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卢法慧致肖雁琳
最高指示
人民解放军应该是一个大学校。
备战备荒为人民。
雁琳:
我参军有望了!
前天晚上在大队召开的征兵会议上,我踊跃报了名。昨天又是背着祖母、母亲悄悄去公社征兵办公室跑了一趟。我自称有美术专长,并把我在学校临摹的华三川的《白毛女》和刘继卣的《穷棒子扭转乾坤》共有一百多幅连环画拿给他们看。带兵的一看就热了。当即就记下了我的名字、住址、家庭成份和社会关系等。并嘱咐我在家等候通知,以便去Y城体检。
今天一早,公社武装部的曹干事专程来我家通知我去体检。上午九点,我急急忙忙赶到县征兵办公室,带兵的首长,一个鬓发斑白的人(别人称他为政委)接待了我,对我非常热情。先是询问我本人情况及家庭社会关系等,又饶有兴致地看了我带去的画幅,大加赞赏,随后派一名参谋带我去体检站查体。整个过程也很顺利,除了眼睛有点近视,别的无可挑剔。首长们很高兴,言语间露出“在连队当一名文书”的话。并关照我入伍时把本村的村史和贫下中农的苦难家史带上,以备将来在连队编写教材或举办阶级教育展览之用。临回来,那老政委紧握着我的手说:“其它没有什么问题了,只差政审一关了。在家好好地等通知就行了!”一路上,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由地放声歌唱。
唯有我的祖母母亲两位老人一关不好通过。我打算采取先斩后奏,或临斩急奏的办法,像我哥当年那样,换上军装了再去禀报她们,生米做成熟饭了想留也留不住,那样难过也就一次,既是告知也是告别,一次都有了。
打城里回来,我又专门到了你家,将准备参军的事告知了你的父母。你爸爸很高兴,你妈略显不悦,但也不好当面反对。我便给她细讲:对我来说,除了参军入伍,我没有任何别的出路……,后来她也算同意了。送我出门时她又说:“我原想让你去新疆跟雁琳一块生活的,可现在也不怎么现实。唉,算了算了,随你的便吧!”
总之,看来,我当兵的事几乎已成定局。万事具备,只等通知了。
此刻,我似乎看到军营里列队操练的士兵,似乎听到清脆嘹亮的军号声,那整齐划一的步伐,那迎风招展的军旗,那铿锵宏亮的号令,多么令人神往,又是多么地令人陶醉!
兴许下一封信就是从某个军营寄给你!
琳,你替我高兴吗?为我祝福吧!
阿门!
法慧
1969年11月23日夜
053、卢法慧致肖雁琳
雁琳:
空欢喜一场,我的参军梦又破灭了。
原因是在政审关卡壳了。主要是两条:一是受我哥的连累。我哥原本是徐州6057部队政治部干事(正连级),“三支两军”中积极能干,态度鲜明。部队首长也支持他,多次被评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支左模范”等,到这里演讲,到那里做报告,红得发紫。前不久,王效禹一倒台,像我哥这样的“支左模范”倒落了个骑虎难下的境地。若是机灵人,写个检查认个错儿也就完了。可我哥偏是那种宁折不弯的刚强人,大不了解甲归田!想不到部队的对立派得势后乘机推他一把,落井下石,被罢免回家不说,还要进一步清算他的“罪行”。这不,哥哥一倒霉,我这作弟弟的马上就受株连了。
另一条更荒唐:那便是我与你的恋爱关系,也成了他们的借口。他们说你是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女儿,我与你恋爱,将来就是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女婿。尽管我们的关系没有得到任何法律手续的确认,尽管社会关系一栏中从没注明“恋爱对象”也在可审查之列,可我倒率先受到这不该株连的株连。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呀!
今上午,我得到消息后火速赶到县征兵办公室诘问那位带兵的首长,那位老政委也是爱莫能助。他说,政审关是你们地方上的事,他们也毫无办法,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气,一再安慰我好好钻研美术。
这就是我一场参军梦的最终结局。
我恼怒,我愤慨!这是他*的什么鸟政策!
去他*的!全当是一场梦,过去就算了,不再想它了。
好久不见你的来信,近期心情怎么样?
盼复!并祝
快乐!
法慧
1969年12月15日
054、肖雁琳致卢法慧
(注:此信是写在一张用过的粗糙的包装纸上)
法慧:
11月15日、11月23日和12月15日三信均已收悉。
对于你参军梦的初起一直到破灭,这些全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哥哥的事且不去说,单就我家对你的连累就足够让你吃尽苦头。
现在,我们还没有结合,你就被“株连”了,以后这类事情多着呢。因此,我还要再一次劝你:为你自己着想,为你的将来负责,咱们最好还是分手吧!现在为时还不算太晚,后悔药也不用多吃。如仍执迷不悟的话,你的美好前程将会完全葬送。到那时,你就悔之迟矣!
再三思!
雁琳匆草
1970年元月5日
055、卢法慧致肖雁琳
最新指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
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
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雁琳:
我欣喜万分地从邮递员手中接到你的来信,展读之后,我的心又惊了。三个多月不见你的信,好容易盼来一信,就那么硬帮帮的三言两语。你就真的无话么?我们毕竟是真诚相爱的,难道昔日的挚情你就完全淡忘了么?我对你的思念、眷恋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回报,换位想一想,你不感到寒心吗?
有句古言:“日近日亲,日远日疏”。我们分隔两地相距万里之遥,生活境遇不同,通信不便,长此下去,莫非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会越来越疏远吗?
前不久,邻村一位打乌鲁木齐来的人,说你在那里已订了婚,先说是一连长。后来又说是一大学毕业生,甚至连工资多少都说得确凿无疑。一时间,村上舆论哗然,有讥讽的,有嘲笑的,有挖苦的,也有假惺惺可怜我的,更可气的是有几个好心的婶子大娘竟私下串通,为我物色新的“佳偶”了,惟恐我因为这边“被人家蹬了”,一时想不开,得了相思病或是去寻短见什么的……哎呀,弄得满城风雨,叫我有口难辩,有脸也无法见人了。
从你给你妈的信中看出:上一年,你只干了50个工日,每个工值六角,你的全部劳动所得就只有30元钱。30元够做什么的?你给我的信中说生活那么清苦,常以土豆做主食,舍不得炒菜。何必那么苛刻?
我看,你还是回来吧。且不说那里的艰苦,就说你我的年龄,新年一过,就是二十二三的人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规律,我们何必违背自然规律行事?谋取职业,也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事情。我们总不能长久地分居两地,永远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吧!再说,你只要一回来,(即使不马上结婚)那些令人讨厌的婆婆嘴总算给堵住了。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那些闲言碎语,尤其是对你的恶意诽谤更令我无法忍受。
那天我去你家,因为你不听你妈的话,把你妈都气哭了。且不说为我,就看在你妈的面上,你也该及早返回。你若是仗着你的“牛”性子,绠拉不回,那样对你对我对你父母都不会有什么好处。你早回来一天,就少受一天的苦,你们家就早一日团圆,我也早一天得到安慰。日间草成一首“风流恨”,抄录如下以表我心:
古来才子自风情,
金樽玉腕伴功名。
娇燕一去不回返,
空余旷夫嗟呀声。
另有仿弹词胡诌四句:
冷清清沿街走不尽月光树影,
孤单单挨门找不出情近心同。
狠狠心西北诅咒你情薄意浅,
跺跺脚上下谁念我孤苦伶仃?
最后,遥祝你春节快乐!
孤独者:法慧
1970年元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