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嘉峪关
————氮肥厂今何在?
秋风吹不尽,总有关山情。从酒泉到嘉峪关,东西连片,城区建设方兴来艾。道路两边绿树环翠,市区环境优美整洁。成为一座新型的工业、旅游城市。成为新亚欧大陆桥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始建于明代洪武年(公元1372年)的嘉峪关长城,南接祁连、北抵黑山、西望大漠,是雄踞西陲的“天下雄关”。我们登上城关楼东眺,就能看到当年我们亲手建设的氮肥厂,和相邻的水泥厂。
那是1967年5月,我们连队从花城湖调来嘉峪关,与兄弟连队一起建氮肥厂。首次走出戈壁滩,进入城市搞基建工程,大家精神振奋,斗志昂扬。正如当时的板报诗所写:“支起帐篷安个窝,头顶烈日猛干活。不怕艰苦多流汗,誓叫工厂起荒坡”。那时,农建师已被军管。我们既要以超强度的体力劳动搞施工,还要在军代表的带领下,早请示,晚汇报,揭批阶级敌人,搞的人人自危,一直到工厂建成,折腾未断。。。。。。
现在,我们看到的氮肥厂却是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经询问才知道:氮肥厂早已破产,改制为“嘉峪关玻璃制品厂”,后又破产了。当年我们盖得房子大多倒掉了;只有北面一栋旧房子从在泥皮斑驳的山墙上,还留有文革时红色标语的痕迹。
氮肥厂完了,我们心存苦涩。直面这片浸透了自己血汗与青春的热土,无限的眷恋久久萦绕着当年的建设者。
展望西域,秋色正浓。嘉峪关内外到处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和奋进的活力。千里古丝绸之路正通往更加辉煌的明天。
七、生地湾
—————还是生地的常家岗
嘉峪关氮肥厂工程竣工后,在1968年8月初,我们又被调往生地湾农七团建房、挖渠。
连队从酒泉,经金塔向西北转到一个叫常家岗的地方驻札。周围全是风蚀盐碱滩与灰褐色的沙土,是名符其实的生荒地.
我们开始在生荒地上铲土备料,打土坯盖房子.挖渠排碱,为团场实施大面积开荒作准备.经过一年多艰苦奋战,一排排平房在荒滩上拔地而起;一条又长又宽能出地下水的排碱大渠出现在常家岗.......
40年后,我们重访旧地。车近金塔,看到公路两边堆满了鲜红的辣椒,在金色的秋阳下闪着眩目的光泽.县城里宽展整洁的道路、挺拔的行道树、装饰新颖的大小楼舍、空旷的航天城广场......扑面而来。
从金塔到生地湾新修的柏油公路平坦通畅.路两旁的胡杨、红柳摇曳着繁茂的枝叶,迎接来自远方的客人。我们依着车窗环顾着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淡蓝的天空,土黄的沙丘,灰褐的戈壁,翠绿的林带和条田。
在生地湾农场场部,我们与现任领导吕主任进行了交谈。听他介绍了农场及花城湖引水渠不成用等情况后,他让一位熟悉当地情况的司机小马,开车带我们去原连队驻地,及当年挖的大渠看看。
汽车沿着坎坷不平的土路,穿过枯草荒坡,从我们当年挖的大渠豁口处,进入了满是沙尘、碱渍的常家岗。
这里现有一两户放牧人家居住。我们挖的大渠,因地下水位下降不能排碱而废置;盖的房子大多倒掉了,只有后面一栋旧伙房和机井小屋倘存。周围聚成的沙堆犹如天然茔丘。风吹沙起,荒草萧瑟,给人一种满目荒凉的劫后感。
“文革时,这里来了很多知青开荒,因没水灌溉,压碱、种不成地,就撂荒了;后来知青回城了,这里的房子也空了,倒掉了”。开车来的小马说。
“开荒、开荒,越开越荒”当时大面积开荒,导致植被面积减少。土地不断沙化,生态环境更加恶劣,使广大知青深深感到付出的太多,却没有收获的希望,只能在失望中苦熬。听从命运的摆布,任由岁月蹉跎……..
直到1969年9月,一个惊喜的消息传到了生地湾。
八、 昌马河
———倒淌河水今又是、换了人间。
中国的地势西高东低,大江、长河都东流入海。而同是发源于青海高原的疏勒河(流经祁连山段,叫昌马河)却向西流去,是一条倒淌河。
昌马河落差大,峡谷高峻,非常适合修建水库电站。早在文革前。甘肃省就设有昌马水库工程局,并曾上马修建水库。由于历史的原因,只搞了部分前期工程就下马了。
1969年,甘肃省革委决定:昌马水库工程重新上马,并下文将原工程团二营五个连,一千多人正式调到昌马水库工程局,修建水库。
我们连队接到通知后,惊喜过望,能调出农建师,脱离一年到头苦干硬撑,饥寒难耐的困境,是广大知青最好的命运和前途。
随即,我们从生地湾赶到昌马河边。大家群情振奋,决心不辱使命,建好水库,并以诗明志:
昌马河
挟风裹雨出祁连,兴洪作波渺尘寰。
而今筑坝伏波涛,蓄水发电惠人间。
正在我们满怀美好的憧憬,厉兵秣马为建水库搞基础工程时,又奉命紧急出征,到昌马水库以北的戈壁滩上挖深沟,为“404”厂修建地下水线工程。大家在工期紧、作业难度大、施工条件差的情况下,冒严寒、顶风雪。刨镐、抡锨,甩开膀子大干,圆满完成了施工任务,打赢了到昌马工程局后的第一仗。
然而,征尘未尽横祸降临。1970年3月17日,兰州军区突然发出布告:昌马水库工程下马,对所有人员实行军事管制;并派军管、武装人员和玉门市的造反派头头,武斗干将为统领的大批“工宣队”进驻昌马。他们以林彪的“一号战备通令”为杀手锏,把当权者决策错误的罪过,强加到建设者的头上。把广大群众的正当诉求说成是“破坏归建”的罪行而大打出手。他们以整人为目的,搞人人过关,挑动群众斗群众。罗织罪名,先后审查批斗、关押、刑处,以及党纪、团纪,行政处分了上百人。其中,十七连有个女卫生员,对他们的倒行逆施,激愤不平而自杀身亡。魂归昌马河。
西流不返日滔滔,涛声犹歌女英豪。几十年后还有人以《昌马魂,战友泪》为题,在网上发帖子,纪念在昌马冤案中以死抗争的天津女知青。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虽然昌马水库工程被迫下马,人员被强制遗散到兵团各团场,但历史不容颠倒,社会总要进步。十年动乱后,拨乱反正,昌马冤案得以平反。
昌马河,倒流河水今又是,换了人间。在以人为本,科学发展的今天,我们又来到昌马河边。沿着当年进山的道路,从昌马乡驱车向北十几公里,就有一片烟波浩渺的高峡平湖出现在眼前。
我们当年的住房及山坡下的一切设施都被水淹没,已成了库底。湖边风景优美,将要开发成旅游景区。
地图上的昌马大坝,并非昌马水库大坝,而是一座挡水闸。我们在这里看到:滚滚碧涛沿着蜿蜒的疏勒河滩,流向了茫茫戈壁,深感兴修水利之迫切。古人有诗:
峡谷影蜿蜒,潜影阅古今。
何不挟风雨,与世作甘霖。
这不正是干旱的河西地区人民的千古夙愿吗!
当我们来到昌马水库大坝前,大有愰若隔世之感:当年一条铁锁桥连接两山的峡谷中,矗立起一座雄伟的拦河大坝,挡住了狂野、咆啸的昌马河水。高峻的峡谷中碧波荡漾,水库电站管理所的大楼前,横幅耀目。。。。。。
登临大坝,极目眺望,近水远山沧桑巨变。面对着这座现代化的水库电站,人们还能记的曾经为建设水库电站作过奉献和牺牲的人吗?
梦寐以求建电站,终因下马成梦幻。今日寻梦到昌马,写首歪诗作纪念:
陇原寻梦昌马河,高峡平湖冠嵯峨。
大漠长风忆当年,众志豪情战疏河。
当局作秀谙诡道,昌马冤狱逐逝波。
别梦犹思昌马魂,歧路还唱正道歌。
人间正道是沧海桑田,世道人心是科学发展。以前,昌马水库上马、下马纯粹是穷折腾;现在不折腾了,水库就建成了。只有长治久安,中华民族才振兴有望!
九、 黄羊河
———嬗变中的热土
1970年7月14日,昌马水库的人员被遗散。我们又被发配到兵团农二师十四团。到腾格里沙漠边缘的黄羊河垦区埋头种地。苦干十年,成为军垦战线的生力军。春种夏管,秋收冬耕与黄羊河这片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兵团成立后,盲目大面积开荒,破坏了生态平衡。“以粮为纲”广种薄收的单一生产模式。使农业生产严重滞后,经济陷入困境。
把广大知青作为长期“再教育”的对象,与“活着建河西,死了埋戈壁”的极左管理模式,使他们的生存状态不断恶化。
1978年12月,云南兵团的知青首先发难。打出了“不回城,我宁死”的旗号;天津等城市也亮出“知青不回城,社会不安宁”的横标。从而撬开了知青返城的的铁门。
1980年前后,我们也随着返城大潮回到久别的城市。
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违背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中国知青运动早已烟消云散。我们这些老知青,也早成了社会的边缘人。但是,强烈的知青情结,使我们重又踏上这片正在嬗变的热土——黄羊河。
九月的黄羊河,艳阳普照,万亩葡萄园流金溢彩,一派生机勃勃的丰收景象。掩映在绿色林带中的场部大道,和周边的楼房、商店、广场、宾馆。。。。。。令人目不暇接。
趁机,我们去看望了留守的老知青。交谈中了解到:黄羊河农场现已发展成为农工商并举,产、加、销、一体化的企业集团。年营业收入一亿多元,实现利税1200多万元,职工人均年收入6500元以上。公司社会地位不断提高。
我们为黄羊河的巨大变化欢欣鼓舞。在场部广场上树立的图腾柱上铭刻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一批来自天津、青岛、济南、淄博、西安、兰州等地的青年,在‘上山下乡,支援边疆’的召唤下,奔赴黄羊河。他们没有被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而击倒,成为农场建设的生力军,同时将城市文明之风吹到了垦区。从此,农垦人添了几份执著,几份生机,几份智慧”。
这里的人们还记着我们这拨人。谢谢!
后 记
河西寻梦意若何?前事为训受益多。
创业维艰选对路,后辈践行勿蹉跎。
(征求意见稿)
2009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