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小说：青山洞里学耕田

以下是引用青山居士在2011-8-30 19:40:00的发言：
 

中午吃饭时，小许急急忙忙跑来告诉陈晓阳一个惊人的消息：县人保组限定陈晓阳在五月十六日，也就是明天去县人保组参加学习班。

现在到处都有新鲜名字出现，到处都有新鲜事出现。就拿这个人保组来说，她的全称是县革命委员会人民保卫组。她取代了过去政法三家：公安局，检察院，法院。政法三家变成了三位一体，这本身就不伦不类，不合法，但却行使执法的权力，你有什么办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新鲜事，你敢攻击，你敢不支持？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政治问题，立场问题，谁敢越雷池半步？

办学习班一说就更有来头了。她出自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办学习班是一个好办法，很多问题可以在那里得到解决。”自此以后，全国各种名目的学习班如雨春笋，不胜枚举。去县人保组办学习班，不是你办学习班，而是办你的学习班。这个办字也法力无边，有开办，督办，查办的意思，也有办案的意思。不用挑明，想用哪层意思就用哪层。用的人可以左右逢源，左右开弓，而被套上的人却左支右绌，左右为难。

小许告诉陈晓阳，说自己去海南岛运设备，成亚胜搭信来劝陈晓阳同去海南。陈晓阳摇了摇头，谢绝了小许的好意。尽管陈晓阳儿时的好友，现在已经是海南生产建设兵团某部团政委的王陵华写过好几封信要陈晓阳去海南。李春玲也觉得这个时候不便去海南。

小许见劝不动陈晓阳，只得走了。

下午收工回来，陈晓阳却发现李春玲煮了好多饭，便不理解地说：“今天晚上肯定会有人正式通知我的。我明天早上就走，你煮这么多饭，要吃好几天剩饭。”

“你呀！”李春玲摇了摇头，“你在其他事上那么聪明，在这件事上怎么这样傻，不煮多些饭，成亚胜他们来了吃什么？”

“他们会来？”陈晓阳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这么大的事，你没听他的劝告。小许回去肯定会告诉亚胜。亚胜哪有不恼火，不兴师问罪的。不但亚胜来，小妹，杨瞎子，西北老弟，小雅，文雅都会来。”李春玲说出了煮这么多饭的理由来。

果然，成亚胜、何先华、邓西北、杨显亮先后都来到了毛竹山。邓西北告诉陈晓阳说，本来小雅也要来的，因为文雅生病住在公社卫生院观察，小雅要照顾文雅所以来不了。西北也是在公社卫生院门口遇上成亚胜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成亚胜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我打算明天早上就走！”陈晓阳回答得很干脆。

“是去办学班，还是走别的地方去？”成亚胜立即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去办学习班，我还能走到什么地方去？”陈晓阳很平静地说。

“来，来来来，大家都饿了，边吃边谈，着什么急？”李春玲若无其事地说，“老队长刚才正式通知了陈晓阳，并送了一些干鳅鱼和鳝鱼，看到我这里这么多人，等下还要先林送一碗新鲜鱼过来。大家就可以弹铗有鱼了。”

“小李你也不劝劝他，还有心在这里说食无鱼？”成亚胜又朝李春玲开了一炮。

“不是我不劝他，劝他有什么用？我倒认为他不走是对的。我比谁都担心他，比谁都着急。但你走能走到什么地方去？走到哪里算安全？躲得了一时，又躲不了一世。老三又没犯什么法，也用不着东躲西藏的。”李春玲一面给大家倒酒，一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你俩不懂？正是由于老三没犯法，所以避其锋芒，时过境迁也就没人管这件事，这样不更好？”成亚胜坚持自己的看法。

“来，来来来，大家喝酒，边吃边谈。”陈晓阳带头举杯。一杯酒下肚后，陈晓阳心存忧患地说：“亚胜，你的说法也许有道理。但你想过没有，我一走，也许躲过了这一关，但却要连累更多的人。”

“我们才不怕连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成亚胜满不在乎地说。

陈晓阳听了成亚胜这句话后，心事重重地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亚胜，我一走，反而说明心中有鬼。我一走，不需要用任何侦破手段，就知道有人走漏了风声，或者说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了。哪些人知道这件事？哪个在我走之前来过毛竹山？这样一来。我连累的人还少吗？每次运动都要有靶子，我不当靶子，自然会抓其他人出来当靶子的，决不会无的放矢。搞空对空导弹，他们怎么好写汇报材料邀功请赏，这种事我们看得还少吗？我走了，不知道是刘晓阳还是王晓阳要来当替死鬼，顶替我来受罪。这种事我能干吗？有道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陈晓阳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使在坐的每一个人为之动容。

“来，老三，我敬你一杯。风萧萧兮易水寒。”邓西北举着酒杯，对着陈晓阳说，“看来易水桥下不光是春潮暖，还有易水寒。”邓西北没说出下一句：壮士一去不复还。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成亚胜见景生情，哼出了京剧《红灯记》中李玉和赴宴斗鸠山的一句唱词。

“西北、亚胜、你俩都言重了。我不是荆轲毫无刺秦皇之意，也无秦皇可剌。易水虽时暖时寒，但我还是会回来的。县人保组的人也决非鸠山，我现在也没‘脚镣手铐囚警传’。你们想一想，既然通知我自己去县人保组报到，这也说明了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就会来一个押解前往。还是李春玲说得好，要以平常心对待不平常事，把这次办学习班看成一次论文答辩。检验检验自己道悟得怎么样，禅又参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及格，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自己努力没有。来，喝酒，吃菜！李春玲知道你们要来为我饯行，饭也煮了好多。你们不能让她这几天都吃剩饭。”陈晓阳对问题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李春玲的比喻也还蛮有新意的。

以下是引用青山居士在2011-8-31 19:14:00的发言：
 

“怪了，老三与李春玲今天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怎么这样高度一致？”成亚胜话里还有责怪李春玲的意思。

“你才说得怪，老三与李春玲什么时候意见不一致过？”何先华纠正了成亚胜的说法。

正在这个时候，先林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新鲜鲇鱼。陈晓阳连声称谢后，并邀先林喝几杯。先林推辞说家里还有客人，就走了。

“来，大家动筷子！弹铗有鱼，是士大夫的享受。我们虽无铗可弹，但有犁有锄头可弹。谁叫我们是知青的！”陈晓阳知道大家心里不痛快，说话时仍故作幽默。

“老三说得对，大家动筷子呀！这又不是最后的晚餐！”杨显亮忍不住也劝起大家来。

“瞎子又没瞎说，又说了一句高水平的话。”成亚胜总改不了要攻击杨显亮的习惯。

“吉人自有天助，我相信瞎子的话！”邓西北一边动筷子，一边说，“不是我在讲《西游记》，若干年后，我们拜读老三的《青山洞里学耕田》时，肯定会读到今晚的描述。我们要对得起读者。我们要自己相信自己，要打起精神来，不要让老三把我们描述成死气沉沉，狼狈不堪的样子。”

“对，西北老弟说得对，我们要自己相信自己。连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还能相信我们？你们看，满桌的鱼，不就象征着劫后余生，年年有余。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陈晓阳用手中的筷子指桌上的鱼说，“我这里有一上联求对，谁对上了我自罚酒三杯。‘鳅短鳝长鲇阔口’，大家对呀！”陈晓阳的上联将桌上的鱼都写了进去。大家不得不佩服他的才思敏捷。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晓阳见无人应对事与愿违，就笑着说：“大概你们怕吃亏，谁也不愿让我沾光多喝酒，所以你们才不愿对。我后悔刚才没说，对出来后我们同饮酒三杯，这样你们就不吃亏，就皆大欢喜了！好了，我告诉你们，下联是‘螺圆龟扁蚌无头’。”说完后，陈晓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三，我真服了你，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当你是金圣叹？”成亚胜的心情还不如邓西北开朗。成亚胜话出有因，相传金圣叹在清政府搞“文字狱”时，被腰斩前，还与前来哭祭法场的儿子对对子。

“亚胜，你也不要讲《西游记》，老三的事哪有那么悲观。不过亚胜的话也提醒了我们，现在搞文字狱的也大有人在。老三在答辩时要冷静一些，免得给那些搞文字狱的人捞到稻草。”邓西北非常认同将学习班比喻为论文答辩。接着邓西北忿忿不平地说：“如果他们真的要搞文字狱那一套，那就证明了社会在倒退！我们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言行，与两报一刊的社论精神是一致的。为什么我们是错的，他们又是对的？我们参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因为我们响应了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如果说响应号召的人都错了，今后谁来响应号召？这不是在讲《西游记》？两报一刊自称是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喉舌。无产阶级司令部发出的声音都有错，那叫我们听谁的？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的象毛主席所说的那样，中央出了修正主义。这也不能怪我们这些不知情的学生。如果照现在这样整人的话，以后不管什么运动，大家都装聋作哑算了。”

邓西北的一番话，说到大家心坎上去了。大家就是这想的，只不过是谁也没说出来而已。人生的征途上有多少不能言明的暗礁，在等待扬帆远征的人鼓足勇气去征服它，去战胜它！

陈晓阳不想惊动任何人，天刚亮就准备起程。李春玲准备送他，也被拦住。他深情地说：“放心吧，我没事。”

陈晓阳不愿李春玲看到自己含泪的样子，说完后，开门就走。一出门，陈晓阳在李春玲面前强忍着的泪水，象决了堤的江水，再也堵不住了。因为他看见在晨风中，在晒谷坪上站着老队长、德武爹、先富叔。他呜咽着说：“老队长、德武爹、先富叔，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害得您们睡不好觉，真过意不去。”

老队长轻轻地对陈晓阳说：“昨晚于书记和持山书记都来了，看见你屋里人多，就没进屋，他俩要我转告你，要相信群众相信党，要相信党的政策，要相信自己。你走吧，我们也不送你了。德武爹和先富比我来得还早。”

先富立即接过话来：“德武爹比我还要早。”

陈晓阳感激地说：“德武爹，让您老担心了。”

“小三，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人妒奇才，天理不容！我们等你回来。”德武爹摇了摇头说。

李春玲听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也走了出来。老队长强装笑脸地说：“春玲，我家里有一种蛮好的酒曲子，赶紧蒸一锅酒等小三回来。”李春玲自然知道老队长的良苦用心，点了点头说：“谢谢您们操心，这么早，您们都来了。”

陈晓阳也不愿多说什么，只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我走了！”

陈晓阳只能赶快走，再不走，不知会有多少人前来送行；再不走，不知会有多少人陪着流泪。

以下是引用青山居士在2011-9-3 20:55:00的发言：
 

当陈晓阳走进人保组后才知道参加学习班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也就是说，这次名为彻底肃清5·16分子反革命流毒的学习班是为陈晓阳一个人开办的。如果再说白一些，陈晓阳是5·16分子的嫌疑犯。陈晓阳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如果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那真不知道要连累谁。也许第一个受连累的人就是成亚胜。因为学习班的领导，人保组的徐副组长在开班仪式上反复强调，潇湘地区的走资派还在走，芝城的联动还在动。这两项罪名都不轻，谁只要沾上一项的边，不死也得脱层皮。如果两项都沾上了，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了。

成亚胜的父亲还在接受批判和审查，给他定上一个还在走的走资派，那是一二三的事。成亚胜自然称得上干部子弟。联动，不就是指干部子弟联合行动吗？想到这些，陈晓阳不寒而栗。如果自己听了成亚胜的劝说，无异将成亚胜推到风口浪尖上，说不定还要推下万丈深渊。自己根子正，苗子红，社会关系单纯，祖辈几代人都是受苦出身，亲朋戚友中找不出一个当官的，那怕是芝麻绿豆那样大的官，也找不出地富反坏分子。自从经历过地区阶级斗争展览馆展览示众的洗礼后，陈晓阳就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他才不怕这些。

徐副组长在学习班只是挂名的负责人，主要是显示领导重视。实际上管事的是杨卫革和一位姓王的刚从部队转业到人保组的年青人。

杨卫革同陈晓阳是老熟人。杨卫革就是当年进驻芝城一中的毛泽东思想工人宣传队队长杨友明。现在到处除了提倡“三忠于四无限”，还提倡唱忠字歌，跳忠字舞，挂忠字牌。杨友明改名为杨卫革正是顺应了这一潮流。

现在还有一个潮流，那就是早请示，晚汇报，早上要读毛主席语录，晚上也要读毛主席语录。上班的人，上班后，下班前都要读毛主席语录，读完后，还要挥动手里的毛主席语录本齐声高呼：“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在学习班上也是如此，每天早请示后，杨卫革就拿出有关文件来念一念，谈一谈自己的看法，讲一讲自己的体会，启发启发一下陈晓阳。前几天双方都显得比较平静，甚至很友好，也象个办学班的样子。第十天，杨卫革就动真格了。

早请示一完，杨卫革就来劲了：“陈晓阳，我们在这里陪了你整整九天了，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交待，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们希望通过学习班，你会逐步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危害性在哪里，从而主动交待自己的罪行，然而我们良好的愿望落空了。从今天起，我们要刺刀见红。你应该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今天你要老老实实交待你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罪行！”

陈晓阳见杨卫革来真的了，反而心中更平静。他仍旧按过去在学校的称呼，叫杨卫革为杨队长：“杨队长，这几天来，你都在和我谈心，交心。你说你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也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这种说法我非常赞同，认为杨队长在说真话，在说心里话。不理解，就是弄不明白，弄不明白就是受蒙蔽！你和我都是受蒙蔽的人，我们是同病相怜，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苦瓜。你还说，党的政策是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这些话，犹言在耳，我也从内心里感谢你的理解。我庆幸在这次学习班上遇上了良师益友。我很高兴，通过这次学习班，我的政治觉悟会空前高涨，思想水平会迅速提高，对两条路线斗争的认识会格外明确。正当我为在学习班取得这一点进步而感到欢欣鼓舞时，你刚才的一番话，象一盆冷水，浇凉了我心中刚刚激起的革命热情。”陈晓阳说完后，低着头，连声叹息。

“陈晓阳，你在胡扯什么？我刚才的话哪里说错了？”杨卫革觉得自己被陈晓阳耍了。

“前几天你还口口声声说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既然是无罪，你为什么又来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受蒙蔽有罪，你不也受了蒙蔽，你有不有罪？你不能把马列主义装在手电筒里，专照别人不照自己！前几天的认识问题一下子就变成了敌我矛盾，这个弯也转得太大太快了，你叫我怎么能适应。我搞不清你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意。如果已经由人民内部矛盾转化为敌我矛盾了，那还办什么学习班！”陈晓阳讲话时还注意分寸，保留了后一句：“干脆把学习班这一层遮羞布扯掉！”

“人民内部矛盾也可以转化为敌我矛盾，这是阶级斗争的基本常识。毛主席教导我们：‘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实质上是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政治大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广大革命人民群众和国民党反动派长期斗争的继续，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斗争的继续。’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毛主席的指示，我们坚决拥护，坚决照办。既然是阶级斗争，就是敌我矛盾。等待你的将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你想顽抗到底，那只有死路一条。”图穷匕首见，杨卫革找到一条毛主席语录作依椐，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杨队长，你昨天还说通过学习班，你我两人都能提高认识，而且说站队站错了没关系，站过来就是。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了等待我的将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难道这就是你的提高？你已经提高到了顽抗到底死路一条上。这种提高，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我就是不明白，我顽抗了什么？单刀直入，速战速决对你我都有好处，何必绕弯子。”陈晓阳见杨卫革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也摆开了一副决斗的架势。

“速战速决，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你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杨卫革欲擒故纵地说。

“速战速决，对你和我来说，都用不着浪费时间。你们是拿工资的人，旱涝保收，当然耗得起时间；我是挣工分的人，是靠工分吃饭，当然耗不起时间。速战速决，我的事有了结果，我也回我该去的地方，你们也可以办你们要办的事，这样对你，对我不是都有好处？”陈晓阳没想到在这里又谈论起“耗”字来了。他还是没把那一句，速战速决后，你就可以早一点邀功请赏的话说出来。

“我们也想速战速决。但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如果想利用速战速决，达到蒙混过关，这是行不通的！我们现在就是要深查狠挖，决不能让阶级敌人钻我们的空子。在芝城一中时，我们就是犯了速战速决的错误，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至今逍遥法外。至于你该回什么地方去，那就看你的态度如何？”杨卫革要吸取过去的教训，象已识破陈晓阳的阴谋似的。

“既然如此，你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吧，想怎样挖就怎样挖吧！锄头挖坏了，我替你们磨。在农村这两年别的没学会，磨锄头倒学会了。”陈晓阳装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以下是引用青山居士在2011-9-4 13:53:00的发言：
 

“陈晓阳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看你的态度就是有问题。”杨卫革急得用手指在敲桌子。

“杨队长，我就这个态度。你也别给我扣大帽子。毛主席教导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别人不争朝夕，我一个人争朝夕有什么用？真是船上人不着急，岸上人空着急。”陈晓阳用毛主席诗词“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来讽刺杨卫革。

“我看你别的不行，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诗词背得倒不少。”杨卫革见陈晓阳讽刺自己，也挖苦他几句。

“杨队长，你说对了。难道这也是态度问题？”陈晓阳不动声色地说。

“我看你这是打着红旗反红旗，象你这样的人，毛主席语录背得越多越反动。”杨卫革被陈晓阳的话和情态激怒了。

“你说我打着红旗反红旗，我反了什么，你说出来听听。我对你的讲话有不同看法，就是反红旗？你就代表红旗？笑话！你说我背毛主席语录是打着红旗反红旗，依照你的逻辑，我是在用毛主席语录反对毛主席语录？我刚才反对了哪一条毛主席语录？总不能说，你的话就是毛主席语录？光凭这一条，就可以判你个八年十年的！你还说毛主席语录知道得越多越反动？那么我倒要问问，你把毛主席语录看成了什么？看成香花，还是毒草？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不读毛主席的书，不知道毛主席语录的人反而正确，反而革命，就凭你这个观点，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地道道的反革命分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主持学习班？你有什么脸同我说话！”陈晓阳抓住杨卫革刚才词不达意的一句话，有意无限上纲上线。

“我刚才讲的话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歪曲好不好！”杨卫革急着为自己辩解。

“我什么时候歪曲你的原意？幸好还有小王同志在场。小王同志你讲一句公道话，主持一下正义，刚才的话，哪个对哪个错。”陈晓阳才不肯轻易放过杨卫革。

小王也被陈晓阳将军将得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毛主席教导我们，‘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我们会按政策办事的。”

“小王这样说，我还是能接受的。杨队长我俩打交道也不是头一回，说话不要有成见，不要带有色眼镜看人。不要老把自己当成诸葛亮，把别人看成阿斗。三分钱一斤的李子，谁不知道谁的底子。”陈晓阳拉一个，打一个的手法熟练得很。特别是最后一句芝城俚语，把杨卫革气得说不出话来。

按理说，杨卫革不应该领办学习班这件差事。那么多比他有办案经验的高手，对这次学习班，兵退三舍。就是他不知天高地厚，主动揽下这桩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他想得太简单，太天真，认为当年在芝城一中，陈晓阳不就败在他手下，不是乖乖地带头下农村？他认为这些都是他的功劳。他还想在这次学习班上再显身手，再立新功。在他看来，把陈晓阳定为芝城5·16分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几天来，杨卫革软硬兼施，办法想尽，而陈晓阳来个软磨硬抗，害得他急火攻心。看来，正如别人评价的那样，陈晓阳是茅屎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陈晓阳，刚才小王说过，我们一切都会按党的政策办。我们办学习班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在学习班的第一天，我们领导就说过潇湘地区走资派还在走，芝城的联动还在动。就这两个问题谈一谈你所知道的阶级斗争新动向。”杨卫革的态度一下子又退回到了前几天那样，开始采取迂回进攻的策略。

杨卫革的话虽然婉转了许多，但仍旧把调子定在阶级斗争上。陈晓阳明白，在这一重大问题上，目前双方是各执一词，没有调和的余地。李春玲的比喻，邓西北的提醒在无形之中给了陈晓阳的智慧。他既要与杨卫革针锋相对，又要绵里藏针。他笑着说：“走资派还在走，这句话很有意思。不在走的资本主义当权派怎么叫走资派呢？不走的资本主义当权派，要么睡了，要么病了，要么死了，那就成了睡资派，病资派，死资派。打死老虎是没有多大意义。武松打虎才是英雄，如果武松打猫的话，那算什么英雄？但话又说回来，现在不是提倡痛打落水狗吗？这些走资派如果被批臭批倒了，自然也走不了，也不叫走资派，应该叫过去的或者叫从前的，曾经是过的走资派。目前我在农村，对城里的斗批改不清楚，没有发言权。哪些走资派还在走，你们人保组知道得最清楚，最有发言权。至于芝城的联动还在动，我就更不清楚。我下农村之前，还没听说芝城也有联动这样的组织。这个组织什么时候成立的，我真的一无所知，今天，不是听杨队长在说，我还蒙在鼓里。”陈晓阳的话，象刀切豆腐两面光，想抓柄把也找不到。

“既然你同意我们的说法，那你就谈一谈一些具体的现象。”杨卫革这一次把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换成了具体现象。在他看来，这样的说法对陈晓阳来说容易接受。

“树欲静而风不止，阶级斗争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这是毛主席的教导。听从毛主席的教导，按毛主席的教导办事是对的，是正确的。刚才我说过，由于自己在农村战天斗地，对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我不能信口开河乱讲三千。”陈晓阳在打太极拳。

“你在农村里就没有同走资派联系过？”杨卫革这一次来了个单刀直入。

“没有！”陈晓阳毫不拖泥带水。

“我劝你还是多想想，仔细回忆回忆，别把话说死了，到时候不好收场。你说你不知道芝城有联动这样的组织。我告诉你，有不有这个组织，并不是看有没有这个名称的出现，这个形式的存在，而是看它的反动本质。只要思想上与联动一脉相承，臭味相投的，我们就要清查，就要抓出来示众，就要肃清其流毒！”杨卫革加重了语气，“比如反党乱军，鼓吹揪军内一小撮，攻击中央文革，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这样的组织，我在芝城时还没出现过，我也没见过。”陈晓阳很坦然地说。

“没见过，没出现过？我看你们《锷未残》就是芝城的联动，芝城的5·16分子。你必须老老实实交待自己的罪行！”杨卫革这一次是赤膊上阵。终于祭起了杀刀。

当杨卫革把话说白了，把纸糊的窗捅穿了，陈晓阳反而心里更有底。大不了他们给自己定上一个5·16分子，这年月，他什么分子的帽子没戴过？何况他的所作所为，下放前在阶级斗争展览馆里是定过性，做过结论的。现在为什么又翻了出来？陈晓阳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