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房门,就被大狗们围住了,老姜炮弯下腰拍着大黄狗说:“你和黑子好好看家,不许乱跑啊!去吧!”
那大黄狗可真听话,边舍不得地回头看着老姜炮,边向老草房子走去。
我们都上路了,只有那黄白花狗和黑白花狗紧跟着我们前后地跑着,大黑狗和大黄狗真的不过来,却在家门口向我们汪汪地叫着。
王文涛看这情景开玩笑地说:“姜……噢,老姜大哥,您看,它们给您提抗议呐,说为什么不带它们出来玩呢。”
我说:“不对,它们是在欢送我们呢,是祝福我们马到成功,多打些猎物,回来好给它们改善生活啊。”
老姜炮也笑笑说:“你们说得都对,‘大黄’啊,它是在提抗议。因为它个子最大,只有去打野猪和黑瞎子时才用得上它,平时可是个看家的好手。‘大黑子’是在欢送我们呢,叫我们多打野物,好喂它那些崽子啊。”
“哈哈,哈……”
“……”
我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雪地反射的刺眼强光,抬头远眺着。这时才注意到我们已站在了冰雪包围着的世界里。天,并没下雪,可是所有的树枝上、沟边的杂草上都结满了松树叶似的针状冰花,连树干上都结满了白霜,这与下雪天是完全不同的,再大的雪也只能盖在树枝上面、草叶上面,是不会包裹住整个枝条的。绽蓝的天空下,已没有了枯枝和嫩条的区分,整个的山川树木都被洁白的冰雪银装素裹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雾凇”景象。
这是在生产队无法欣赏的景象。刚建生产队时,都没有绿化的概念,所以到现在生产队的大小道路与家家的住房前后,都没有什么树木。生产队就是在一大片平坦的耕地中间盖上的一排排的房子而已。那里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色啊?
在阳光的照射下这水晶宫般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半点的杂色,就连我们头顶上的峭壁也被冰霜染成雪白了,多么令人陶醉的美丽景色啊!
我们穿过树林,眼下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着的南北方向的条形盆地,东西最宽处能有两、三里距离,两边的群山虽然不算太高,却是起伏连绵。白雪覆盖的平川里一条弯曲的玉带,时宽时窄、时隐时显地由南向北延伸着,那就是大索伦河,它沿着山势的弯转曲折着,河、泡相连地蜿蜒在这完达山的深山谷地之中。河两岸是比较宽阔的草甸子,上面错落地分布着大大小小、像是银色海洋中的涌起的朵朵浪花一般的丛林。蔚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的云,刺眼的太阳斜挂在东南的山顶上,散发着似乎被冻结起来的强烈寒光。虽然没有风,周围的空气却刺骨地严寒,口中的哈气已使皮帽的前脸和护耳的细毛上结满了白霜。
我们一路说笑着,顺着一条已经把雪踩实了的小道走到了山下。一个闪着银光的大河湾展现在眼前,河边的冰面上露出两根二十多公分粗的短木桩,上面捆着两根碗口粗的木杆子搭在岸上,一排两寸多厚的木板用粗铁丝横着捆绑在木杆上。河面上有好几处已被刨成了冰洞,有的冰洞里已经被积雪添满,靠近岸边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冰块堆积在一起……噢,我马上想到了,这就是老姜炮取得生活用水之处吧。
从上路开始,我着实地感觉到脚下皮靰鞡的温暖和轻松,走在光滑的冰面上就更觉得这皮靰鞡不一般了,它并不像棉胶鞋那样打滑。由于我们穿着靰鞡鞋已经走了二百多米的路面,脚的温热和汗气已经使那硬邦邦的皮壳柔软了。这靰鞡鞋是越走越顺脚,原以为那硬硬的皮壳会像木屐一样的铁板,现在却能随脚而弯。鞋里絮的并不很厚的靰鞡草当真是又保暖又舒服,这才真正晓得,靰鞡草果然不愧是东北三宝之一啊。
我们沿着河道向北走着,又跨过几片小树棵子,进入了一片不小的丛林之中,这里也有一些高大的杨树和白桦,还有柞树和榆树。但是并不茂密,而且不是树杈子又多又零乱,就是有树洞的,都是些不成材的树。在这树丛中却能看到被雪覆盖着的一个个脸盆大小的树墩子,看来这里以前一定是一片非常茂密的大树林呢,成材的树木已经被人砍伐,运走了,或是破成板材做了家具、或是破成木方子盖房子去了……
老姜炮带着我们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两条大狗也都跑到他近前了,老姜炮看了看地下的足迹,对我们说:“过来看吧,这就是山跳儿经常走的道儿。”
我俩听说发现了野兔子,非常兴奋地围了过来,看到前面的雪地上有一溜被什么动物踩踏过,有时比较直有时则是弯弯曲曲地向树林里延伸过去,上面重叠着相同足迹的,也就有十多公分宽、六七公分深的浅沟儿。奥,这就是野兔子走过的道儿啊。
老姜炮说:“一般来说,山跳儿活动时总是爱走老道儿的,有时是一支山跳儿往复经过这里,有时其他的山跳儿也走这条道儿。你们看,这雪地已经被踩成了一道沟,说明这是一条老道儿了。再看这脚印,前尖儿的雪是松软的,早晨新落的霜花也被脚印踩平了,说明是新印,刚刚有一只五、六斤的大山跳向北走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