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
有几个老猎人向梁站反映:那两个山洞中稍大的洞中有很多羊骨,好像还排列得非常整齐──梁站来了好奇心,带上苟红,叫上贺成林和副场长去看一看。
这个大洞的洞口并不开阔,约有两扇门宽,但洞里比较幽深。走了约五十米后,洞口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大厅”,足有两百平方米宽。
借着火把和电筒的光线,梁站等x四个人一下子惊呆了──在“大厅”稍高的东北角,有一大堆羊角。定睛细看,所有的羊骨一圈一圈地成扇形地围绕着一具最大的羊骨。所有羊骨的头朝着牛羊圈方向──它们圆寂的时间不同,但圆寂时的姿态完全相同!
贺成林哭了,手指着那具最大x的羊骨道:“那一定是黑旋风……”
梁站也哭了,吩咐道:“成林,你们马上组织人把两个洞口用条石水泥堵了,要舍得花钱堵牢实,再立一块碑──黑旋风之墓!”
“是。”副场长呜咽道,“我负责这件事……”
“别慌!”梁站改口道,“别忙着立碑,先把两个洞口堵了,但到时候能折脱。等程颖回来,一切听她的吩咐。你们知道吗?当年黑旋风为什么要带着这些羊离开我们?程颖回重庆去了,再也没有人给黑旋风梳理长毛了,再也没有人给黑旋风送点心了呵……”
苟红突然想起了防修。那不顾一切,箭一般地从车窗飞跃而出,在地上连翻几个滚,爬起来就朝程颖跑去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苟红浑身一软,跪在地上,朝着这堆羊骨嚎啕大哭。
梁站等三人也双膝着地,满脸泪花,朝着这堆羊骨拜了又拜……
终于回到了老场部,苟红仍然有气无力,浑身绵软,倒在了床上。
“小红,”梁站关切地询问道,“是不是那洞里空气不好,你生病了?”
“不,我有点累,想躺一会。”苟红说。
梁站替她掖紧被角,叮嘱道:“你好好休息一会,我去给你煎燕麦饼。”
“去吧。我会吃很多。”苟红凄然一笑,好像累得这笑是给挤出来的。
苟红真的很累,是被一个声音逼迫得累──苟红,你难道连防修和黑旋风都不如吗?你那所谓的“自己的事业”就有那么重要吗……
当年,苟红从鸡冠石转队来到贺家坪时就发现,每次去牛羊圈,程颖就会给黑旋风送去点心,就会用自己的梳子给黑旋风梳理长毛。苟红总是在心头嘲笑程颖太傻,光是黑旋风那身骚臭就令人窒息,能给它们添料加水就不错了!
知青调动回城时,苟红记得很清楚,临别贺家坪的前一天,程颖最后一次给黑旋风送去点心,最后一次给黑旋风梳理长毛。当时,郑楷极不耐烦,没有陪着程颖坚持到最后。也许就在那一刻,上天已经昭示了所有的结局。
是的,程颖和郑楷的爱早就死了!不管多么地度日如年,程颖没有放弃,为自己的爱,同时也为郑楷的错坚持到了最后,坚持到了她被郑楷玩弄手段而抛弃的那一天。
是的,程颖的努力,程颖的期待,程颖的忍耐都是徒劳。她和别的离婚者没有什么不同,但确确实实地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她问心无愧,无怨无悔!
所以,她平和,她淡定,她从容,走着她想走的路,干着她愿意干的事;心无旁骛,脸上总是那份恬淡的,傻乎乎的微笑……
苟红为了明年春天和梁站离婚已经不露声色地做下了很多铺垫,可以说做得非常成功,甚至成功地化解去了梁站对程涛夫妇的怨恨。但是,今天她不得不问自己──苟红,你抛弃了你的丈夫,你的那么疼爱你的丈夫,你能问心无愧,无怨无悔吗?!
苟红哭了,又一次嚎啕痛哭,用被子蒙住头,哭得比在那山洞里时还要厉害……终于苟红的这场伤心渐渐地演变成了一份痛苦,一份面临艰难抉择的痛苦!
父亲的种种劝告一个一个地来到苟红的心间,又一个一个地慢慢退下。所有的劝告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假如我和梁站离了婚,梁站和程颖依然是兄妹,那么会出现什么后果?
首先是梁站会忌恨他的亲生父母,认为是他们的横加干涉才迫使我不得不和梁站离婚。那么,梁站会再一次带着孩子们离开沈家,永远不会再和他亲生父母相认……
只这一条就吓住了苟红!不能,绝对不能出现这种后果!我苟红岂不成了罪人,还有何面目来这贺家坪,将来怎么面对耘耘和芳芳……
苟红发现自己以前的计划是完全错误的,绝对不可以先和梁站离婚,再撮合梁站和程颖相爱,那样会节外生枝地出现恶果!如果能有什么办法使梁站和程颖先爱上,他再和梁站离婚,那就万无一失了。而且,她成了被抛弃的对象,方方面面都好说,也能得到更多的照顾。可要让梁站去爱程颖或者程颖来“偷”梁站,几乎都是要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呵!
这时,梁站弄好了晚饭,燕麦饼、酸菜汤、红烧肉、凉拌三丝、素炒白菜,都是苟红喜欢的菜肴。面对丈夫对自己的疼爱,苟红又动摇了,什么都懒得去想了。
亲亲热热地吃了这晚饭,夫妻俩携挽着沿小公路漫步。梁站突然问道:“小红,你今天那么难受是因为什么?”
苟红老实答道:“我想起了防修从车窗飞跃而出,连翻几个滚跑去小颖身边的情景。”
“唉,”梁站叹道,“我也想起了那个场面。小颖快回来了我母亲给你说过没有,小颖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母亲没有说过。”苟红回答得非常果断。
梁站没有再问,苟红也不想再谈。她如果想让位于程颖,那些相关情况就是她的“杀手锏”,反之就决不能让梁站知道!
丈夫始终牵挂着他那个妹妹,或者说她这个妻子在丈夫的心中永远比不了他的妹妹!这是苟红自嫁给丈夫以来最不能说,最不能释怀的,又是最应该给与理解的。
今天,这种复杂的情绪突然刺激出了苟红的另一种灵感──我为什么非要和他离婚,非要让位于程颖?我不可以让苟华来办公司,我当幕后吗?那样,我有沈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又手握总裁大权,不是更加有利吗?
苟红的心定了,不再摇摆,甚而又生出当年那种不服输的“一半劲头”──梁神经,我并不比程颖差,我也会坚持,我也能坚持,直到把我们的婚姻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