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陈晓阳除了调调红油漆,弄弄毛笔外,又溜号了。唐秘书忍不住向于书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莫非请来了一个南郭先生?”于书记见过陈晓阳写的字,但对陈晓阳的举动也很不理解。中午,公社食堂开饭了,细心的唐秘书却发现陈晓阳没来,就悄悄地将这件事告诉于书记。于书记端着饭边吃边走:“我俩去看看,这个陈晓阳在搞什么名堂。”
一进礼堂,他俩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筷子一动也不动。只见陈晓阳站在事先搭好的桌子上,挥笔在墙上疾书:“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陈晓阳既没事先打格子,也没白描双勾线,而是成竹在胸!
陈晓阳的才华又一次震动了全公社。于书记无限感慨地说:“在《三国演义》中,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而这个陈晓阳竟在三两米饭的时间里,写好一首毛主席手迹的诗词,速度之快,字之形象神似,要不是亲眼所见,谁相信这是事实。怪不得他们都说他是歪才怪才,我看是一位奇才,这种人才,不要在我们手上埋没了。”
也许就是因为于书记的这一番感叹,再加上县人保组再也没来找过陈晓阳,秋后第一次招工的名单中就有陈晓阳。
这次招工的单位是地区铜矿,公社一共三个名额。陈晓阳高高兴兴地去芝城参加体检,却垂头散气地回到了毛竹山。
“怎么样?”当他跨进门时,李春玲满怀喜悦地迎接他。
陈晓阳却长叹一声:“完了,没希望,彻底完了!”接着他详细地讲了这次招工的全过程。当招工的人听说他就是陈晓阳时,竟然吃惊得不知所措。在招工人眼里,易江桥公社的领导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一点。细想一下,现在地区哪一个单位敢招陈晓阳,哪一个敢给他签发同意证?不过,无论是公社,还是陈晓阳本人都被告知,这次没被招走的原因是身体况状不合格:肝大一指。陈晓阳也就此事问过医生。医生说,凡爱好运动的人,基本上都存在运动生理性肝大。由于运动的缘故,胸肋上升,肝便可触及,这就是与人们说的肝大一指有相似之处,但这不是病。医生也认识陈晓阳,劝他不要去找招工的人说明情况。医生说:“招工的人只是说你身体不合符他们招工的条件,而没说你政审不合格,已经给你留有余地了,你也不要去自找麻烦。”
李春玲很理智地安慰说:“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好事多磨。通过这次招工,也说明了公社没把你打入另册。有初一,就有十五。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在过去,你连做梦都不会想到公社会推荐你。”李春玲三言两语把陈晓阳灰冷的心说得热乎了起来。
果然,事情真的就象李春玲说的那样,有初一,就有十五。
回来半个月了,米缸里的米只能够吃一天。按照李春玲的安排,陈晓阳今早要去伍家坪碾米。他轻轻地移步,悄悄地通过“一线天堑”,不想惊动李春玲。但李春玲还是醒了。她轻轻地提醒陈晓阳:“还早,天还没亮,你就想去找西北吹牛?”
“嘿嘿,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陈晓阳只得老实承认。
“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连你这点鬼把戏还有个看不透的。”李春玲开心地说。
“如果这次招工成功了,我走了,你怎么办?”陈晓阳乘机开起了玩笑。
“你走你的,我一个人生活还自在一些。”李春玲满不在乎地说。
“如果我到工厂后,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你敢?”李春玲睁大了双眼。突然觉得自己失口上当了,马上接着说,“你不要我,我还巴不得。谁还想赖着你不行?”李春玲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她知道,他俩虽没有海誓山盟,但却是一往情深。他俩的爱那才叫“山无陵,江水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想到了这里,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陈晓阳笑了笑,坐在床沿上用手抚摸着李春玲的秀发深情地说:“士别三日,当刮目想看,我看这个士得加上一个单人旁了。”
“这两个字不是可以通用吗?”李春玲好奇地发问。
“加上单人旁,就专指眼前的美女了。”说完后陈晓阳在李春玲前额上深深一吻。
“你呀,快去碾米,我再睡几分钟。”李春玲撒娇地推开了陈晓阳。
碾米的人不多,但伍家坪本生产队来轧棉花的人却不少,邓西北想先给陈晓阳碾米,但陈晓阳没同意。他不愿开后门,都是本大队的熟人,怕别人说闲话。反正有邓西北陪着吹牛,时间也好打发。好不容易轮到了陈晓阳,刚将谷子倒进碾米机里,突然看见了李春玲汗淋淋地跑了过来。她与邓西北点了点头,笑了笑,然后递过一张字条给陈晓阳,气喘吁吁地说:“唐秘书写了一个字条,要你去冷水滩参加体检。”
“陈晓阳,见字后速来公社。今天上午去冷水滩参加衡阳湘南机械厂招工体检。”字条上的字的确是唐秘书写的,而且落了他的大名。
“你还磨蹭什么,快把这件外衣换上。”李春玲连他换的衣服都带来了。她急忙又补充一句:“到公社办好手续后,到易江桥车站赶火车,要快,慢了可能赶不上火车了。”说完后,李春玲又将两块钱塞到他手里。她一切都为他准备妥了,连搭车的路线都替他想好了。
“那这米怎么办?”陈晓阳今天是懒人挑重担,担心李春玲挑不动。
“你赶快走,别管这么多了,争取时间要紧。活人难道被尿憋死?”李春玲急得想发脾气了。
“你赶快跑吧!挑不动还有我呢?你讲什么《西游记》,放着一个大活人也没看见。”邓西北跟着李春玲一道臭陈晓阳。陈晓阳再也没说什么,一溜烟似的往公社跑去。
“你怎么这时才来?”唐秘书既热情,又着急。唐秘书见他满头大汗,也没再责备他。
“我去伍家坪碾米去了。”陈晓阳解释了一句就忙着找水喝。
“介绍信我给你开好了,你去冷水滩红旗旅社找招工的。”唐秘书一看时间太紧,也没多说什么。
陈晓阳接过介绍信后,连一句谢谢的话都忘了说,撒腿就跑。就象当年参加地区中学生田径运动会跑四百米接力一样,接过接力棒就飞奔。那一次中学生运动会男子4×100接力是最后一个项目,当时一中与三中的团体总分一样,谁能夺取团体冠军就看四百米接力了。他跑第四棒,他的好友谭咸凯跑第一棒。起跑时,从不抢跑的谭咸凯竟然紧张得抢起跑来了。重新起跑时,谭咸凯又怕再犯规,稍稍落在后面。见此情景,陈晓阳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他要把谭咸凯丢下的时间抢回来。他象一股狂风似的第一个冲过了终点。他这决定胜负的一棒,成功地捍卫了学校的荣誉。整个运动场沸腾起来,一中的师生为有这样的运动员感到骄傲和自豪。
好险呀,这一次决定命运的奔跑,他与火车几乎在同一秒钟到达易江桥火车站。