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你能将死人说活,将鞭炮说成导弹。”祁雅青似信非信地说。
“你不相信我的分析?我敢断言,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告别烟尘弥漫的茅屋,成为象这样房屋的主人。”陈晓阳一语双关地说。
“陈晓阳,你大概日思夜想告别那如豆的煤油灯,坐在灯光辉煌的办公室里来。”祁雅青反应之快,用语以刻薄,真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你看看,我好心没得好报,良好的祝愿,得到的是无情的挖苦。”陈晓阳摇了摇头说。
“我挖苦你,还是你挖苦我?我看你对招工走火入魔了。不妨将你的‘青山伴我闲读书’一联改为‘青山伴我喜招工’为好。”祁雅青说完后得意一笑。
“对了,将‘毛竹迎君乐耕地’一联改为‘毛竹送君乐回城’不是更好嘛!”坐在一旁好长时间都没说话的郑林生,此时竟与祁雅青一唱一和。
“两掌难抵四拳,我承愿甘拜下风了。不过还得感谢你俩,记得在下的对联。”陈晓阳笑着为自己找台阶下了。
“哟!三十夜晚的月亮能有几次?想不到你也有认输的时候?”祁雅青真有点“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味道。
“我认什么输?凭什么说我输了?如果不服气的话,我们就打一赌好不好?”陈晓阳被祁雅青几句话冲得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不好!不跟你赌!”祁雅青断然拒绝了陈晓阳的提议,“谁敢跟你打赌?动不动就用脑袋来当保,我们又不想当杀人犯!到时候有人哭天喊地找我们要人,我们怎么办?”祁雅青说完后,看了李春玲一眼,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祁雅青不但不同意陈晓阳的提议,反而借机揭他的短。陈晓阳跟别人打赌时,总是说输了我就将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这种赌注听起来大得惊人,但实际上却不值一文。试想一下,陈晓阳输了,谁又去砍他的头?他输了的话,连一根汗毛都没损失。陈晓阳过去常常用这种近似无赖的手法,左右逢源,无论胜败输赢,别人都奈何不了他。他这一招曾使好多人上当受骗。祁雅青太了解他了,才不上他的当!
“这一次我不赌脑袋,赌东西如何?”陈晓阳为了证明自己的看法与分析的正确性,为了证明自己的的确确出于一片好心,愿意改变方式将这个赌打下去。
“到时候,你耍赖不认帐,不给又怎么办?”祁雅青的心眼特别多。
“这好办,你怕日后口说无凭,我俩立字为据如何?”陈晓阳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那好,你就起个草吧!”祁雅青放宽了政策。
正当陈晓阳准备起草打赌的条约时,祁雅青要李春玲来当证明人。她想利用李春玲来制约陈晓阳。她知道,在打赌的事上就算有白纸黑字为证,陈晓阳也能找出种种借口与理由来一个一推六二五。李春玲是一个老实人,只有利用这个老实人的特殊身份,才能制约陈晓阳。祁雅青就是祁雅青,这种鬼点子只有她才能想得出来。
陈晓阳立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提出要郑林生也来当证明人。陈晓阳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原以为郑林生会借故推辞的,这样李春玲就有借口和理由不介入进来了。只要李春玲不介入进来,陈晓阳就无后顾之忧了,到时想怎样就怎样。没想到郑林生竟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看来,他俩的磨合期已经过去了。郑林生已经完全被祁雅青同化了。
李春玲对于陈晓阳与祁雅青玩的这类把戏早就司空见惯了,根本不当一回事,也没留任何心眼,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下来了。
条 约
一九七O年十月十日下午四时四十五分在郑林生家,祁雅青与陈晓阳相赌:要是在两年之内,如果祁雅青没进工厂,陈晓阳则无条件地付给祁雅青人民币贰拾元和毛毯壹床。反之,亦然。
此件各保管一分。签此条约时,郑林生和李春玲在场,并愿为证人。
立约人:陈晓阳 祁雅青
证明人:李春玲 郑林生
为了郑重其事,立约人和证明人都在条约上亲笔签下自己的大名。五人中,只有邓西北置身度外。但等到条约签订完了以后,邓西北却提了一个很重要的建议。他建议要么将条约签订的时间提前一天,要么延后一开。他的理由很充分,历史上国共两党重庆谈判后签订的双十协定是不算数的。他解释后笑着说:“如果你们不是在讲《西游记》的话,就不要用双十这个时间。你们的条约你们不可能在签订之时就准备不算数的?我建议你们把时间改为十月九日,‘十·九’持久,‘十·九条约’不就成了‘持久条约’?到时候谁也不好说《西游记》了。”
祁雅青准备将写好的条约毁掉重写。陈晓阳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将条约中的“十”字改成“九”字就可以了,而且也好改,不影响美观也不影响效力。
祁雅青却不干。她说任何一个条约要保持她的公正性与严肃性,涂改后的条约就显得太随意不严肃了。到时候有人搬出涂改无效这一法则来,怎么办?她的矛头仍旧是对准陈晓阳。
“有条约为证,又有证人签名,到时候谁想赖帐都不行!十字改成九字对条约的约束力没有任何影响,你就不要吹毛求疵了。”陈晓阳反过来将祁雅青说了一通。
“看来我不让一点步,你不把面子挣回去是不罢休的。只有你保证不反悔,条约不重写也行。”祁雅青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了好了,现在是皆大欢喜了。我们也该去火车站了。”李春玲象小学生造句一样,连说了几个“了”字。
陈晓阳一行三人谢绝了祁雅青的挽留,到病床前向郑林生的母亲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后就告辞了。
手电光划破了漆黑的夜幕,下了火车后,陈晓阳、李春玲和邓西北急急忙忙往青山洞赶。走夜路回青山洞,现在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刚下农村那阵子,晚上他们几乎不敢外出。他们大白天走田间小路都感到有些吃力,谁还敢晚上去自找苦吃。今非昔比,到哪山唱哪山的歌,不敢走夜路怎么叫农民伯伯?人们要想生存于社会,就得适应社会,要想在大自然中得到收获与乐趣,就得适应大自然。
路过伍家坪时,西北执意要陈晓阳与李春玲进屋稍作休息,以便自己捉一只鸡,权当对陈晓阳应征对联的奖励。陈晓阳推辞说,这么晚了弄得鸡飞狗叫的,不知底细的人不把我当偷鸡贼,那才怪呢!
西北觉得陈晓阳说得有道理,于是就告诉陈晓阳自己改日登门道谢。分手时,西北见陈晓阳与李春玲没带手电筒,便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陈晓阳。陈晓阳不但没接,反而笑着说:“美人之物,我怎能夺爱!”
“老三,你不要乱讲《西游记》。”邓西北嘱咐了一句。
“我不乱讲《西游记》可以,但你却要演好《西厢记》。”陈晓阳笑着离开了伍家坪的碾米场。
回毛竹山的路上,李春玲向陈晓阳发问:“你刚才与西北打什么哑谜?在芝城上船后,你与西北也在打哑谜?”
李春玲观察事物非常仔细,而且能将观察到的情况藏在心里不轻易流露出来。只有当她与陈晓阳两人在一起时,才说出来求证。
“西北刚才递给我的是一个女式手电筒。西北这么一个大个子,用女式手电筒你不觉得奇怪?联系到他在船上看《腰痛的预防与诊断》一书,你不觉得他在演《西厢记》?”陈晓阳将心中的疑团全翻了出来。
“你呀,学文的人就喜欢联想,喜欢浪漫!”李春玲象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西北一再要你莫乱讲《西游记》。这件事只能我俩知道就算了,没有定下来的事千万别告诉亚胜。”
“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但亚胜迟早会知道的。他是一个精怪,只要有蛛丝马迹,就会明白一切。”陈晓阳仍然认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只要不是我们说的,谁知道都与我们无关,这样不影响西北与我们的往来。”李春玲非常看重什么事从自己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