了,写出来先放一放,如果新派力量继续得胜,就拿出去发表;反之,则付之一炬。不要因为一篇文章而引火烧身,给我带来麻烦。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我只能见风使舵,顺水行舟,但绝不能让水把船弄翻。

你放心,在这方面,我会见机行事的。

这段时间,为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写文章中来,就不能像入学那样给你写信了。但你那边情况可随时告诉我。

再见。祝你

愉快!

                                                                    法慧

                                                          匆草于7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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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肖雁琳致卢法慧

法慧:

自上信发出之后,我总放心不下。我担心你会受形势蒙蔽而一意孤行,做出糊涂事来。事实上正是如此,从你91日信上看,你“打算依照当前的宣传口径,先写上一篇评论文章试试”,很显然,你要写的那篇文章肯定是“为虎作伥”的。我猜想,你一定是受了那个叫李睿的影响和教唆,才决定这么干的。

法慧,我是带着气愤回你这封信的。

你这人太没原则性了,你的良知都到哪里去了?

如果连丑的恶的东西都视而不见,明知是错的,可偏要去做,那不是掩耳盗铃吗?

为感情所犯的错误,不假思索的冲动,这都是可以谅解的;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而有意去做违心的事,(而且是颠倒黑白、缺德坏良心的事)那是决不能容忍的。

记得马克思在一篇文章中说过:“谁要是为了名利的恶魔所诱惑,他就不能保持清醒的理智。”

法慧,我认为,你现在正是这样,你纯粹是“因为名利的恶魔所诱惑”,所以才去干那样的傻事。

你信上大颜不惭地说什么你是“现实主义者”,说我的“应变能力”不如你。你这是“应变能力”吗?你为了自己出名,让人注意你,就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这是投机钻营,说重了就是出卖你的灵魂!

法慧,我劝你不要那样做!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如果刚开始写,赶快打住。如果写完了,要赶快烧掉。说什么也不能做那种坏良心的事!

立即回信答复我!

切切!

                                                   雁琳恳求

                                                  于97日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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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6/2 8:27:00 [只看该作者]

雁琳头脑更清醒,

法慧可是在发晕,

紧急时刻要来到,

只看法慧听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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